第二百四十章 - 没有不会好的伤
两年前,橘子群岛。
刘念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一天——
——“比雕,再飞高一点!我们去那边的云上面瞧瞧!比比鸟快跟上呀!”
“比!”
“比比!”
身下的比雕高鸣一声,双翅一震,就带着刘念攀升而去,朝着他指的那朵云彩飞去,只剩下比比鸟在身后奋力的追逐。比比鸟刚进化没多久,能飞到这样的高度已经是很难得了,哪里还能追得上父亲的步伐,扑腾这几下的功夫,父亲就带着自己的小主人飞的没影了。
刘念咯咯大笑,不时回头看一眼,见比比鸟没追上来他也不意外,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此刻比雕已经带着他飞到了云朵之中,四处都是雾蒙蒙的一片,看什么都朦胧一片,反倒是越发潮湿寒冷的气温,让刘念游玩的兴致大减。
他突然觉得有些害怕,所以把身子伏低,贴在比雕的背上喊道:“我们回去了比雕,我不想玩了。”而此时伏在比雕背上的小刘念却没看到,比雕眼神中流露出的那一丝不忍,逐渐被决绝所淹没。
等刘念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他已经回到了地面上,但却不是在灵柑岛。
晦暗潮湿,枯枝拜木,睁开眼的一瞬间,刘念就打心底里不喜欢这个地方。四周全是枯黄的草叶,现在明明是春天,哪里就会有这么多残败的景色。他坐起身来,头顶全是密密麻麻的枯枝,几乎看不到什么绿色,他连喊几声比雕,想要让它带自己离开此处,却没有任何回应。
整片枯林安静极了。
连虫蚁的声音都不可闻。
“醒了就过来吧…”
“谁!谁在说话!”刘念惊的汗毛四起,他连忙四顾,却不知道那声音是从哪飘来的。过了良久,都不见有人回应,他才有一细想,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刚才那声音,就像是枯枝摩擦的声音,枯败难忍,一点不像活人发出的动静。
活…人?
念头至此,他可是把自己吓的不轻,整个人也开始恍惚起来,慌不择路的就奔跑起来。他不记得自己跑了多久,也不记得自己到底是怎么跑到那个人面前的。记得后来那个人提起这事,只说这一切都是缘分,是早已注定的事情。
在刘念看到他之前,他便已经闻到了他。那是一股很复杂的味道。檀木,青草,新土,以及被这些强烈气味掩盖住的一丝古怪气味,这气味犹如精准的指引,将刘念带到了他身前。
六年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他那便宜师傅时候的震撼。他很白,很瘦,跌坐在一个土坑之中,露在外面的手臂就像是刷了一层白漆的枯枝,看起来诡异又圣洁。他身上裹着一张黑色的烂幡,那股复杂的味道便是从这烂幡上飘逸而出。
在他身侧两旁,还斜插着两柄似石非石的短刃,灰白色的,就像是他皮肤的颜色。
靠得近了,那一丝古怪的气味便越发浓重,但刘念却依旧没办法分辨出那是什么。直到很久以后他才知道,那古怪的气味是血的味道。便宜师傅裹在身上的那张烂幡,原本应该是白色的,却因为浸染了数不尽的鲜血,才变成了如今的颜色。
那是第一次和便宜师傅见面,也是刘念命运的转折,噩梦般生活的开始。
便宜师傅说,刘念要成为他的弟子,这是已经注定的事,但刘念却不这么认为,也不愿意承认。他试图逃离这里,却怎么都走不出这片枯林,兜兜转转,可谓是白费了一番力气。比雕没有再出现过,只有比比鸟在七天后来到了这里,陪伴在刘念身边。
后来是怎么下定决心留下来,并成为他的弟子的,刘念已经不记得了,也不想再记得。
边宏乱,便是他这便宜师傅的名字。
对于他的来历,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又为什么一定要让自己成为他的弟子,刘念都不清楚。他只知道,他很严苛残酷,甚至可以说是冷血,根本不在乎自己的死活。那感觉就像是,要是自己没能达到他的要求,就这么死了也没什么可惜的。
边宏乱教的东西很多,也很杂。但无一例外的,这些知识都极其黑暗,甚至可以说是邪恶——毒理,暗杀,甚至还有解剖。正常人一辈子都不会接触到的东西,短短几个月内,刘念就被迫接触了个遍。
他那时候只有八岁。
后来,他杀了边宏乱,用他教给自己的那些东西。他取走了断海刃,用烂幡将边宏乱随意裹了,就抛进了大海。比比鸟已经进化成了比雕,能够带着他飞离那座不知名的小岛,于是他便选择了离开,毫无牵挂的离开。
他没有选择回家,因为他恨,恨自己心狠的父亲。他早就猜到,自己会被抛弃在这座岛上,并跟随边宏乱学习这些东西,是父亲的决定,也只能是父亲的决定。而除了恨意,更多的其实是他内心的恐惧和矛盾在作祟。
他恐惧自己。他知道,他是一个很出色的弟子,他试图传授的那些禁忌,他轻易就能够记住,并且自然地就知道如何运用,就像是一种天赋。因此,他惧怕自己,也深陷矛盾之中。他不能回家,回家就意味着出师,即便冷酷如父亲,他能否接受自己的儿子的‘天赋’呢?
所以离开小岛之后,他来了关都地区。
他很庆幸,自己做了这个决定。在小野身边,他觉得自己又正常了。他知道,小野也有天大的秘密,但他还是曾经的那个小野。不光救过自己,还送了自己听都没听过的密纹。帮自己找到杰尼龟的栖息地,还送了自己一颗黏黏宝的蛋,甚至在黑尤将自己和便宜师傅的事情说了出来之后,小野也没有用异样的眼光看过自己。
这一切都让他觉得安心极了。
也是这一段时间的旅行,让他真正体会到了成为训练家的快乐。陪着自己的伙伴成长,共同努力赢下一场场对战,这一切都让他感受到了真实又纯粹的快乐。
没有不会淡的疤,没有不会好的伤,没有不会停下来的绝望。
此刻站在舞台之上,即便对手是城都地区最出名的龙使渡,他也不害怕。因为比雕还和他站在一起,即便对战失败了,也是一段难得的经历,也是他生命的印记,是值得庆祝的存在。
——“去吧比雕!不要留下遗憾!”
——“双首暴龙!这是你的战斗!”
“比雕!龙卷风!把双首暴龙吹到天上去!”刘念先行发难。
昨天双首暴龙的对战他是印象深刻,即便没有便宜师傅曾经的‘悉心教导’,他也分析出了它的优势和缺点。双首暴龙的攻击力无可匹敌,堪称是近身王者,但他的缺陷也同样明显,那便是行动不便,以及——
——它不会飞。
“龙之波动!”龙使渡气定神闲,下达了一个令人有些疑惑的指令。
而在一旁候场的原野听到阿渡的指令,当即又是脸色一变。他知道,念念要想赢下这一场,怕是有些玄了。
龙之波动可不是简单的技能招式。或者可以说,任何波动类的技能招式,像是水之波动,恶之波动,都很难应对。波动,便是通过震动游离属性能量来进行攻击或者防御。听起来容易但做起来却很难,感悟游离能量便是第一步,单这一步便阻挡了超过九成的宝可梦。
剩下的一成自然便是能够感悟且运用游离能量的领主级宝可梦。而单单感悟到游离能量也是不够的,宝可梦还需要足够的天赋和耐心,能够在混沌无序的游离能量中把握关键的脉搏频率,震荡其上,合纵连横,方才算是波动。
以原野的家世和眼界,他难得羡慕别人,此次却是例外了。自己所有的伙伴中,即便是传承‘巨灵’之名的铁甲贝,亦或者是使用了完美水之石进化的宝石海星,都还没能领悟到水之波动的奥秘。
——水之波动,大约算是最容易领悟的波动技能招式了。
诸多念头在原野心中闪过,舞台上却是起了大变化。比雕领悟到了风的力量,双翼只是一扇,就有层层烈风席卷成型,一道高十数丈,宽约三丈的大型龙卷风就出现在舞台之上,携天倾地覆之势朝着双首暴龙席卷而去!
如此规模和威力的龙卷风在观众看来已经是通天彻地,坐在观众席根本瞧不见龙卷风的尽头,但双首暴龙却是不慌不忙,连脚步都没有挪动一分,只听见它一声利啸,似有淡淡紫红色光雾一闪而过,这狂暴龙卷就如同是被按下了暂停键一般,突兀的一顿,然后竟就这么四散爆开!
好在工作人员并未将光墙撤去,否则要如何抵挡这一刻的狂风。龙卷风突地爆破开来,不计量的狂风席卷,一时间可谓是飞沙走石,舞台四周的光墙就如同是风中细枝,被振动起的夸张弧度直教人心惊胆颤,生怕下一秒光墙就承受不住破碎开来。
光墙后的工作人员可谓是叫苦不迭,之前的上岗培训可不是这么说的,怎么这才第一场对战就打成这个样子,联盟大赛的决赛都很少打成这个样子吧?他们叫苦连连,却不敢后退一步,只能连连指挥自己的宝可梦构建光墙,这要是挡不住,伤到了观众,明天就等着被投诉信淹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