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155 我们用祈愿凝铸铠衣
远离风浪的安憩之所,空旷的钟乳石室。
两人一圣兽正襟危坐,凝视着放置在中央的石符,都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我做好准备了。”年幼的水手——海部幸之助严肃又迫不及待地说。
“我觉得还有更保险的办法……”
小夜最后一次试图让伙伴打消危险的念头,但伙伴丝毫不领情,反而气势汹汹看了过来。
“什么意思,你觉得我没胆量?”
眼见幸之助的眼睛瞪成了霹雳电球,要不是正被五花大绑在钟乳石边动弹不得,说不定都要直接发动伏特攻击;而水君在一旁好整以暇作壁上观,丝毫没有劝架的意思,小夜只好连连摆手告饶。
“没有,怎么会,你最勇敢了——”
“那还不快开始!”
“……”
小夜叹了口气,认命地用手指轻触那枚石符——船长用来指路、却一度催眠全船险些酿成灾祸的危险远古遗物。
“██。”
伴随着晦涩复杂的发音,红光陡然亮起,照亮了整个石室。
时间回到半小时前——
听到水君的回答时,小夜只感觉一串乱码从眼前飞速驶过,恍惚间甚至回忆起了第一天在真新镇小学听大木博士讲课的迷茫。
圣兽的眼神坚定,满怀着“你一定理解了我在说什么”的信赖;人类则双目发直,在静默中与水君面面相觑许久才终于找回语言能力。
而意识到在场所有现代人都没听说过什么叫“心灵术士”后,这次轮到水君双目发直了。
感受到洞窟中的北风转西到南又往东拐,一众船员顿时对自己和寿命千年的长生种之间的“代沟”有了深刻体会。古代文化爱好者船长早已按捺不住,上前问东问西,总算搞明白了圣兽口中名词的含义。
据说在远古时期,有一群意志力强大,单靠心念就能操纵器物、增幅力量、甚至搅动时空的人。他们无惧雕刻过神秘文字的物件、诞生于神秘文字的生灵,以一己之力庇护众多同伴的心念免受污染,还能将情感传达到千里之外的远方。
众人闻听此言不禁互相对视,默契地放轻了嗓门。
一浩:(小声)“呃,听起来好像很厉害?我也不是很懂,不过稍微有点耳熟……”
幸之助:(小声)“是说那个吧?心灵宝石?据说用一次和数学考试一样累,但实用性不如招式学习器的那个……”
将彦:(小声)“对对,火之心是剑舞加诡计,冰之心是麻痹加定身法!咱们南国人对这俩最熟了!”
小夜:“……”
圣兽没有在意他们交头接耳,似乎还在为人类社会和文化的剧变而感到困扰。当它向人们提问“没有心灵术士要如何抵抗无处不在的未知图腾”时,船员们愈发不自信,声音也越来越低。
一浩:(微声)“呃呃……跑?打电话报警?喊搜查官救命?”
幸之助:(微声)“我们是开船的不是挖遗迹的,哪懂这些……”
将彦:(微声)“我倒是想多“抵抗抵抗”未知图腾,问题平是时也见不着哇,活几十年了总共就见过三眼半,还都是前两天见的……”
水君:“……”
无论如何——当乱糟糟的讨论结束后,众人确定了一件事。
他们的新任二副似乎很有转职成“心灵术士”的潜力,说不定能像古代的能人异士那样,在未知图腾侵蚀心灵的力量下保护大家。
风风火火的船长将彦很快敲定了行动方案。他率先撤出溶洞,将石室留给小夜,吩咐她“好好跟水君老大学新招式”;自己则带着船员们回到甲板上,说是要进行战斗特训,争取练到大力出奇迹一发水枪就能喷晕一只图腾。
小夜就这样被大部队抛在溶洞里,被急转弯的事态搞得眼球直打转。水君倒是欣然接受了“教师”定位,它迈着从容不迫的步伐靠近人类,把小夜叼到石室中央摆好,这才仔仔细细讲述了自己所知道的、关于“心灵术”的一切。
如今的人们对千年前的世界知之甚少。有些人认为那一定是个战乱不断、颠沛流离的时期,也有人认为铸造出无数灿烂文明的光辉纪元就像拥有魔法一样不可思议。小夜对历史学者们的辩论一无所知,此时面对来自千年前的圣兽……
她唯一能确定的是“古代人一定都很有文学细胞”。
水君文绉绉地讲了一大通心灵术的起源、发展与象征,把小夜讲得眼冒金星,恍惚间甚至有种说话者适合直立起来,自己才应该四肢着地的错觉。她烧掉了一吨脑细胞,才总算从圣兽如同河流般冗长的讲述中捕捉到了关键信息。
它说,“用心之力庇护他人”是一项很耗费精力的工作。即使是在悠久的过去,人们也乐于使用不同工具的力量来加以辅助。
“事实上,我在你的‘精灵’身上感觉到了[盾]的残留痕迹。”水君望着懵懂无知的年少人类,“即使是像你这样意志强大的先行者,也很难在无意间做到这件事。除非,你恰好带上了正确的‘工具’。”
不久前凭借意念向宝可梦们隔空下令的记忆立刻浮现在脑海。小夜露出恍然之色,取下了别在腰间的小巧物件。
“您是说这个吗?”
躺在人类掌心的是一块折射着七彩光芒的石头——所有训练家都很熟悉的,宝可梦用于超级进化的“钥石”。
水君上前两步,仔细辨识过后点了点头。
“没错,它可以让人与精灵的建立短暂的心灵通道。我确信,你曾经通过它,将自己的力量分享给了精灵。”
如此一说,小夜倒是想起了那天海王丸号上的惊魂一刻。石符的红光污染了所有船员的心神,连他们的宝可梦也不例外;但只有她和她的皮丘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始终保持着清醒。
只是,那时距离小夜最后一次通过钥石下达指令已经过了至少半天,很难想象残存的微弱余波还能帮助皮丘抵抗污染。或许说明……
回想起自己毫无礼貌大声呵令风铃,而对方居然真的服从了指令的画面;以及一刀砍断盖欧卡雕塑的头,导致蚊香蛙皇哭出灭亡之歌的画面;小夜不禁心虚地停顿了几秒,才把最后的结论——“或许说明石符带来的污染并不强烈”在心里补充完整。
意识到这枚平平无奇的钥石说不定能成为破局关键,人类的眼神顿时充满期冀。而水君早已猜到小夜在想什么,没等她开口便摇摇头。
“但是,你没有办法用它保护你的同伴。这颗石头能够链接的仅仅是‘人类与精灵’而已。”
小夜神色微怔,陷入了短暂的思索。
圣兽的话并不难理解——毕竟钥石是人类帮助宝可梦超级进化的道具,从来没听说过有训练家让自己的人类朋友也超级进化。不过,说到‘链接’……
她摘下藏在衣物布料下的项链,将其递向水君。
“那,如果是它呢?”
人类手中圆石晶莹剔透,流转着莹莹绿光——正是在遥远的关都地区日光森林,拯救时拉比的那一战中,她与拂晓的同伴一起得到的不可思议的宝石。
叶之心。
水君并没有露出意外的神色。
它似乎早就察觉到小夜拥有这样的稀罕物,甚至一度用“七石的掌控者”来称呼她。当它真正看清了那枚圆石陌生又熟悉的色彩,却沉默许久没有作声,仿佛有狂风巨浪在圣兽澄澈的眼瞳中掠过,又无声无息消弭在静默里。
最终,它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于是,借助“叶之心”展开的特训就这样拉开帷幕。在水君滔滔不绝讲述谁都听不懂的“修心秘诀”时,洞外竖着耳朵偷听的海部将彦还把自己的小儿子和石符一起丢了进来,说是“那心什么力看不见摸不着的,有个实验对象才好练”——小夜被船长坑害亲人的行为惊得一时呆住,定格在原地不知所措;平时很照顾弟妹的大副幸路也不制止,反而露出了克制中带着些羡慕的表情。变成实验体的幸之助更是丝毫不怒,兴致勃勃催促二副快点启动石符,好让自己仔细尝尝被精神污染的滋味。
望着小男孩贴了绷带的鼻梁,小夜的思绪一路飘飞,忍不住开始揣测他是不是也这样“尝”过自家蚊香君的招式。
众所周知,每个经验丰富的水手都打得一手好绳结——不到半分钟功夫,幸之助已经熟练地将自己五花大绑在石柱上,防止自己被石符勾引着跳海。一番折腾过后他甚至意犹未尽,将目光投向端坐在一旁的无辜圣兽。
“水君老大,你会被影响吗?”
圣兽也不介意人类小孩可能正在想象怎么捆自己,从容地点头应答,“会。不过,对于我们寿命漫长的物种而言,精神被侵蚀到行为失常往往需要更长的时间——大约一百天左右吧。”
幸之助:“……”
小夜:“……”
在那之前念口令的人会先脱水渴死吧……
事已至此,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小夜只好顺从莽撞的船员同伴们的意愿,用船长教授的发音启动了“污染源”。
不祥的红光顷刻间照亮溶洞,又一如既往凝聚为束,没入石壁直指远方海底的古老建筑。小夜望着手中石符上光线四溢的文字,就和往常一样感受不到任何异样;但短短几分钟过去,幸之助的神态就开始变化。
男孩原本激动又兴奋的表情一点点淡化,一种近乎空洞的茫然逐渐侵入双眼。他开始左右挣扎,口中还下意识念念有词。
“必须到达那里……”
“必须到达那里……”
小夜紧张地绕着男孩转了一圈,确定他不会因为挣扎用力而弄伤自己才略松了口气——或者说,经验丰富的幸之助直接把自己捆成了蚕蛹,和栽进睡袋里也没什么两样,实在缺少受伤的空间。
此刻的小水手明显已经彻底失去理智,对面前的其他人视若无物,只本能挣扎着想要往石符所指的方向移动。小夜望着他被红光充斥的眼睛,微微皱了皱眉。
她记得,船员们第一次遭到“催眠”时,石符的光线至少持续运作了几个小时,而现在才不到十分钟,为什么幸之助的反应已经如此明显?
是因为不久前曾被污染过一次,男孩的精神壁垒变得薄弱了?还是说……因为石符的使用者不同?
小夜摇摇头,暂时停止胡思乱想。她转身望向水君,得到对方的颔首许可后,在空旷石室的中央盘膝而坐,合上双眼,握紧了手中流光溢彩的叶之心。
圣兽所讲述的修行方法实在晦涩难辨,小夜只勉强听懂了“排除杂念、集中心力”的要点,倒是和当初在金黄市的超能力学院尝试折弯汤匙差不多。她沉下心,将幸之助挣动绳索的摩擦声和喃喃低语声、圣兽轻而沉稳的呼吸声、洞外海浪拍打礁石的撞击声统统丢弃在思绪之外,任凭心神坠入一片空白之中;只有手中叶之心的存在清晰可辨,仿佛正在发烫的小小太阳。
水君说过,心灵术士的[盾]源自想要保护他人的愿望。那么,现在她应该做的是……
一片空明的意识中,渐渐浮现了水手男孩神志不清的无助模样。而对于小夜来说,“想要帮助同伴、想要将力量分给他们”根本无需思考,是发自责任与道德、性情与习惯、乃至于灵魂最深处根源的本能。
下一刻,代表“羁绊”的叶之心光芒大作。
寂静的洞窟内瞬间掀起了一场无声的风暴。那力量分明没有形态,却宛如实质般裹挟着压迫感爆发开来,几乎唤起大地震颤、天空迸裂的幻觉。石符的力场几乎顷刻间便被摧毁殆尽,幸之助眼中的血红色迅速褪去,仿佛刚睡醒一觉般迷茫地左顾右盼起来。
水君缓缓仰起头。
它睁大眼睛,定定望着面前不可思议的景色。
那像是雨后丛林破土而出的藤蔓,又像乌云散去洒落海面的阳光,也像无数次梦境和幻想中能够吹散大雾、让世界重归清明的狂风……
在圣兽的眼中,一场目不可视、耳不可闻,却比暴风雨之时的海啸更加磅礴的“参天巨浪”,在小小石窟的中央绽放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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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之外,遥远的大地上。
银发的少年突然怔住。
在某种影影绰绰、无声亦无色的玄妙感应下,他似有所觉地仰起头。视野扫向远方白茫茫的天际线时,少年的右手也下意识握紧了悬挂在胸前的碧绿圆石。
“有人……在呼唤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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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水君:我是想让你制造一个[盾]练手,你为什么一口气放出了三百四十五个……(被吹乱鬃毛)(被拍了一脸能量余波)(无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