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迪丽讲的故事很长很长,与其他人比起来,大致上,似乎没什么不同,可对她自己而言,却是大大的不同。
比迪丽的母亲,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她的父亲,是一位很有名的武道家(她并没有打算说出他的名字),虽然有诸如爱慕虚名、好高骛远、自以为是、花天酒地等等很多缺点,对她这个女儿却是爱如珍宝,就这样一个人,又当爹又当妈的,尽心竭力地抚养着她,父女两人相依为命,一直到……
一直到艾纪767年5月12日,那命运之日。
比迪丽还清清楚楚地记得,就在世界坠入深渊的五天前,父亲还刚刚获得第24届天下第一武道大会成人组的冠军,而对狂妄自大的父亲不满的她自己,也在同一天,憋着一口气拿到了少年组的冠军,来庆祝自己即将到来的生日。
原本的美好,被残酷的现实,撕扯得支离破碎。
突然降临的恶魔,在一瞬间,就摧毁了南部都市,死者数以千万计。
当时的比迪丽,尽管身处上万公里之外的它处,却能清楚地感受到脚底的隆隆声——那就好像是有什么力量,在叫地球发着抖一般!
而这个时候,比迪丽忽然发现,自己那个超级讨厌的父亲,在这危机关头,竟然变得勇敢无比,在明知讨伐军队被彻底毁灭,却一个人,毅然踏上了征程。
是无知狂妄到了极点,还是真的意识到了自己的责任?
这个答案,她是永远也不可能知道了。
那是比迪丽最后一次看到父亲的身影,在失去了母亲之后,她又失去了父亲。
广大天地间,只有孙悟饭,以及那块高高的石碑,在倾听着比迪丽的遭遇。
劫后余生的人类十不存一,而孙悟饭,为比迪丽是这些幸存者中的一员感到由衷的高兴,可同时,他更为比迪丽是他们中的一员感到无比的心痛。
因为,他知道,幸存者过的究竟是怎样穿越了死亡的过去,到达希望的现在的。
为了躲避人造人,只能在地下生活,生活用水严重短缺,只好将地下污水将就处理一下,食物短缺的时候,老鼠蟑螂都要收集起来做备用粮食,没有娱乐,没有交际,没有希望……
一直以来,都是一个人,却坚持到了现在——比迪丽小姐你……真的是太坚强了!
只有经历过那样严酷时代的人,才会发自内心的这样感慨。
“孙悟饭先生……好像……真是这么回事呢……把这些事情说出来之后,心情真的好了很多……”比迪丽将一只手按在了石碑之上,望向石碑的目光中,也有了几丝温柔,仿佛那块石碑,幻化成了她记忆中的某个人,“实际上,我的这些事,身边的人,或多或少都经历过,我有什么资格,为了让自己痛快,去唤醒他们心底的悲伤呢……所以,孙悟饭先生,或许也只有你,可以面色不变地听完这一切……”
“这样说来,我好像变成了一个冷酷无情的人了呢……”孙悟饭自嘲地笑笑,也看向石碑,道,“人类不能遗忘过去,所以建造了这个纪念碑,可我们不能仅仅只记住那些痛苦和悲伤……”
比迪丽呆呆地看了好一会儿孙悟饭,忽然笑了起来。
孙悟饭自然是一脸懵逼,傻乎乎地问道:“哎?你……你笑什么?”
“不好意思,请原谅,我是看你那副看通世事的表情,和你的年纪不相称罢了……对吧,孙悟饭……弟弟?”说到后来,心情大好的比迪丽,竟然大着胆子开起了孙悟饭的玩笑。
孙悟饭皱着眉头,似乎对比迪丽“弟弟”的称呼有些不满,道:“我好歹也是快三十岁的人了好吗!对这个世界有一些累积也很正常吧,比迪丽小姐!”
“你……你说你快三十了?”比迪丽一愣,走近几步,左看看,右瞧瞧,打量了好一会儿,才又笑着道,“不可能,不可能,姐姐的眼光很毒的,就算你有做过很好的保养,你现在的皮肤情况就能告诉我,你的年龄绝不可能超过二十四岁……”
“姐姐是谁?”
“姐姐是我啊!”
“哦,可我确实是757年出生的啊……”
“真的?”比迪丽见孙悟饭的神情不似作伪,将信将疑地问道,“你757年几月的?”
“5月的。”
“啊?这么巧,姐姐我……我也是5月的!”比迪丽几乎叫了起来——如果孙悟饭真的和她是同年同月的生人的话,那他的自我保养,可是太叫人妒忌了,这下,她更不能放过孙悟饭了,一只手扯住了孙悟饭的袖口,急问道,“你……你到底是干什么的?化妆师?美容师?还是整容医生?”
她哪里会想到孙悟饭死后七年时间,身体被保留而不衰老,担任阎魔王的助手,却并没有用过什么驻颜妙法。
而孙悟饭也是对比迪丽的反应大吃一惊,急忙摆着手道:“我……我现在只是个……只是个……只是个(面对比迪丽越发怀疑的目光,拼命地想)……只是个……”
“只是个什么?”
“……只是个见习的学者。”
“啊?你……你说你是个学者?”比迪丽看看孙悟饭穿着的这一身龟仙流武道服,眼睛瞪得溜圆,怎么也没办法把这样的他与“学者”之间扯上等号。
“是见习学者。”孙悟饭又一本正经地重复了一遍——他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这个称呼最符合他现在的身份。
“好吧,那么你这位大学者,能不能告诉我,你的研究方向,究竟是什么呢……唉?她们怎么回来了?”
果然,远方的天空中,一辆米黄色的大型反重力巴士,正慢慢吞吞地,向着墓场这边飞来。
看起来,这些学生嘴再碎,却还是放不下这位老师一个人在这里。
孙悟饭早就感知到众人的气息正在接近,倒也不意外,比迪丽却是气得又是双脚乱跳。
“哈哈,大家可没忘记你呢,比迪丽小姐,那我就先告辞了……”孙悟饭叹了口气,又道,“本来还以为这里是村庄可以落脚休息呢,没想到居然是墓地……看来只好再去想办法了……”
“是为了研究吗?”
“是兼职啊,兼职……”孙悟饭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回转身又没入了树林之中。
“孙悟饭先生……”
“后会有期吧,比迪丽小姐。”
一声长啸,从树林深处悠悠传来。
空中巴士降落之后,班上的女生们,吵吵嚷嚷地向着比迪丽涌来,寂静肃穆的墓园,变得吵闹起来,可这些,却一点儿都没有干扰到比迪丽的思绪。
她出神地望着孙悟饭消失的方向,对这个浑身是迷的古怪青年,充满了好奇与遐想。
她并不知道,此刻的孙悟饭,正驾着跟斗云,在数百米的空中,默默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