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二十四日。

　　“和你愉快而羞躁的同居生活就到此为止了吧。”在从家中离开之前，翔子小姐笑着对咲太说道。

　　咲太转身看了眼翔子，他突然意识到，眼前的成熟少女脸上总是带着笑意，不管遇到何事，她永远是笑着面对的。

　　笑着说谢谢，笑着说加油，笑着说最喜欢。

　　不管她所直面的是怎么惨淡的现实，不管她所迎接的是怎样痛苦的死亡，她都是笑着的。

　　仿佛人生就该如此，仿佛伤痛不值一提。

　　这一刻，他突然很羡慕翔子小姐。

　　“翔子小姐……”咲太试图说些什么。

　　“一路小心。”回答他的是轻柔的祝福。

　　望着那张温柔的笑脸，千言万语都化作无言，他知道，他早就知道，眼前的牧之原翔子已经做好了准备，做好了牺牲一切的准备。

　　咲太点了点头，“我走了。”

　　随着轻轻的一声，房门关上，牧之原翔子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脸上确实满意而幸福的。

　　“他走了，选择了麻衣小姐，你……”身后奉太郎的声音突然传来。

　　“这样不是很好吗？”翔子小姐转头，她的眼中有哀伤，有痛苦，但是更多的，是奉献之人的幸福，“咲太君是个好人，他救过很多人，我只不过是他所救之人中的最后一个。”

　　“他比我活在这个世界上更有价值。说到底，我只不过是把本来就属于的东西换给他罢了。”

　　翔子小姐将手按在心脏的位置，语气决然。

　　奉太郎沉默了，在这一刻，心中仅存的一丝犹豫都被翔子的话语所抹消。此刻的他，坚定不移地相信，自己即将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他点了点头，随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直视翔子小姐的双眼。

　　“我还有一个方案。”

　　这一刻，节能主义的少年踏出了他人生至今为止从未踏出过的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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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学校离开的咲太没有回家，也没有直接去找麻衣同学，而是按照理央的意思，久违地来到了医院。

　　坐在熟悉的病房内，看着已经空了的病床，以及桌上满满当当的圣诞礼物，只觉恍如隔世。

　　“咲太同学，翔子同学的妈妈想请你和她见上一面。”不久，医院的护士带来了翔子同学母亲的允诺。

　　于是，穿上了一身严实的防护服，咲太被带领着前往ICU重症监护室。

　　“一直以来真是对不起。”见到翔子同学前，守候在ICU门口的翔子母亲面色憔悴地向咲太鞠了一躬。

　　“没有。”咲太躬身回应这位可怜不易的母亲。

　　随即，他踏入了监护室内。

　　隔着冰冷的玻璃窗，眼前少女虚弱的样子一览无遗地映入了咲太的眼中，让他的瞳孔瞬间张大。

　　明明是昏迷着，却给人一种在挣扎着的感觉，那小小的身体里，有着顽强而坚韧的意志。少女有着对他人触手可及的美好生活的向往，却不得不独自面对残酷的现实。

　　“咲太，你努力了。”

　　“你很努力了。”

　　记忆中那个温柔的翔子小姐轻声鼓励自己的样子与面前无力挣扎着的翔子同学渐渐重合，沉重的悲伤压的咲太两手都控制不住地颤抖了起来。眼前的视线渐渐模糊，泪水将翔子同学身边各种监护器上的光线连城一片缭乱的光影。

　　他想忍住不哭，却发现自己做不到。

　　“真的很厉害啊……”他不禁想到，“牧之原同学现在还在拼搏……”

　　但是……

　　不，她本来是可以与人同行的，但是她的同行者放弃了她。

　　不，她本来是可以拥有她所追求着的，别人唾手可及的美好生活的，只是那个本应该死去的人选择了逃避。

　　不……

　　这一刹那，他原本就不算坚定的决定被动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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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咲太在医院柜台前的座位上坐了很久，看着时间一点一点地压近，他知道，留给自己决断的时间不多了。

　　他叹了一口气，起身来到了公用电话前，正要拨打家里的电话，却突然又停住了。

　　犹豫了一会儿，他还是打给了麻衣同学。

　　他本来是想要向奉太郎交代自己的决定，拜托他在一切都尘埃落定后向麻衣同学坦白一切的，但是转念一想，这样对麻衣同学太不公平了。

　　说好要和麻衣同学一起度过一生的，说好要让她幸福的，怎么可以不发一言地就离开呢？

　　必须要好好地说明才行，必须要。

　　哪怕无法得到她的原谅，至少，要亲口让她明白发生了什么。

　　况且，如果告诉了奉太郎的话，保不准他突然出来搅局，虽然他不一定会这么做就是了。

　　咲太拿电话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你好。”

　　“喂，麻衣同学吗？”

　　“咲太君？”

　　“嗯，是我……是这样的……今天晚上……”即将坦白一切，咲太感觉自己语言的能力都要被剥夺掉了，嘴巴张着却不太明白该说些什么。

　　“你不会来了吗？”另一边，突然打断了咲太的麻衣同学的声音却出乎意料的淡定，她所说的话也让咲太感到震惊。

　　“麻衣同学？”

　　“翔子小姐的事情……我也算是知道了，只是没想到……”

　　这一瞬间，咲太感觉自己的心都空了，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抓住了他的心脏，“麻衣同学……”

　　“咲太君，我只是希望，你能选择和我在一起的未来。但是……”

　　“我会尊重你的决定，即使你欺骗了我，无论怎么样，我都会尊重你的决定。”麻衣同学的声音很平淡，却有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决然。

　　“麻衣同学……”

　　“嘟嘟……”

　　电话挂断了。

　　咲太沉默地挂上了电话，他没有去想麻衣同学是怎么知道这件事情的，是她自己到医院里发现得也的，奉太郎告诉的也好，理央告诉的也罢。现在，在这最后的最后，一切都已经没有了意义。

　　那么现在……

　　看了一眼医院的时钟，年轻的少年走出了医院，踏入了静谧的夜色之中，踏入了那满天风雪。

　　走吧，去赴那场最后的约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