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站在萧迟衣面前，低头看着他，只能看到他乌黑的头顶。

　　“迟衣。”

　　听不出任何情绪的声音。

　　萧迟衣缓缓地抬起头，眼里一片朦胧水意，双颊微红，迷茫地看着暮春。

　　暮春也看着他不说话。

　　这种沉默让人觉得分外难熬。

　　华玫感觉那不断下落的雪，是落在自己身上，一点一点地将她活埋。

　　她忍不住出声，“将军，我跟主君其实……”就是单纯喝酒。

　　但谁说她们不是在单纯喝酒呢？

　　万一将军没有误会，她这么说反倒是让她怀疑了。

　　暮春也并没有误会。

　　她永远不会怀疑萧迟衣。

　　她知道他们刚刚的对话。

　　——“主君，喝醉了吗？”

　　——“有点。”

　　——“那我送你回去。”

　　一直将华玫无视的暮春，终于看向她，目光仿佛冰锥。

　　华玫下意识地低头躲避。

　　暮春的声音冷冰冰的，“我知道，不过，天这么冷，却任由主君在外面挨冻，该罚。”

　　华玫面红耳赤，憋出一句“是”。

　　“就去军营操练一个月吧，你身体太弱了。”

　　暮春说完之后已来到萧迟衣旁边，将人打横抱起，走向了熠荣楼的方向。

　　萧迟衣也像是终于反应了过来，乖巧地抱住了暮春的脖子，脸颊贴着她的肩头，蹭了蹭，声音软软的，“将军……”

　　酒后不自觉的温软似乎才能说明他的心意。

　　华玫看着她们逐渐模糊的身影，笑了一声，低下了头。

　　…

　　可能是在她怀里有安全感，萧迟衣闭着眼睛就睡了过去。

　　暮春觉得今天走向熠荣楼的路格外的长。

　　雪花渐渐地在他们头顶落了一层白。

　　暮春闷声闷气的，显得有些孩子气。

　　“迟衣，你不乖。”

　　“……”

　　“你怎么可以和别人喝酒。”

　　“……”

　　“你在生什么气？”

　　“……”

　　“生气也不可以和别人喝酒。”

　　“……”

　　“我也可以陪你喝。”

　　“……”

　　“迟衣，你冷不冷？”

　　“……”

　　她每一句话中间停留的时间都很长。

　　萧迟衣也终于被她的每一句声音唤醒，缓缓睁开了眼。

　　入目是她线条分明的下颌线。

　　脑袋有些发沉，但眼里已是一片清明。

　　感觉到怀里的人在挣扎，暮春低下头看向他。

　　萧迟衣：“……我要下来。”

　　暮春抿了抿唇，将人放下去。

　　萧迟衣落地后，身影晃了一下。

　　暮春将他扶稳。

　　萧迟衣站稳后，拂开她的手，一步步地走向熠荣楼。

　　暮春安静地跟在他身后。

　　在雪地里渐渐留下了一道歪歪扭扭，一道笔直的，两道长长的脚印。

　　来到熠荣楼门口。

　　萧迟衣倏地茫然地“啊”了一声，“说要陪爹一起吃饭……”

　　暮春在后面，扶住他瘦弱的肩膀，“你喝醉了，先休息，我一会儿会过去跟爹说的。”

　　萧迟衣没再说什么，进了屋内。

　　他在床边坐下，蹬下鞋，将自己脱得只剩下中衣，便窝到了被子里。

　　他这会儿感觉前所未有的放松，心里什么都没想，不在乎她刚刚去哪儿了，是不是去见白琉逸了，又和他说了什么。

　　只想就这么一觉睡过去。

　　睡着之前。

　　他在想，酒是个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