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一柄伞,游荡在灰暗吞噬的空明雨界里,这场雨似乎在降临之时,就预算好了一切,把那么多的滋味和呐喊夹杂在里面,潇潇然冷却掉心里的温度,就像透明掉天色的阴霾。
夏芒扔掉伞,甚至脱掉高跟鞋,接受着上苍的冷眼,因为这一瞬间,她也会感到失去一切的失落感,夹杂着说不出的伤感,并且无可逆流。
对于俞乐来说,他自以为是个活的真实的人,最崇高的理想,无非也是在自己的小屋里写点东西罢了。
作为资深宅族,又同为轻抑郁患者,俞乐和端木秀回家后无非是冲澡,没命地睡觉,买零食,看电视,过一种病态而满足的生活罢了。
端木秀最大的兴趣是吃,放空思想,呼吸空气;俞乐习惯熬夜,黑白不分,有时去地里干活顺便散心,构思一些东西,或者捧着手机刷刷动态,听听纯音乐,如此混了三天,把修为玩散了一半,内心惶恐,又开始硬着头皮复习炼药知识。
有些人啊,不是没有烦恼,只是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些无端忧虑中去,毕竟活着只有一次,所谓的百万个可能也终究是沿着一条线发展下去。
雨没有止歇,无论四季,每个活过的人终究会遇到一场缘起之雨,一场幻灭之雨。在幻灭之雨降临时,境由心转,所有的浮尘影像都将破灭,风雨无情,不管那些雨中流离之人。
夏芒在雨中不知走了多久,没人分辨一个淋雨人脸上的雨珠和泪痕,苦命的人或许会感叹,幸福的人或许会可怜,无心的人只会忽略。
脸上的妆早就冲尽,经过自然的洗刷,反而白亮起来。夏芒像一只流浪街头的猫,一只萎靡不堪的小小的黑猫。
有经验的人都知道伤心的时候痛痛快快地哭一场比故作矜持地憋着要好受得多,我们却不必担心小小的失恋会击倒这个坚强的年轻女教师。
也有的同志,很没良心地喜欢把负面情绪发泄到别人身上,让朋友陪着自己难受。
在荒野里,厉海一个人将手中的铁枪挥出一片片水汽流,周身滚烫似火,七丈之内早被扫荡得破败不堪。当然,除了练武,他也不是找不到别的事做,只不过对时间的掌控往往取决于对一件事专注程度。
凭着天性的敏感,他觉察到背后的目光,身如箭矢奔掠而去,招未浑成而杀气已至。
“夏芒老师?”
“嗯,一个人在这练功,很辛苦吧。”夏芒撑起一个凄婉的笑。
“这是常有的事了,你看上去不是很好啊,没事吧?”厉海揩一把脸上的雨水,哈出一口热气,头发披在额前,越发显得精神明烁。
“我,就是失恋了,没事,想一个人静静。也没什么事做,不如陪你修炼吧。”
时至阴暗,夏芒摸出一盏符灯,输入一丝原气,灯身便流淌出惑幻之光,静静地流转在半空。
她又点燃了好几盏,“愣着看什么,咱们练练手,可不要以为老师是女生就好欺负哦。”
厉海倍感无奈,夜雨中,穿梭着两道斑驳的人影,不同的原气碰撞出道道绚丽的火花。
俞乐睡不着,刚刚在梦里,错过一个撑着古伞的丽影,醒来后一个人望着夜空发呆,亮一盏台灯,只穿一条裤衩坐在书桌上整理小说,一种比暗影还宽广的孤寂拥抱住他,使他不知所措。
他披上雨衣,推门后走过麦田,穿过林野,跨过溪桥,转过街上的胡同,来到一家炉火正旺的店铺。这里没法不红火,因为这里是铸造师的老窝——铁匠铺。俞乐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足够的元素石,但他此时确实想打一柄剑。
“你是说,是那个同学用自己的身体帮你承担了煞气?”
“是的,父亲。他叫俞乐。”阮世梓忧心忡忡地道。
“这可真是个好人,有空我一定要见见他。世梓,你好像不开心啊?是担心他吗?”英俊男子举起酒杯饮尽,优雅地问道。
“是,他的修为不足以抵御那些煞气,我——”
阮康心里微叹:毕竟是长大了。不管世梓和俞乐感情交往如何,只要有一个人能代替自己给世梓多一份希望,总归还是不错的。
在家里对端木秀而言是件痛苦的事,有一个工作狂老妈,还有一个整日酗酒病体缠身的老爸,以及老妈和老爸整日不休的吵闹。
尽管受着外界的羡慕,以为她只是一个高级家庭里好学习棒、偶尔犯点中二,无忧无虑没心没肺的佛系少女,她却悲哀地觉得,自己才是天底下最不幸的人。
现在,爸爸和妈妈又在为那么点屁大的事互相指责起来,这使端木秀有种被忽略的委屈感。
这么一委屈,饭也没心情吃,月亮越来越惆怅,自己还要承受痛经之苦,把电视音量开到最大,一个人跑到天台上大声歌唱。
还是以鬼畜的姿势睡着了,一个又一个无所不能的梦重叠在一起,浑然忘却雨声。
俞乐觉得是时候该出去走走了,于是放下手机,插上mbr /3,挎上灰色背包推开门而去。他一手插在裤兜,一手握着一罐可乐,一只黑色的小猫安详地趴在他的头上。
外面不眠不休地下着雨,没有谁知道自然的终结,俞乐在雨中踱步,把小猫藏在自己卫衣的帽子里。过了一会,俞乐灰暗的身影跟随着一辆客车驶过,消失于雨幕。
车里很拥挤,一个穿白色卫衣的胖子少年看到俞乐在客车上昏昏欲睡,扶着车顶扶手左摇右摆,心想:“好漂亮的小哥。”便招呼他坐到自己身旁。俞乐在茫茫人海中遇到好心人,情不自禁地张开大嘴笑了一下,便不客气地坐下。
那胖子眉头微皱了一下,心想:“笑起来不是很好看。”
“如果累了,可以到我身上靠靠,我这人皮厚,不怕挤。”胖子嘿嘿笑着说。
俞乐哪里知道他心里打的什么算盘,心想这人真好,虽然面相不太好。
“又是你?变态的小胖子!”女乘务员漫不经心丢下这一句走过,似乎和他很熟的样子,又可怜巴巴地看了一眼俞乐。
胖子冷哼一声不理她的挑拨,从兜里掏出耳机,故意把日文歌放得很大声。俞乐插上耳朵听了会,激动的道:“哇靠,你也看这个动漫!”两人一齐谈论起来,看的周围的人无奈地摇摇头。
俞乐困的不行,一任自己的头趴到胖子肩上安心睡去。那胖子色眯眯小眼神,左右端详着这个少年,心中起了无数想法:“好好看的睡相,要是个女生就完美了。”
他自认为阅人无数,一般人的颜值高低一眼即能看穿,眼下这个少年五官虽然并不完美,甚至肤色有些发黄,但他一张娃娃般稚嫩的脸孔和纯净无暇的气息顿时使自己的心燃了起来。
只听一声提示音响起,俞乐睁开惺忪的睡眼,冲胖子笑着道:“我到了,再见。”胖子少年一愣神,俞乐已经伸展着身体下了客车。
“哎,我真糊涂,光顾着看了,没留下他的联系方式。”胖子一拍肥圆的脑壳,托着腮怅然起来,一边回忆着刚才的相遇一边傻乎乎地笑。
“你个死胖子,又看上人家无辜少年了?我说你这个人是不是变态,不喜欢姑娘喜欢男人……而且刚才那个长相也很普通啊,怎么想的?”女乘务员戏谑道。
“你懂什么?女生好看归好看,终究是太柔秀肤浅,少了些内敛明朗之气,而刚才那个少年,他的眼神多么空明,睡觉的样子多么安静,气质多么干净,你看不到吗?虽然他笑起来有些勉强,想来是心事重的缘故。”“啊?你说些什么莫名其妙的东西?”
“都说了我这是审美,什么变态,这是对我一颗伟大艺术灵魂赤裸裸的侮辱。小爷我是那种肤浅的颜控吗?最多有点萝莉控罢了……”胖子滔滔不绝起来。
“是是是,我说你还下不下车?”女乘务员不屑地撇撇嘴,叼一根棒棒糖开始打扫。
“下就下。”
胖子戴上太阳帽,感受到外面天气的炎热,想起客车里的好,可是客车已经开走了。他在心里骂了一通,挪着笨重的身子走了好久,不知道有没有过百米,却累到连跨过对面马路买雪糕的心情都没有
书店里,安静看书的人总是给人一种舒服的感觉,俞乐走过来走过去,拿起一本书,翻弄了几页,又重新放下。忽然目光停留在一个熟悉的身影上。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俞乐忍不住问道。
“刚下的车。”她活动了一下脖子,头发在阳光下灿烂生辉。
“不回家住几天?”
“不想和你们吵。”
“你讨厌我,讨厌一切,想要任性,可是和爸妈有什么关系?”
“我只是在外面逛累了,还不会停下脚步。”
“回来再看你,还是那么令人失望。”
“就是为了嘲讽我的吗,哈哈哈。”俞乐恨极而笑。
俞嘉合上书,淡漠地扫了他一眼,道一声:“你真的一点没有长大。”便视若无睹地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