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毛虫败了。
这是所有人无法接受的事情。
他代表的不仅是个人的荣誉,他是器武堂堂主,还是人类力量的代表。
关于原世界沉寂已久的人兽大战,谁都没法预测结局,所以第一战的结局至关重要,但是,毛毛虫被打败了,就这样,被敌人轻而易举地一招秒。
所以,现在的人类联盟,信心顿时瓦解了一半,纷纷士气萎靡。
“怎么会这样,对方的魔兽怎么会如此强大?”孔斯秋微微咬唇,眼中露出微痛的滋味。
“论军队数量,我们被兽族碾压,如今比个体战力,我们还是比不过,难道这次真的要天亡我人族吗?”沈风哭悲愤道。
“不,你们要知道,原世界真正的人类强者,并不是我们,倘若他们肯出手的话,我们也不至于这样,所以——”
陶先知上前一步道:“这一战,让我上吧。”
“不可,陶会长,你是我们这边的最强战力,怎能轻易去战斗呢?”孔斯秋担忧道。
陶先知苦涩笑道:“如今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一味地逃避现实有什么用?就算输了,也是没法改变的结果,有什么大不了?我们身为人类的希望,是一定要比任何人,都要做好觉悟的。”
说完,他不再犹豫,身如幻影飘向战场,枯瘦的右手,从随风剧烈飘摇的袖摆里,慢慢掏出一支被古文缠绕的篆符笔。
佛观枯涩的面色此时多了一丝凝重,手中的炎月幻魇刀渐渐苏醒,身旁的黑衣人摇摇头,佛观便叹息一口,再次将双手负于身后。
“看来我是没有资格挑战逆天魔君了,那么你们十个便一起上吧。”陶先知将手中的篆符笔望空虚画,指着十大魔王笑道。
鬼畜龙、单身狗、爱情鸟等人彼此面面相觑,十大金刚便一齐上前走去,各自释放自己的本体气息。
一时间无边无际的浩瀚原力朝这边压来,人类联盟顿时感到无比的压抑,纷纷运气抵抗。
陶先知不为所动,长长的白须在风中悠然舞动。
但他其实内心慌的一批,默默从怀里摸出一盒优酸乳,很有仪式感地插上管子,使劲咂了两口,终于找回了些青春的感觉。
十大金刚很有默契地把这个弱不禁风的老头儿包围在中间,开始爱的魔力转圈圈。
只见陶先知不慌不忙地从随身携带的老布包里摸出一大推白纸,望空中随手一扔,那些白纸便混在漫天雪花里,款款落下,美丽得有些认真。
符篆的应用范围十分广泛,是以尽管它在原世界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却依然少有人能达到较高的境界,而陶先知便是当代花样符术的集大成者。
符分两种,一种是预备符,也就是就全身原气通过符文烙印在物体上,使之具备不同属性的力量,在作战的时候可以根据情况使用。
另一种则是现场画符,通常要借助篆符笔,或者配合阵法,但是难度要大很多,而且对于施术者的消耗也非常巨大。
鬼畜龙和盘他蛇们纷纷凝神看着天空四处飞散的雪花,却听见陶先知哈哈笑道:“一群大傻逼,白纸有什么好看的。”
十大金刚反应过来,纷纷大怒,却看见陶先知此时正如一团白色的旋风,在极速的舞动着,身形颇有些鬼畜。
“大家当心,这家伙在画一道极为厉害的大符。”蛮吉呆鹅神色凝重道。
剩下的九大魔兽,听见它的话,纷纷认真起来,不断加强着各自的原气输出。
陶先知动作越来越快,几乎近似隐形,凛冽的空气里慢慢渗透出诡异的原力波动,最后他吐出一口血,一笔点在血上,纵横两道切割在脚下的大地。
原本寂静的冰面,此时似乎在微微震撼,冰蓝色的雪地上,渐渐浮现出光线,这些线条不断延伸,最终交接在一起,汇成一道无比浩大的——
“不好,是符阵,我们都中计了。”震天蛤鼓着腮气鼓鼓地说道。
“不错,正是老头我召集了天地八方的灵气,炼出这百年来最强的杀阵,你们跑不了啦。”陶先知一捋白胡,面色苍白的笑道。
此时他作为阵眼,把十大金刚困在一个方圆几里的引灵阵里,此时手中篆符笔随意滑动,这阵法便不断变化、加强。
“看不见他们了,怎么回事?”佛观看着眼前的十一人瞬间化作虚无,连气息也捕捉不到,疑惑道。
黑衣人道:“是那老小子自己制造了一个领域,用阵法阻隔了外面的空间,所以我们都没法干涉其中的战斗。”
“一群蝼蚁之辈,想要逆天,谈何容易!”陶先知一跺脚,收起篆符笔,双手在空中交错,不断操纵着灵阵。
“我们一起来破了这次元。”单身狗慷慨道。
地痞狼深情哼道:“你指尖跳动的火花,是我此生不变的信仰。”
鬼畜龙率先发动攻击,双手结印,大喊一声:“终极扑街之术!”
爱情鸟缓缓说道:“鸿钧老祖已经死了,至尊境的我该如何证明自己的无敌?”
走位蟒呵呵一笑:“无证驾驶一时爽!亲朋好友泪汪汪。”
盘他蛇轻笑一声:“我怎么这么好看?”
自摸虫扶一扶眼镜,默默在原地做了一个仰卧起坐,然后小声说:“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还没说完,便被盘他蛇一尾巴抽到地上直翻白眼。
萌萌猪用可爱的嗓音说道:“虽然我样子丑却很温柔。”
蛮吉呆鹅则是像是发表演讲:“二十一世纪,这是一个不断改革深化的时代,作为新时代的我们,面对这个痛苦的世界,究竟能做些什么呢?首先,让我们放下偏见,愉快地一起玩耍……”
震天蛤不解风情地打断了它的深情演讲,一声大叫直捅苍穹。
单身狗的头发越来越绿,它握紧拳头,气沉丹田,火焰般的咆哮从口中迸射出,其威力远远超过了其它八位魔兽的总和。
十大金刚同时发动攻击,一起轰击在阵法的结界上。
陶先知不为所动,嘴角微微叹息,短暂忧伤过后,他脸上的神情渐渐被疯狂吞噬。
这是启动杀阵的反噬,因为阵法越追求强大,就往往偏离了正道,通向人心最邪恶的一面。
陶先知明白这些,但他已经不能回头了,鲜血不断从口中喷出,在空气中被强烈扭曲的原气绞为碎末。
十大金刚的攻击在碰到结界的一瞬间便被吞噬,继而它们纷纷如同受到重创,各自吐血,支撑不住,无力地倒在地上。
“怎么回事?我们的力量怎么会没有用?”盘他蛇骂道。
蛮吉呆鹅冷静道:“是阵法的原因,我看我们还是不要随意发动攻击了。”
陶先知一捋胡子,哈哈笑道:“不错,此阵法是一位先贤所创,能够将你们所有的力量加倍反噬在自己身上,再努力也是没有用的。”
“是吗?启动这么大的符阵消耗了你不少生命力吧?看来你是下定决心要和我们同生共死了。”单身狗冷笑道。
“我才不和你们死在一起,我会回家的。”陶先知从怀里颤颤巍巍拿出一壶老白干,轻酌一口,缓缓坐下。
“这异空间里,时间是错乱的,你们最终会不同时空的自己杀死,你们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错误。”
“而我呢,就在这里,看着你们死在我眼前。”陶先知神色复杂道。
“可恶啊,难道我们就在这个鸟不拉屎的破地方陪这个老头子死掉吗?啊啊啊啊!”单身狗习惯性的发出愤怒的咆哮。
“人家不要这样啦!”萌萌猪哭喊道。
“都怪这个死老头子,早晚我要亲口吃掉他,拉成粑粑踩死他。”走位蟒气呼呼道。
“你都把他给吃了,那他岂不是本来就死了?既然要拉出来干嘛还要踩他呢?你又没有脚丫子。”鬼畜龙实话实说道。
“行了,别一个个跟死了似的,快想想怎么出去吧。”震天蛤操着嘈杂的声音道。
“你算老几啊,我们说我们的,你个癞蛤蟆插什么话?”走位蟒不满道。
蛮吉呆鹅道:“你们不要吵了,明明体力不多了,干嘛非要吵呢?还有地痞狼,不要一个人在那唱歌了,快来想想办法。”
地痞狼叹口气道:“有什么办法,唯一的办法就是杀死老头子,可是我们碰不到他,只能慢慢死去,还不如做一些想做的事吧。”
“真的要死在这里了,人家不要啦。”萌萌猪哭喊起来。
陶先知坐在阵眼看着它们十个彼此嘲笑、打闹,忽然笑了起来,道:“其实你们现在,心里一定很害怕吧?毕竟就要死了。”
地痞狼一张厌世脸,沉沉道:“倒也不是害怕,生命本来就是从生到死,如此轮回,只是没想到会这么短,所以不知道做什么。”
陶先知道:“其实,我小的时候,也曾经幻想过一个没有争端的世界,人类和兽族可以和睦相处,说实话,那是我最初的梦想,可惜随着时间推移,我发现这是不可能实现的,青春期的我,徘徊在想要调解这个无处不在的不公平的世界的迷惘,我试着寻找答案,可是我发现大家似乎已经不愿意改变什么,他们沉浸在自己已经拥有的空间和自由,不愿意再去分享。
最终,我终于释怀,选择了一条大多数人都会选择的道路,成为神符会会长,名利和地位都有了,可是,我最初的梦想,已经离我越来越远了。”
“倘若,你说的是实话的话,我想,那是一个不容易的过程吧?”蛮吉呆鹅说:“难道你认为,我们兽族始终无法像你们人类那样,和平地生活在这个世界吗?”
“其实,不是你们的错。”陶先知微笑道:“我小的时候,养过一只鼠妖,它能听懂我的话,我们感情很好,或许,是我太喜欢它了,总是把好吃的送到它的面前,和它一起玩,后来,它死掉了。
我妈妈告诉我,小老鼠是生了病死掉的,那时候我不相信,暗中认定是我妈妈不喜欢鼠妖,偷偷下毒害死它,所以我心里难过了许久。但是,随着年龄增长,我才渐渐明白,小老鼠的确是得病死掉的,它每次想从窗户跳出去玩,都会被我抓回来,我以为是在保护它,实际上是为了自己的自私,抹杀了小老鼠的自由。在我眼里,自己是正义的,小老鼠是值得保护的,但是在小老鼠眼里,我是怎样的呢?我一定是天底下最可怕的人吧。”
十大金刚认真听着,互相思考着,心中有些沉重。
“其实,人类也好,兽类也好,站在他们各自的立场上,都没有错,可是人类就是这样,他们喜欢把一切认为不安全的东西紧紧握在手中,这是为了他们的自由,换作你们兽族,其实也是这样的。为什么我们还要打仗呢?并不是简单的理念不同,也不仅仅是为了各自的利益,我们只是想通过这场较量,通过血腥来平复自己的私心,然后才能换取短暂的和平罢了。”陶先知叹息道。
“难道,就没有办法了吗?”爱情鸟伤感的道。
陶先知苦笑道:“这也是我在这里和你们不死不休的原因,有些问题,对于我们来说是有必要用暴力来解决的,尽管这暴力在我看来毫无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