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份的本德尔顿是非常寒冷的,对于这个时代的人们来说,冬天最好还是窝在家里猫冬,因为对于这样以农业和初级农产品加工业为主的边境城市来说冬天确实是一个没有工作,没有原料,没有贸易的日子。
大街上冷冷清清的,除了零星上街购买食物的人,行人几乎没有。虽然夏天发生了那样令人悲伤的事情,但是活着的人生活总是要继续的,因此这里的生活气息并没有比其他的什么地方更加淡薄,只是城外成片的公墓看上去确实比较渗人。
喝茶、打牌、看报成为了人们为数不多的娱乐,如果有人有一本小说,那么他就能手不释卷地翻看上三四遍也不觉得腻味,甚至当他将小说的内容讲给身边的同伴听的时候,他们会更加的兴奋,这个时候就是比谁的口才好的时候了,会说话的小伙子在这时总是很受欢迎。
对于他们来说,不打仗的日子就是好日子,当然,他们自认为自从西部军在西线打出一场大捷之后好日子就真正来了,全然不关心什么是人造人,什么是国土炼成,这些距离他们太远,但是生活还是给予了他们全方位的毒打。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全程的人都听到了一声声很有节律的打击声和震颤感,那声音最初的时候只有在夜深人静之时才能听到,就像是埋在大地深处的脉搏一样,不过微不可闻,也没有人在意。
但是仅仅只是过去了一天,这声音就像是耳边的脚步声一样明显了,于是整个本德尔顿都紧张起来了,这不是什么脉搏,也不是什么脚步声,这是有人在掘进地道的声音,究竟是谁会选择在这个时候掘进地道抵达本德尔顿?
驻守在这里的军官尽管非常的不解,但是还是第一时间就上报了这起事件,同时也开展了相关的排查来确定地下可能的敌人的方位。
使用的方法也很简单,就是将一种类似于听翁的东西埋在地下,留出一个小口蒙上皮革,然后派专职士兵趴在上面听。通过几个不同位置的听翁得出的声音的大小不同来判断地下声源的具体方位,这是一种古代战争常用的手段,在近代战争一度被放弃,但是进入到堑壕战之后,由于对于地道战的使用和防备,这种监听地底声音的方式又重新回归了部队,这一次就派上了用场。
声源的方向很快就被确定了,因此反击方案也随着制定并实施,驻守在这里的军官按照步兵操典上的要求,对于从地下掘进的对手展开了反向挖掘,并且他们的身后将会跟着一整个排的士兵手持步枪和手榴弹,随着准备着给予这些扰人清梦的坏家伙致命一击。
随着他们越挖越近脚下土地的震颤感也越来越明显,到最后他们甚至感觉自己就像是匍匐在巨象身边的小老鼠一样无助和软弱。那些人到底是用什么东西在地底掘进?为什么动静会这么大?
“怎么办?我有点怕。”两个挥舞着铁锹的士兵慢慢停了下来,半干的土块不断从他们掘开的土壁上抖落,那些神秘人就在附近了。
“要不我们就再挖一下?”另一个试探地问。
后面的士兵则是在催促,“怎么了?铁锹坏了吗?怎么运土停下了?”
“再等等,我是真的有点怕,对面这哪里像是人能挖出来的动静?我从来都没有听到过这么大的声音。”
“还等什么?等就不害怕了吗?”另一个一铲子铲在了他面前的泥土里,然后整个人突然失去了重心向前倾斜爬了过去。
“怎么了,怎么了?”一旁害怕的士兵吓坏了,从他头灯上探出的微弱灯光透过黑暗的隧道看到了那个出了意外的家伙,脚还在动,鞋还在脚上,没事,安全。
那个掉进未知隧道的士兵扶着帽子站了起来,顺着头灯的微光看过去一个巨大的人形身影正在隧道的另一边缓慢地移动,他每挥动一下手臂,大地就震颤一次,就像是一台不知疲倦的机器。
“你,你这家伙到底是什么人?”率先进去隧道的士兵问道,可是那个人影却似乎并没有回答的意思,反而继续着自己的作业。
“喂,我在问你话呢,你这家伙到底怎么回事?”这名士兵丢掉了自己的铁锹将步枪从身后抽了出来瞄向那个不明的巨大人形。
突然之间黑暗来袭,顿时间整个隧道之中除了众人头顶的小灯就再也没有了别的东西能够看见一样,到处都是不可视的黑暗,众人与真实之间就像是蒙上了一层古怪的黑纱,世界的一切都离他们远去。
“啊,这是怎么回事?”
那黑暗似乎也在流动,但是没有人能够看到它在流动,只是感觉到了它在流动,接着,这无边的黑暗当中出现了一些细节,那是密密麻麻的眼睛和长满尖牙的大嘴。
“如果我是你们我就不会如此莽撞。”
“谁?究竟是谁在说话!”士兵们的排长喊道。
那流动着的黑暗更加汹涌了,那阴影组成的大嘴一张一合,甚至直接接触到了这名中士的帽檐,头灯那微弱的灯火照到了这个怪物,但是大家却发现他们依然不能从这个怪物的模样获得任何的信息,它就像是一个单纯的阴影一样,没有任何的光影细节。
“你究竟是什么怪物?”中士壮起胆子问道,但是下一个瞬间他只感觉到了一阵天旋地转,然后就永久失去了意识。
“真是没有礼貌……”黑暗中传来了怪物的呢喃。
下一个瞬间,所有剩余的士兵一齐开枪,有的直接将手雷握在了手上,其实洞穴内并不适合使用爆炸物,尤其是在这个没有特别加固的泥土隧道中,随时都有可能出现的塌方会要了所有人的命,但是如果没有选择的话他们也有这种觉悟,和敌人同归于尽的觉悟。
“我真的是受够了……”几道黑影飞速闪过,枪声停了下来,整个隧道又陷入了寂静。
唯一一个活着的士兵就是那个手里捏着雷的家伙,剩余的人全部变成了满地的人体零碎,均匀地散在这个两个隧道的交汇之处。
“你这家伙是唯一一个没有开枪的人,虽然是因为你准备使用手雷。”那个由阴影组成的怪物说道,“我很欣赏你,为我带路怎么样?”
“哇啊!”可怜的家伙吓坏了,他无论如何都理解不了眼前的景象是什么,于是他自愿选择毁灭,叮!手雷的插销被拔开了,寂静的地底环绕着导火索燃烧的声音。
那个阴影怪物生气了,一道锐利的黑影划过,那个士兵和他的手榴弹一同被劈成两半,等到导火索终于引爆了手雷内部的炸药时它已经没有了本来的作用,只是发出了一道,明亮的闪光,趁着这最后的一道光芒,在那名士兵陷入永久的黑暗之前,他看到了自己敌人的真正本体,难以置信的惊呼。
“赛利姆·布拉德雷……”那无数阴影环绕着的影之怪物居然就是这个国家大总统的儿子。
“哼,愚蠢!”赛利姆本来想着走着过去,但是嫌弃地看了一眼地上的碎肢残骸,转身爬上了斯洛斯的肩头,“走吧,斯洛斯,我们直接去地上。”
地面之上的驻守部队依旧在紧张无比的等待着来自地道内的消息,得益于长且直的隧道,声波聚集在一起导致声音的衰减相比于地面来说是十分微弱的,所以地表上的军官很轻松就能听到来自地底的声音。
砰砰砰砰!的枪响和其内部士兵的惨呼在其中尤其刺耳,然后没过多久它内部就会与寂静,接着,那股十分规律的振动又重新回到了众人耳中,这时这个军官知道,他派进去的下属已经全部牺牲了。
继续派遣部队进入也于事无补了,在这么狭小的地方能这么迅速的歼灭这么多人,并且没有听到什么爆炸声和重武器的声音,这本身就意味着能力,意味着他就是派再多的人进入也是送菜,既然这样那反倒不如就这样等在这里。
“不,汉斯,去将我们的机枪拿来,架设好,强尼,我记得我们还有几门迫击炮?带过来,给我瞄准这里!所有人,后退五十米!”
随着军官的一声令下整个营都开始了行动,一个简易的由沙袋磊成的包围圈包围住了这个小小的出口,他相信,既然对方这么轻松的能将他的手下干掉,让他们连回来传递消息都做不到,那么这个或者这群家伙在看到有现成的通道可以使用那么就没有道理不用,这种情绪在人类的认知之中就叫做傲慢。
嘭!包围圈中心的土块坍塌了,以原来的那个小坑口为中心,塌陷出了一个新的巨大坑口,几乎是原来的四倍大小,然后灰尘之中走出来了一个异常高大的人类身影。
难道这就是敌人的本体吗?军官缓缓竖起来一只手掌,这个时候,只要他一声令下,迫击炮和机枪就能将中间的这个家伙射成一滩烂泥。
“等等,那个东西的上面似乎还有一个人,是个孩子!”
“有个小孩!”
“干!是个孩子!”
所有的人都在惊呼,震撼和愤怒,如果说在战争中践踏一切价值的军人心中还有哪怕一片净土的话,那么就应该是小孩子。哪怕是残忍的原始部落战争也会在战后留下对方的小孩,尽管这个理由并不是那么的温情脉脉,但是这个从茹毛饮血的时代一直延续至今的习俗让所有的人类都认同一件事情,那就是波及到幼儿的战争一定是不义的,一定人令人愤怒的。
今天他们又看见了这一幕,手中的枪拿的都不是那么稳了,众人齐刷刷地看着指挥官,等待着他的命令。
“再等等!”那个军官艰难地说道。
当尘土散去,迷雾之后的人也渐渐露出了他们的面容,令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怎么会?”不论是军官还是士兵们都愣住了,他们想象不到为什么会是这个人。
“赛利姆·布拉德雷?”
“哟,西部市的各位,”那个长相可可爱爱的男孩抬头望了一下天空,笑道:“中午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