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很不寻常。因为玛丽姐总说,福报长得好像她初恋情人,也是从前的主人,特兰达小伯爵。以至于每回见了福报,她都爱抛些媚眼,多粘一会。如今这么避着躲着,自然让目光锐利如鹰的小贩管理员,发觉了异常。
福报跟了上来。
“讨厌,又是什么糊了?”玛丽姐从吧台的杯子倒影上看见了,便要往厨房缩。
只见一条满是肌肉的长腿,把卡其裤子撑得鼓鼓得,“呼”一下踢出来,挡住了老板娘的去路。这条腿下面穿的黑色胶皮短军靴,还顺便踩住了小过道上八爪的左手背。
“唉吆!X的福报,你没长眼吗?踩着我了!”
福报并不理夜班小主管的抱怨,只管让靴子底慢慢碾压八爪的左手指关节,好像那只手,不过是一只带着哨子、一踩就能嗷嗷叫的儿童凉鞋:
“玛丽,有什么情报,可以给我们交差吗?”
听见这话,福报的瘦猴手下,扯了一下肥熊猫。两人便从福报的左右,两翼包抄了酒吧老板娘。
“我?我……哈哈哈……我……我能知道什么呀?”
小酒吧老板娘的声音里,都满是紧张的颤音。这让她听起来,更可疑了。
瘦猴嗅到了气味。他一下揪住了玛丽姐染过的棕红头发:“那你紧张什么?!看你这样,肯定是身上有X!”
他又一声吆喝,肥熊猫就颠过来,别住玛丽姐的手肘,往上一提。玛丽姐的惨叫声,立即超过了一边哭嗷的八爪。
“啊……哎呦……啊……我……我真没有……骗你们……好疼啊……”
几个胆小的酒客,慌忙溜出酒吧门口。就连刚才还挥斥方遒、调笑地下城大人物的家伙们,也锅下了腰,尽可能缩进浓绿色的PU卡座里。
因为大家都知道,虽然玛丽姐总爱吹嘘,她曾是24大贵族特兰达伯爵家的女仆,冻肉厂经理的前妻,但其实只是个被人抛在外面,当幌子的即弃型白手套。这样一个单身女流放犯,不可能有真正的保护伞。
面对要拷问A级通缉犯下落这样的“大是大非”,市政管理局不会介意,外判小贩管理员拷打玛丽,有没有真凭实据。自然,兵们也就不必关心玛丽是否清白,因为他们还得交差!
这时,玛丽姐的叫声越发凄厉了。酒吧里的三个伙计,也从厨房缩进后院,来跟杨作伴:
“如果为这事被抓,很有可能会被直接送去‘运输站’……”
“那不就是等死吗?”
“有什么办法!谁叫我们是流放犯家属!”
杨越听,心里越堵。在他看来,这就是一大群男人,合力欺负一个落单的女人。他狠狠剜了三个酒吧伙计一眼,就搬起一桶橘黄色的浓缩清洁液,抬进上货间。然后,从地上滚到八爪、福报三人组和老板娘面前,并用足够大、足够清楚的声音说:
“麻烦让让,这是冻肉厂经理的货!今天够倒霉的了,还被宝音骗走了冻肉。”
这话一出口,酒客、熊猫男和瘦子,都紧张的连喉结都不敢动了。因为没人敢在福报面前,提他妹妹宝音的名字。
大家都清楚的记得,上一回,有人跟福报提宝音,他是怎么把那人拖进小胡同里,打得连爹娘都认不出。
酒客们偷偷地拿眼角看着杨,以为:福报就算不把杨塞进清洁剂里,也会立即把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子,拖进后厨。
但是,福报只是拿眼睛,扫扫矮自己半头的前房东儿子。他先松开墙上的八爪,然后弯腰把地上的橘黄色大塑料桶扶正,挪到了过道的拐角、不碍事的地方。等福报安静地走回来,大家都以为没事了,他却突然一把提起、捂着左手吹气的冻肉厂夜班小主管,把他连人带两只脏雨靴,都砸在小过道左边的墙上。
“啊……”
八爪额头上立即涌出一条、两条、三条的血沟来。他忍不住喊:“我是冻肉厂有编制的……”
但是,他马上就知道,喊不如不喊了。
福报加了点劲儿,八爪便好像一条被淘气们抓住、要被剥皮挖心的蜥蜴那样,撑开四肢,脖子也肿胀了起来。
“咔……咔……”
老虎钳子一样的手下,他发不出声音。
酒吧里一片安静。酒客们虽然想站起来看,又害怕惹恼了这个凶神恶煞,变成下一个人肉沙布袋。只敢屁股不离座位,使劲抻脖子,看八爪的身体,不断暴力地亲吻着过道两边的墙壁。
瘦子带着熊猫男,也退回到酒吧饭厅里,凶狠得巡视着酒客们,看谁敢站起来凑近。
大家便只能听见,在这些重物撞击墙面的“啪啪啪”声间歇里,还伴随着墙上金属挂架不断落地的脆响,以及疼到极点、喊又喊不出的嘶吼颤音。当然,后来还跟上了拳头重击肉体发出的“啪吃啪吃”声,极富节奏感。
五分四十秒后,八爪真的人如其外号,好像一条冰柜里捞出来、化了冻的过期八爪鱼,水淋淋地瘫软成一条儿,溻在小过道角落里。但,这个“液体”人类,居然还有呼吸。
玛丽姐忙叫了后厨伙计,把八爪送去最近的卫生站。
瘦子还过去啐了一口、这具只剩下植物性颤抖的皮囊。
三男一女中的女客,突然轻轻鼓了两下掌,还向福报举了下手中自带的饮料:
“这位大人,您虽然看起来招招致命,可却只给了他些皮外伤!力度拿捏得恰到好处!整个大星云,像您这样的高手都不多。哪里学的?”
福报知道她的那张面具,是个可以很好地易容、变声和篡改微磁场波来隐藏身份的贵价货,也懒得跟她废话,扬长而去。
酒客们这才松了口气。
等三人走了一会,才有更胆大的,跟到门外。确认看不见人影了,便跑回店里,举着啤酒杯,大喊:
“X你祖宗十八代!福报……”
当然,到了喊最后俩字时,几乎不出声。
其他酒客都哈哈大笑,刚才溜出去的小胆酒客也跑了回来。小酒馆里再一次嘈杂起来。
新来的女酒客,便对着一个同伴,做了个眼色。于是,这人马上凑近了临近的一桌熟客,向他们打听福报和宝音兄妹的身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