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丽沙?”
雷阿尔和罗霖先是一愣,就在保镖的簇拥下,立即跳下了蜗牛般前进的敞篷汽车。
着黑西装的保镖和灰绿色衣裤的警察,也把全身一片大红的女人死死地按在地上。
围在最外面的人,只能看见她在甩着两只踢掉了鞋的光脚。满是青筋的白脚背上,露着密密麻麻的褐色针孔。
就在警察努力把看热闹的人赶回两边时,一个孩子忽然一声尖叫。接着,就是一声不大的“噗”。
他手里的卡通氢气球,向上烧出一大长条红火来,并瞬间点着了他周围、其他孩子手里的气球。
气球集体大爆炸的瞬间,也点着了军乐团女孩子的短裙、帽子,还有周围其他人的衣服……
人类的尖叫声即刻代替了奏乐。
一批提前来安排的王朝军人迅速从隐蔽处,冲了出来。为首的是一个方头的上尉。黑色防毒面具紧紧扣在他的头顶到下巴上,好像他是一头随时咬人的恶犬:
“这是怎么回事?快把这些人都弄走!王座很快就要到了!”
说着,他还瞥了雷阿尔夫妇一眼。
雷阿尔刚上前解释,就觉得右耳边突然被火燎到,然后就是一声很小很闷的声音。
他下意识地扭过脸,罗霖的小脸,就在他身后,变了模样:先是从鼻骨的位置,出现了一块小拳头大的黑斑,并迅速扩大,直到焦化了她整张脸。
“罗……罗霖?”
雷阿尔努力想保持住平衡,却还是向后倒在了保镖的肩膀上。
一身精致白色套装的总督夫人,向后仰倒在地上。只听“啪”一声,她碳化的脑袋敲碎了一地,只剩下一具完整的没头躯体,活像烧完的火柴梗。
显然,行刺的工具应该是个头并不小的加特林激光炮。而且是近距离一炮毙命!
可是,无论雷阿尔怎么转头,都看不见任何可能的行凶刺客。因为他眼前五厘米外,只有紧紧贴住的大脸。没一张他认得出,还有人在他耳膜口大声喊:
“陛下马上就要到了。不能为这样的小事破坏陛下驾临。”
“小事?”
雷阿尔刚要吼叫,就有人拽住他的燕尾服后领,强行把他塞进一辆新车。
接着,这辆车就在一大群穿着深蓝色军装的王朝军人包围下、由戴着墨镜和耳麦的保镖紧紧持护着,朝宇宙港方向急驶而去。
雷阿尔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太大的打击,之后怎么接到宝音,韩干事和梅尔上将怎么挤了他的位置,他又怎么本能地挤上去的事,都一概不记得了。即使他看见韩干事叫人把哭得声嘶力竭的小保罗拖走,也没说过半个字。
直到他看见一个高个男人才醒过神来。
这人虽然也戴着防毒面具,但是金褐色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即便是夏天,都穿着铁灰色薄呢军装式的制服,制作异常考究。
那双长筒皮靴更是直接照出雷阿尔的脸,和谒见厅金色和红色的装饰来。
“兴登堡上校?”
男人灰色的眼睛,如同看见猎物的狮子那样放光:“总督阁下,认出不才了么?”
雷阿尔尬住了。
之前上校从死囚牢逃出来、流亡到无忧星时,曾想和自己联系。他却冷酷地拒绝了。因为那会,雷阿尔正被耶伦搞得焦头烂额,实在不想再招惹另一个落魄的野心家。
现在,上校反倒站到了宝音身后瘸子军人的附近。
雷阿尔只有努力微笑着,望望上校身后、被大批深蓝色彻底隔开的王座:
“您是我们的校长,我们都是您的学生。”
“现在,我们都是陛下的臣子。”
兴登堡上校淡淡寒暄了一句,就和凑上来的梅尔上将咬起了耳朵。偶然还能听见一两句笑语,谈到了“耶伦”和阮委员的名字。
雷阿尔别扭地看着宝音身边的军人们。
可无论是认识他的亚少校他们,还是不认识他的跛子等人,态度都很冷淡。
没一个人提一句“女主人在哪里”,好像没人听说她刚刚被刺杀了。更准确地说,就好像罗霖从没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
而且,接下来的谒见仪式只维持了不到十分钟。
大人马总督府各级大人们,虽然在巨大的金色御座、和高居上面的灰色小个面前,依次走过,并鞠了躬。但是,没人得到王座一个点头,哪怕是防毒面具后的一个眼神。
就在雷阿尔以为宝音至少会说两句时,她也只是打了个哈欠:
“呃……困了,散了吧。”
接着,一团深蓝色的龙卷风,就密不透风地簇拥着她,直接把总督府红地毯上的要员,都拱到两边的墙根下。
雷阿尔带着亲信们还想追上去送送,也被王朝军官死死堵在后面。
而穿着黑色长袍的韩干事则越过防线,跟在了方头军官和亚当斯上尉的身后,捂着嘴不知道嘟囔了些什么。
亚当斯抬头在人群里不知道找了一下谁,然后又好奇地看向梅尔上将的方向。最后才上下扫描了一下雷阿尔,那眼神就好像在说:
“可惜。”
这叫雷阿尔的内心一颤:难道刺杀罗霖,跟王朝军有关?瞬间,韩干事、小保罗、梅尔上将还有方头上尉,都在他心里连成了一出悬疑阴谋剧。
所以,等客人走干净了,他就旋风一样冲去市中心看守所。
爱丽沙正双手吊在一间没有窗户的小囚室里。
审讯的灯光,从斑驳的地上打起来,不停晃着爱丽沙的眼睛。好在她的两只眼睛,现在青紫得像桃子。原本的红衣,也在各种刑讯逼供下,变成了黑褐色的透视款。
她的腿边,正有三四个大汉围住。他们似乎在小声嘀咕什么。
“招供了么?”
看见雷阿尔带着几个秘书和保镖冲进来,刑讯官的头儿立即迎了上来。他哈下肥厚的胸肌,露出灰绿色的制服下面、黑乎乎的胸毛:
“总督大人,已经用了吐真剂,可……她只是在喊她女儿的名字。”
雷阿尔立即听明白了这个暗示,气的眼睛都红了:
“把她带到这里来,让她招供!”
“大人,是。可……那个小姑娘……才两岁,还不怎么会说话呢。”
“这个XX是刺杀我妻子的同谋!无论什么办法都可以,都要撬开她的嘴!”
于是,1个半小时后,一个两岁的金发小孩被吓得嚎啕大哭。她就好像一条小金毛被卖进狗肉店那样,缩缩在母亲的脚下:
“妈妈,妈妈!”
爱丽沙还是耷拉着脸,轻声呓语着。
雷阿尔一脚踹飞孩子,直接抓住了爱丽沙的大腿,并把指甲顺着她露肉的伤口,死劲往下抠。她除了颤抖、抽搐和哀嚎,也没有什么别的反应。
折腾了十几分钟,雷阿尔指着地上的小姑娘,大喝:
“用……用最大剂量的吐真剂!给这个孩子!”
几个行刑官都望望、一本正经谁都不看的保镖和秘书,又看看小娃娃:
“阁下,那样的话,小姑娘会死的。”
但是,雷阿尔却从地上拽起孩子的两只小脚腕,把她怼在爱丽沙的脸下:
“让你看着心爱的人死在眼跟前……是什么滋味。”
爱丽沙这才小声抖抖嘴唇:“……是……有机教叫我来的。”
雷阿尔继续把小孩头朝下摇晃:“内应,内应的名字。”
“啊……啊……妈妈……”孩子尖锐地哭起来,然后又直倒气。“呃……咳……”
爱丽沙在吊索上慢慢转了半圈,努力睁开肿得稍微轻点的右眼:
“这话……太可笑了。雷阿尔,我瞎了,你也瞎了么?你是怎么对付其他人的?谁又是你背后的黑手?”
雷阿尔搓了一下嘴皮:
“不可能。王座……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之前贿赂他、去暗杀贝蒂多和朱亮夫人的神秘人,正是王朝东部战区的参谋长,泥鳅龙雷艾的亲信。
就在这时,总督府的三号机要秘书收到通报:王座的御驾将在半小时后离开日灼行星。
“半小时?她才刚到……”
看着眼前的囚室,雷阿尔的眼前,忽然出现了兴登堡上校的脸。
当初,自己也曾被关在这座看守所里。虽然害自己的主意是耶伦和阮委员出的,但却是戴德梁具体操办的。而那时,兴登堡上校正是戴德梁的第一幕僚!
雷阿尔慢慢弯下腰,凝视着小女孩的金发和宝蓝色眼睛,从愤怒中缓过神来。
小女孩看起来,就像自己儿时的复制品。
他越发觉得,上校布置的这个套儿是多么险恶。
一直等他上了车、被一号秘书送回总督府,雷阿尔才嘟囔出几个字:
“她……该死。”
“阁下,我……我们这就叫他们处理她。可是小孩怎么办?”
一号秘书为难了,他也听说过爱丽沙和雷阿尔的过往,也听说过,那个小姑娘很有可能就是雷阿尔的女儿。
雷阿尔没有下车,只是看向窗外的总督府庭院:“让她们走得舒服些。”
在他看来,宝音就是为了害自己,才特意兜这一趟,大概就是亲眼看看自己失去妻子,被人民唾弃的惨像。
既然要谋杀王座,他就必须先杀爱丽沙和孩子。
因为在他灵魂的最深处,如今能为孩子做的,就是让她没有痛苦地离开这个世界。千万不要像他、她母亲,或者像雪儿那样,因为没了家世背景,而受尽摧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