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节 在神的注视下(下)
罗伊娜目光呆滞地凝望天顶水晶吊灯,几乎彻夜未眠。明明精神和肉体都承受着前所未有的疲惫,她却无法松懈下来,哪怕只是假寐一会儿。
遗迹城邦最高执行长官斯卡狄现身后,芬里尔完全封禁谒见之室,不仅通往回廊和相邻阳衍之室的大门被锁了起来,连阳台同样紧扣,避免她会跳楼摆脱软禁。
时光飞逝,罗伊娜身处格拉兹海姆已近两周,过了今晚,距离洪荒节开幕只剩最后一天。这座由英灵河切割成五大片区、都市街道被柱廊层层覆盖、天际时常划过飞机云、每隔一小时便会想起银钟鸣声的诗蔻蒂最大遗迹都市,将现代和古典交织起来,正在暗处上演一场光明与黄昏的对峙。
看似达成联盟的各方实际却各怀鬼胎,遗迹城邦与芬里尔暗地里想要掌握末日黄昏主导权,他们把流萤首领耀夜调离格拉兹海姆,意图独自掀起第二次血红英灵事件。
斯卡狄窃取冈格尼尔沙漏,并说要好好招待她。罗伊娜不明白神之器和血红英灵间存在何种联系,或许答案就在收信人冯塔里克身上。
“那个笨蛋…”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又撅嘴抱怨起来。因为诺恩斯坚持单独赴约,她才冒险离开圣心教堂尾随至展望台,铸成如今软禁的困局。
然而无法离开金宫遗迹,她又再期盼诺恩斯出现,苦恼自己的无力和软弱。罗伊娜不知道改如何重新面对瓦尔基里,该生气还是道歉?
咚咚咚!敲击玻璃的声音从阳台方向有节奏传来,她暂时把注意力放回现实。
今晚正值乌尔德环日,阳台外本应漆黑一片。卫星蓓露丹迪恰好划过格拉兹海姆上空,带来一道皎洁月光。
那是一台小型机械车,正用金属长臂反复敲打阳台玻璃底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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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风由阳台外沿拂过,伴随树枝摇曳的清脆鸣响吹入谒见之室。蓓露丹迪银白月光透过窗纱照亮室内,罗伊娜赶紧披好外套,踩上羊毛毯抵御格拉兹海姆寒冷黑夜。
阳台门框玻璃被完全卸下后,整齐安静地放置于地毯上。小型机械车回到阳台,从车头喷射出铆钉固定窗帘,避免产生动静引起遗迹守护者注意。
“这样就没事了~看来大名鼎鼎的金宫遗迹,也并非密不透风嘛!”
月鸣少女托莉雅放下手中遥控器,一屁股坐在奢华典雅的沙发上,用褐色工装袖不拘小节地擦拭额头冷汗。
“恐怕守护者都不会想到,一千年来,连乌尔德殖民军都未曾攻破的金宫,竟然败给了小小机器人吧~”罗伊娜揶揄道。
托莉雅由贫民窟返回遗迹都市内,随身携带了最新发明装备——飞型机械车、升降式折叠架和光学迷彩投影仪。这三件机械借鉴到乌尔德高端制造产品,结合她独有的月鸣天赋打造而成,主要用于穆斯贝尔大沙漠人工绿洲扩建。实际上此次重返首都,托莉雅正是为采购元器件材料。
筹备洪荒节阳衍巡游仪式间隙,她去到南片区集市完成采购并组装,万万没想到发明装备的处女秀,是为援救受困于金宫遗迹的好友。
光学迷彩投影仪能够让使用者和周围环境融为一体,避免行踪暴露于定期巡视外廊的守护者眼中。
升降式折叠架只需要一个按钮,就可以将折叠滑梯在纽扣大小和数十日轮长度间随意切换。托莉雅利用装置攀过金宫城墙,爬上位于三层楼的谒见之室。
飞型机械车融入齐格鲁秘银,兼备隐形、录音和拆卸开锁等功能,是人工绿洲实验用机械人升级版。从遗迹城邦军处打探到罗伊娜方位,卸除阳台玻璃门,靠的都是这只小小万能机械,托莉雅将其昵称为“朱塞佩”。
但三件机械发明最重要的贡献,莫过于将白色信鸽拜克斯一同带进室内与罗伊娜重聚。
“我拜托托莉雅打听到你的位置,没想到竟然顺藤摸瓜直接闯了进来。这女孩胆子和你相比,简直有过之而不及!”
拜克斯边吐糟,边把贫民窟里发生一切告诉了拍档。包括圣心教堂沦陷、翼手盗贼团盘踞于遗迹外、尼奥尔德返回希敏约格、法亚拉建造新教堂以及诺恩斯下落不明一事。
“没想到短短两天,金宫外发生这么多事情…”罗伊娜心情有些焦虑,“诺恩斯…他在哪里?”
“不知道。我带贝克和玖莉离开后,听说圣心教堂引发一场洪水,把城邦军都冲出了礼拜堂,此后便不见瓦尔基里的踪影。”
这些消息也是机械车“朱塞佩”从城邦军驻地打听来的。除此之外,那个男人便仿佛人间蒸发般消失于偌大遗迹都市内。
托莉雅操作控制器,打开室内连通回廊的房门。车头固定元器件由铆钉切换成金属钢丝,透过锁孔进行开锁。
“总之,我们得尽快离开格拉兹海姆,避免卷入血红英灵。”
“可…血红英灵会毁了首都,引导黄昏降临…难道我们要坐视不管选择逃避?”
“当然不是!”托莉雅说道,“法亚拉师傅正和翼手盗贼团联手建造新教堂,只要遗迹内多出一盏银钟,就能阻止洪荒节共振。不过在此之前,先得确保所有人远离危险,不至于遭到波及。”
”不行!这样是阻止不了血红英灵的!”不久前和格拉兹海姆阳衍巴德尔的对话始终萦绕在脑海中。
尼布罗根指环终焉技能血红狂吟,阳衍献出灵魂,依附于遗迹,即迎来魂魄共生,世界一片血红。但启动狂吟的条件非常苛刻,绝非通过银**振即可实现这么简单。
“绝非通过银**振即可实现?”拜克斯诧异地重复着最后一句话。
“我必须找到巴德尔大人,了解关于血红狂吟真正的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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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衍之室天顶吊灯采用金伦加峡谷产水晶,与金宫遗迹其他回廊房间不同,这些高档水晶经过长途跋涉运输至陪都弗尔克范格,由著名的【格利特尼尔冶炼公社】(1)在黑月下精心雕刻数年后,运回格拉兹海姆悬挂于阳衍之室内。寓意蓓露丹迪神与阳衍同在,将生命与希望洒满大地。
水晶灯晶莹剔透做工精湛,即使是微弱光芒经过晶片折射后,依旧能把阳衍之室点亮如同白昼。可惜今晚乌尔德正处环日,卫星蓓露丹迪行径轨道进入后半夜后,会躲藏至行星背后,无法于诗蔻蒂背面遗迹都市内寻觅到。失去光源的室内一片漆黑,唯有一盏夜灯靠在角落微微发光。
阳衍巴德尔没有像往常那样提前就寝,在他前方有位深夜访客,全身包裹严丝合缝,并不想让任何人识穿身份。
“没想到洪荒节前敏感时期,您会来到格拉兹海姆,海姆达尔守护长。”巴德尔虽然没有行礼,但语气中透露出对方地位高贵。
名为海姆达尔之人连脸颊都密不透风,看不清神态变化:“我奉命从圣都带来最高主教密谕,亲自交付到巴德尔大人手中。”
“最高主教?果然圣都不会对基恩和芬里尔背叛坐视不管,我请求…”
“您先看完密谕。”
巴德尔不敢吱声,打开纸卷拜读起来。从字迹和印章来看,确实为最高主教真迹,不存在造假可能。
“最高主教希望我服从洪荒节,启动尼布罗根指环终焉技能?”啪嗒一声,纸卷从手边落到羊毛毯上,他无法从震惊中恢复过来,“这不可能…最高主教不可能这么说!海姆大人守护长,会不会搞错了?”
海姆达尔弯腰捡起密谕,他身材比巴德尔略矮些,但气场和压迫感却不亚于芬里尔:“离开圣都四十年,您竟然质疑起教会和最高主教来了?”
“不…不…请神赎罪,我不是这个意思。”巴德尔慌忙重新接过密谕,“可如果末日黄昏降临,世界秩序改变,蓓露丹迪教会可就…”
“格拉兹海姆各派势力都觊觎着末日黄昏。乌尔德殖民军、遗迹城邦和芬里尔、流萤,当然还有微不足道的基恩。他们表面同心协力,背地里各怀鬼胎。如今流萤首领耀夜被斯卡狄调出首都前去格拉希尔森林,这场四方博弈的战争,看上去遗迹城邦占领了先机。”
“那更不该同意洪荒节仪式,事情会朝…”
“不用担心,四方之外还有另一只无形之手,暗地掌控着一切。”
巴德尔狐疑地思考着,转而恍然大悟,目不转睛地盯着手中密谕:“圣都教会和最高主教!”
“血红狂吟会先于末日黄昏降临格拉兹海姆,解决掉所有乌尔德殖民军和遗迹城邦后,这场五方博弈最终胜者,将属于拥有尼布罗根指环的我们!”
海姆达尔自信的笑声回荡在偌大阳衍之室内。他不惧怕引起遗迹守护者注意,因为在格拉兹海姆没人可以战胜他。
“阳衍巴德尔明白。既然如此,后天洪荒节巡游仪式,定会引来血红狂吟。”
密谕和指令传达完毕,海姆达尔来到阳台前仰望天际行星乌尔德。他很厌恶这颗硕大星球,把圣洁蓓露丹迪神遮挡得严严实实。
“还是圣都好,永远看不见这肮脏的东西!”跳上围栏,他准备一跃而下离开金宫,“对了,最高主教最后还有条口谕。”
“悉听尊便。”
“五方之外还有一方,请留意那些微不足道的杂碎,避免三件神之器在血红狂吟时合为一体!所以…务必解决掉冈格尼尔沙漏的宿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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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1、格利特尼尔冶炼公社:存在于陪都弗尔克范格的组织,负责为遗迹、守护者和瓦尔基里锻造装备,从不显露于外人面前。他们手艺高超但身份成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