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节 守护希望的星火或者摧毁它(下)
诺欧通邮局自上午十点前暂时营业,不收取和寄送任何信件,开业时间等待官方通知。
红砖外墙张贴着临时手写的大字海报,提醒着前来委托送信的市民。然而实际上这张海报有些多此一举,从上午起中央大道便处于戒严状态,根本没有任何客户来过。
威利斯戒烟很多年了,年龄增长使得慢性咽炎复发的间歇变得更短,严重时甚至影响到正常工作和出勤,所以听取妻子建议忍痛改掉了老习惯。可是现在,他忍不住问下属借了根雪茄,靠在邮局门口吐着烟圈。
“原以为这份工作能干一辈子,看来也得到头啦。”
威利斯抱怨道。黄昏将至,光线变得黯淡,逐渐映出行星乌尔德无瑕的蔚蓝轮廓。显然阻碍邮件工作的并非恶劣天气,而是更麻烦的原因。
上午发生于政务厅的小规模冲突,消息很快传到整座小镇,其中便包含邮局。知道邮差罗伊娜牵涉其中后,威利斯立刻下令停止营业,这个决定让不少年轻邮差困惑不已。很快蓓露丹迪修道院传来讯息,城邦军未经诺欧通政务厅允许,在城内挑起事端,修女长特妮莎请求市民自发行动,阻止军队踏入中央大道以南区域。
邮局地处中央大道咽喉部位,自然而然成为守卫南区的首道关卡。威利斯立刻组织邮差堵在巷口,形成一道人形“堡垒”阻止军队,非军人也需出示身份证明。
起初秩序还算可控,城邦军尽管咄咄逼人,到还不敢和城民起任何冲突。然而下午突发的爆炸事件,打破了南北对峙平衡,慌乱无章的城民无法保持住阵型,被城邦军从多个巷口突破,全面推进至南区。
爆炸事件处理完毕后,城邦军反倒停止突进,全面撤回至石英城墙遗迹。诺欧通回归了短暂和平,给了威利斯抽雪茄的空闲。
年轻邮差吉尔匆匆赶回邮局,弯腰撑膝喘着粗气。“局长,打听到消息了。”
“慢点说,别着急。”他剪掉雪茄头,收起来准备找机会再抽。
“爆炸发生在百事典当铺,两层楼损毁严重,现场有人目击到背邮差包的女孩,肯定是罗伊娜没错。”
“人呢?被城邦军带回遗迹了?”
“城邦军没抓到人,听说是逃跑了,但去哪儿就不知道。”
“没抓到人却撤退,那帮家伙肯定会有下步动作。我们重新组织阵型,封锁巷口。”
威利斯往邮局内喊去,很快邮差们响应号召自发商量起对策。邮局负责看守中央大道和广场大街的十字路口,这里也是南北区交汇处最大巷口。如果有大型军事编队突进,此巷口是唯一必经之道。封锁巷口意味着和城邦军直接冲突,而且可能是支整编军队。
“为什么要和城邦军对着干?罗伊娜莫名其妙受到通缉,如果其中有误会的话,出面澄清肯定能解决。”
吉尔声调有些颤抖,不明白整座诺欧通小镇如此抗拒政府的原因。
“太天真了孩子。遗迹城邦不会浪费时间做无用功,更不会为了一个误会,动用如此规模军事力量,显然他们有备而来。”威利斯来到十字路口中央,面向宽敞僻静的北区,“罗伊娜是邮局所有人的同事和朋友,我们必须站出来守护她,守护这座属于诺欧通人的都市。我们绝不向遗迹城邦妥协、绝不与与军队同流合污!”
局长一改往常吊儿郎当的固有印象,摆出从未见过的威风凛凛模样,这让吉尔无法继续质疑。
视线前方,一支由二十人组成,装备齐全、踏步整齐的城邦军编队,正沿广场大道北区向巷口方向前进。他们每走一步,都会引起沥青地面强烈震动。
局面一触即发,威利斯和吉尔不自觉地发抖起来。究竟是害怕还是兴奋,他们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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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咣当!咣当!”
蓓露丹迪修道院的礼拜堂内不时传来噪音,一枚绚丽玻璃窗花砸破缺口,失去往日多彩的光影。精心栽培的修道院庭院,树株侧倒受损,泥地布满杂乱脚印,场面一片狼藉。
参加日间课堂的孩子们尚未下课,由修女长特妮莎和其他修女保护,蜷缩于居住楼前庭。他们受全副武装的军人包围,不允许轻举妄动。
二十分钟前,蓓露丹迪修道院接到邮局传来的讯息,城邦军突破广场大道进入南区搜寻“通缉犯”。特妮莎立刻停止上课,疏散孩子们离开。
然而她没料到,城邦军以摧枯拉朽之式直袭修道院,地毯式搜寻任何可能的暗道和密室。面对妇孺儿童,理应保护市民的军人,却如同面对犯人般毫不客气地盘问起来。
“罗伊娜没有回来过,关于她的行踪,修道院并不清楚。”特妮莎紧盯军人捏在手中的通缉犯画像,女孩形象遭到故意丑化。
“哼!老太婆,劝你别隐瞒事实。如果在这里发现嫌疑犯,整座修道院每个人都将连带受罚。”
疑似队长的男人出言不逊,言语夹杂恐吓。随之背后再度传来玻璃破碎的尖锐响声,第二枚窗花惨遭损毁,地面撒满着锋利残渣。
“这里是蓓露丹迪教会,遗迹城邦违背教义,胆敢在此横行霸道,必将收到神的惩罚!”特妮莎强忍修道院损毁的痛苦,鼓起勇气做出反击。
十五年前她首次踏足诺欧通时,修道院所在高地还只是荒芜一片。特妮莎像抚养孩子般建起这座教会,如今却必须承受“孩子”遭到蹂躏之殇。
“神的惩罚?哈哈哈,遗迹城邦军队不信仰蓓露丹迪神,只信仰真正的力量。反倒是你们庇护窃取遗迹圣器的嫌疑犯,才是对神的大不敬吧。”
“罗伊娜姐姐才不是小偷,坏人是你们!”孩子们当中年龄稍大的女孩冒然顶嘴,引起了军队长注意。
特妮莎虽然第一时间护在身前,努力想掩饰女孩踪迹。可惜苍白的弥补为时已晚,军人一把推开老妇人抓出目标。
“顶撞军队需要受鞭刑,看来今天有必要在学校上这堂课。”
拎起女孩的头发,军队长返回前庭中央拿出鞭子,此时他注意到女孩额头处的异样。
“圆形印记!你居然是个流民,可真是抓了现行。”
“放手!堂堂军人却伤害孩子,你们还有没有人性!”特妮莎爬起身来,想要重新夺回孩子。
“流民不是什么孩子,不过是被神抛弃的垃圾。”轻蔑口吻下,身强力壮的军队长再次推倒老妇,“身为蓓露丹迪教会竟然收容流民,谁才违背了教义。”
“诺欧通允许部分合格流民居住于遗迹内,我们没有违背教义!”
“城邦君可不管这些!流民不得进入遗迹属于城邦法律明文禁令,亦是蓓露丹迪教义。既然发现漏网之鱼,就该逮捕驱逐。”
“诺欧通接纳流民收到过首都书文允许,如果格拉兹海姆的城邦军胆敢破坏规矩,在此随意动手抓人。诺欧通政务厅定会诉至首都,以战争罪严惩恶徒!”
面对特妮莎孤注一掷地指责,军队长面露犹豫。她说得没错,遗迹城邦分城设置地方军队管辖。除非得到当地政务厅允许,跨城逮捕城民将触犯军事法。
“我记得住你的脸庞,绝不会放过你!”
面对老妇人最后的咄咄逼人,军队长不得不选择妥协。流民女孩获得释放后,重新返回修女们的保护圈内。
“别太得意了,老太婆!我们会把修道院翻个底朝天,直到发现窝藏通缉犯的证据。”
“这里不存在任何证据和线索,而且破坏教会一样会收到军事法审判。”
“可恶…!”军队长面部抽搐,似乎快要抑制不住怒火。
“相信城邦军心里清楚,所谓嫌疑犯并不在此。我作为蓓露丹迪修道院修女长,愿意前往军营接受问讯。作为条件,请放过其他人。”特妮莎主动伸手放弃抵抗,“抓捕我这位直接关系人,足够向上级交差了吧?”
军队长目不转睛地凝视刚毅凌然的老妇人,手铐举在半空咯咯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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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信鸽低空飞行在都市上空,观察着城邦军的一举一动。
威利斯局长领导邮差们抵抗在南区最前线,可面对数量庞大的军事化编队,他们最终寡不敌众,巷口被突破打散。威利斯作为“闹事”负责人,被军队逮捕押往北区石英城墙。
除了邮局把守的巷口外,总数超过一百人的军队分五路突破中央大道,依次进入南区。其中两路目标为爆炸地百事典当铺,一路前往西南角游民区,剩下两路则抵达高地旁蓓露丹迪修道院。
拜克斯匆忙抵达修道院所在空域,目睹城邦军肆意破坏教会设施的场景。虽然特妮莎负隅顽抗,恐怕很难保住他们的家园。
从无处军队集中地来看,遗迹城邦的目标毫无疑问就是罗伊娜。无暇顾及特妮莎和威利斯的安危,他必须赶在敌人前更快找到邮差少女。
然而原本应该待在游民区的罗伊娜却难觅踪影,拜克斯由高地至东南居民区,移动轨迹覆盖诺欧通整块南区,寻找着亲密无间的拍档。
“她是希望的星火。”
他暗自发誓,必须守住自己对特妮莎许下的诺言,而不能眼睁睁看着希望摧毁殆尽。终于在茂密的高地银杏林间,发现了熟悉的身影。
少女拖着疲惫身躯穿梭于树干中,似乎寻找着某样东西。她身边头发蓬松的男生,既像跟随,又似监视。
“任何人,都不允许伤害她!”
白色信鸽高速向下俯冲,竖起尖锐嘴喙使出突刺“必杀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