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节 希望的绿洲永不消逝(上)
一、二、五、十...五十...
斯坦福眼前充斥着数之不尽的人形机械,他不得不放弃无意义计数。
就在刚才,他成功制服了妄图单枪匹马、闯入绿洲的芬撒里尔遗迹守护者拉克夏,以为这场争夺战已经胜券在握。
随后便突然出现了神秘的机械人,起初只有一个,很快扩充至超过百个,数量远远压过己方。
“不可能发生这种不合理的事情。”斯坦福冷静下来,观察视线中违和之处,“海市蜃楼!”
由于阵型不断疏散,本已制服的守护者逃出了包围圈。他向不断后撤的城邦军高呼,提醒这群胆小鬼避免受圣器迷惑。
“人形机械并非真实存在,它们都是遗迹圣器制造的幻像!阵型重新压上!”
斯坦福自认判断正确,直到看见许多还算英勇的军人,冲上前线后被机械打得倒地不起,才意识到问题所在。
这群数之不尽的人形机械并非蜃景,它们不仅真实存在,并且拥有足以改变局势均衡的杀伤力。
“怎么可能!难道?”
身后的沙丘遗迹平静得令人感到不安,斯坦福决定放弃绿洲入口城防,迅速跑回遗迹。
沙丘前除了随风飘落的沙砾外,没有遗留下任何战斗的崭新痕迹。他潜入遗迹内部,降低步速掩盖气息,竖耳聆听深处传来的动静,异样感油然而生。
“喔噢噢噢…”
野兽的叫声从会客厅门缝漏出来,那并非高亢嘶吼,而更像沉痛低吟。他终于明白,挥之不去的异样感究竟是何物。
斯坦福手心紧握无字文书,踢开高耸铁门,一片狼藉的会客厅展现在眼前。
两匹巨狼遭受电流控制动弹不得,低吟声正是由神经麻痹所导致。另一边,欧兰达同样受制于电流,衣服显得凌乱不堪。不久前从绿洲逃跑的一男一女正手举枪械,与巨狼行成对峙。
制伏野兽显然消耗掉不少体力,他们同样身体有多处擦伤。芬撒里尔阳衍则被保护在最后,惊讶于闯入会客厅的自己。
“果然有伏兵从地下空间入侵,看来你的瀑布幻景根本毫无用处。”
“…他们不是从地下空间来的…”欧兰达没有多做解释,电磁侵蚀让她精疲力尽。
斯坦福步步逼近虚弱的女医生,试图趁机寻找藏起来的圣器。
“不用白费功夫了,蜃景珍珠被我吃进肚子里去了,绝对不会轻易交给你!”
“是吗?那只要剖开肚子取货就行。”
他撒下一页白纸,锐利边缘反射出白色光芒,随时都能切割任何坚硬物体。他没有开玩笑,流萤真得会为达到目的而不择手段。
滋滋滋!清脆电流声由远及近,斯坦福迅速撤退躲过袭击。会客厅一角,芬撒里尔阳衍手举电磁枪瞄准他所在方向,摆出绝不退缩之情。
“决不允许任何人伤害欧兰达女士!”
“….”躺在地上的女医生默不作声,惊讶于娇小阳衍的所作所为。
“哈哈哈,这个女人背叛了你,居然还想保护她。”
“她只是被流萤所迷惑,盖住了内心本就存在的善良。”
“是吗?我倒想看看,她究竟是否善良!”
斯坦福撕下无字文书白纸,幻化成两根红色系绳,捆绑住站在阳衍两旁的男女。
手忙脚乱的伊敦来不及为电磁枪重新上膛,武器便遭到锐利白纸破坏,成为手无寸铁的笼中鸟。
“怎么?没有武器了吗?继续用圣器创造幻象对付我如何?”斯坦福移动到少女身边,紧紧捆住阳衍双手,“对哦~圣器正用来创造绿洲外蜃景,暂时抽不出空。”
“你…怎么会知道…”
“制造海市蜃楼是芬撒里尔圣器的初始技能,那么制造实体幻象,恐怕是进阶技能吧~”
嘭!由远处传来的震动声在会客厅引起共振,墙体随之颤抖起来。
斯坦福不安的情绪再度逼近,他把少女推到欧兰达旁边,准备带走阳衍和圣器持有者,从芬撒里尔全身而退。
金属大门受到外力破坏后坠倒在地,一匹灰色巨狼载着三人,风尘仆仆地进入会客厅。
“伊敦!”邮差少女罗伊娜与瓦尔基里,还有被认为已经死亡的翼手盗贼团长梵,出现在众人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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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客厅石墙遭到完全损毁,中间出现的大窟窿贯通到遗迹外部,风声呼啸而过,卷入大量沙尘。
三匹巨狼缠斗在一起,梵骑乘在贾杰尔背脊之上,与失去人类躯壳的盗贼团成员大打出手。
受益于翼手盗贼团的牵制,罗伊娜成功夺回伊敦,回到托利雅和菲泽斯身边。然而两名同伴被红色系绳紧紧捆绑,根本无法挣脱。
诺恩斯则负责周旋流萤Rank IV,狭小空间内,雷瓦汀之剑通过意念控制悬浮于空中,不断缩小对手行动范围,避免其接近阳衍。
“麻烦的圣器!”斯坦福被迫退至损毁的大门前,身体各处留下多道伤痕。
虽然身经百战,无奈年事已高的老者不再拥有曾经的机动性和健康体魄,疲劳更令他咳嗽不止。斯坦福从无字文书里一口气撕下几十页白纸,纸片结成筒状环绕身边,筑起一道无法侵入的屏障:“Tier B级对付Tier A级,确实有些力不从心。”
“流萤想要借助圣器力量,争取流民可以生存的空间。”诺恩斯收回银剑,“实际却在不断制造争端和冲突,甚至不惜害死同为流民的同类。”
“同类也分很多种,咳咳…不是所有人都配成为同类。耀夜大人的理想,唯有我等才能领悟。”
“所谓理想,最终不过自作自受,自取灭亡。”
“…”斯坦福眼神变得犀利起来,他翻起无字文书,直到指尖停留于其中一页,“是你杀死了莱雅吗?”
“任何想要破坏诗蔻蒂星球的人,都是瓦尔基里的敌人。”诺恩斯没有承认也没有否则,并未向对手坦诚真相。
“莱雅的父亲也是流民,遭到城邦军抓捕而亡。母亲和姐姐们努力隐藏其身份和行踪,甚至长期化妆成女性,造成性格举止的畸形。然而身份败露后,家人最终还是选择抛弃他以自保。莱雅从此流浪于星球,直到遇见耀夜大人。”
关于流萤Rank VIII 莱雅的身世,不仅诺恩斯,会客厅内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莱雅只是众多不幸者其中的一位。不是他在破坏诗蔻蒂,而是诗蔻蒂再破坏他!这样糟糕的世界秩序,不如让黄昏降临后重新开始!”
斯坦福撕下手中纸张将其幻化,耀眼白光从中心外射开来,数十根红色系绳向诺恩斯飞去。
诺恩斯用雷瓦汀之剑砍断其中数根红绳,无奈于其惊人数量,最终被紧紧捆绑动弹不得,躲在身后的罗伊娜和拜克斯同样如此。
“致缠系——记录于文书内的圣器技能。”斯坦福淡定地走过瓦尔基里,直接来到芬撒里尔阳衍身边,“阳衍大人,关于之前提及帮助您摆脱命运的事情,考虑得如何?”
“我…”伊敦陷入深思,身边围绕着一群奋不顾身潜入绿洲,前来营救她的朋友,以及仍旧在绿洲外厮杀的那位守护者,“这个世界确实很糟,我很多次都盼望自己并非阳衍。如果是个普通女孩,可以和喜欢的人每天一起准备晚餐、一起打扫屋子、一起旅行…”
“如此微小的愿望,末日黄昏可以轻松实现。所以,您答应参与到流萤的计划是吗?”斯坦福主动伸手,认为已经胜券在握。
“不…”伊敦摇摇头,“无论愿望是微小还是巨大,甚至是遥不可及的奢望,都不该建立于他人痛苦之上,更何况是最亲密朋友们。如果失去他们,即使愿望实现了,也不会得到开心的未来。”
“…既然如此,休怪老夫使用蛮力带你离开芬撒里尔了!”
斯坦福刚准备动手,少女的身体却变得扭曲起来,伸出的右手竟然从中间断裂开,剧烈痛楚传至心扉。他紧捂胳膊,痛苦地跪倒在地:“怎么回事…?”
“哪怕只是微小愿望,必须由伊敦自己去争取,努力摆脱命运的桎梏,哪怕这条道路布满靳棘。”
“太天真了阳衍,曾经盖娜也是如此天真,最终只是害死了自己!”
斯坦福强忍痛苦拿起无字文书翻阅起来,伊敦想要阻止为时已晚。伴随白纸幻化,所有痛楚被解除,右手也完好无损地保留着。
“果然又是蜃景珍珠的技能,看来绿洲外已经结束了,此地不宜久留。”斯坦福将白纸折成长剑形状,瞄准少女心脏,“既然阳衍不愿意加入,流萤至少得带着冈格尼尔沙漏和蜃景珍珠离开芬撒里尔。为了避免麻烦的海市蜃楼,只能送你离开这个世界了。”
“伊敦!”
在罗伊娜惊呼下,阳衍圣女即将迎来死亡。一阵微风拂过,吹落伊敦内衣口袋里藏着的白色信封。
“啪嗒”一声,长剑刺穿身体,信件坠落在地。两者巧合地同时发出声音,仿佛在讥笑命运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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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兰达内心很矛盾。她从未放弃过报复蓓露丹迪教会,报复遗迹城邦,是他们害死了自己的儿子和丈夫。
如果没有这荒唐的世界秩序,儿子萨切里根本不用成为遗迹守护者,也不会受到教会洗脑而轻易放弃生命。
直到她遇到芬撒里尔新任阳衍——伊敦。娇弱少女如此懵懂无知,似乎是蓓露丹迪教会又一名遭到洗脑的可怜孩子。很快欧兰达了解到,少女微小的愿望。
母性由身体内激发而出,未能给予亲身儿子的情感,瞬间找到了新归宿,毫无保留地给了伊敦,尽管欧兰达尽力隐藏这份情感。
所以她加入流萤首领耀夜的末日黄昏计划,这既是复仇,又是实现愿望的路径。
即便必须背叛芬撒里尔,背叛伊敦,窃取圣器蜃景珍珠,引导流萤和城邦军进驻绿洲。甚至不惜戴上假面,故意让女孩厌恶她。
只要达成目标,一切都值得去做。欧兰达希望新的世界秩序能为伊敦创造梦想中的未来,一个不用再做阳衍的世界。
这才是欧兰达的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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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妇女倒在血泊之中,后脑勺无力地垂在女孩膝部。
曾经无数个夜晚,害怕寂寞和孤单、为命运哭泣的女孩,以同样动作睡在她的膝部进入梦乡。
“欧兰达女士…为什么要这么做!?”
当流萤Rank IV 斯坦福锋利的白纸刺向阳衍刹那,欧兰达跑到两人中间,用身躯挡下致命一击。
腹部立刻出现一个献血淋漓的巨大窟窿,医生经验告诉她已经不可能活下来。最后弥足珍贵的时间,终于不用再伪装下去。
“对不起,我背叛了你,背叛了绿洲…”
伊敦的泪水从眼眶涌出,她无助地用额头相抵,把体温传递给逐渐冰凉的躯体,希望眼前只是海市蜃楼。
“不用道歉…欧兰达女士一定有苦衷,伊敦都知道。”
“我没能实现你的愿望,接下来只能靠你自己了。”欧兰达剧烈咳嗽起来,血液从口腔喷出,溅到女孩漂亮的连衣裙上,“有这么多…好朋友在身边,一定可以做到。”
“嗯…”
“还记得,那个月见草庭院吗?可惜火焰烧毁了一切…如同命运般一去不回…”
“嗯…”
“还记得…小时候一直唱得催眠曲吗?我想听着它睡着。”
“我记得,也会唱。”伊敦强忍哽咽,哼出不成曲调的歌词,“愿神将生命与希望洒满大地!和煦的温度照亮身体,让人平静下来。我们放空思绪,怀揣愿望进入美丽梦乡…因为梦里面可以成真…”
欧兰达没能听完整段,刚到第二句便离开了这个世界。
她只听到最初那句最讨厌的歌词,那句对蓓露丹迪神的歌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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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坦福来到欧兰达尸体旁,在腹部伤口部位看见一道经过后期缝合的针线。
他残忍地用白纸割开针线,找到藏在皮下的蜃景珍珠。欧兰达为避免流萤找到遗迹圣器,似乎承受了相当大伤害来隐藏圣器。
紧接着,他转向名为罗伊娜的少女,以及邮差包里藏着的冈格尼尔沙漏。
“伊敦!”
会客厅外再次传来呼唤声,斯坦福熟悉这个来自遗迹守护者的声音。
拉克夏的银剑尽管只剩下半截,却依然拥有尖锐剑锋,准确无误地击中他的肩部。
“可恶!”再次受伤的流萤Rank IV,已无力夺走冈格尼尔沙漏,只得收起蜃景珍珠,移动到侧墙窟窿处,“暂且放你一马,芬撒里尔阳衍还有瓦尔基里,流萤不会善罢甘休,末日黄昏势将降临!”
斯坦福撕下一张白纸后,消失在沙丘遗迹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