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火与李双灵跟着何小圆走进院子，客厅里开着电视，一个清晰流畅的女声正在播报新闻。

　　“本台记者了解到，刚才在无明市第一中学的南校门口，发生了一起恶性事件，有持刀暴徒在校门处对学生发动了袭击，导致一名男生左臂断裂，一名女生当场死亡。两名学生，均为高一年级新生。目前，伤者已被送往医院，死者也得到妥善安置。无明市警局已经接管了现场，探员们正在对现场进行勘察和取证。”

　　“根据探员们向目击者了解到的信息，凶手是一名中年男子，身穿黑色西服，极度凶残，袭击后已逃窜。如果您掌握相关线索，请不要冲动，立即与探员联系，拨打电话3745123。”

　　画面中，一名穿着白衬衫的女记者正对着被戒严的学校门口讲话，五颜六色的车灯将现场照得灯火通明，可以看到，有身穿黑色制服的探员在来回走动，拍照，忙忙碌碌。

　　客厅里开着灯，沙发上有凹陷下去的痕迹，但没有人。

　　空气中，似乎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江火立刻警惕起来，他冷静地观察着客厅。

　　四面是雪白的墙壁，电视机很大，对面是一排白色真皮沙发，沙发前摆着一个玻璃茶几，茶几上放着一些糖和水果。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饮水机，几把椅子和一台立式空调。

　　地板是常见的木地板，天花板上一盏四方形的灯罩，上面还有一个贴着“福”字的贴纸，此刻正放出明亮的光线，将所有家具照得清清楚楚。

　　门和窗都是完好的，没有被从外面破坏的痕迹。

　　血腥味，似乎是从厨房那边传过来的。

　　他看向一旁的李双灵，她也在看着江火，显然也闻到了那股味道。

　　只有小圆，似乎还一无所觉，皱着眉头喊道：“爸爸，你在家吗？李双灵和她的男朋友来啦！”

　　李双灵轻轻拍了她一巴掌，“别乱喊。”

　　“切，你们两个敢做还不让别人说吗？”何小圆露出一个鄙视的眼神。

　　厨房里传出砰的一声。

　　“咦，在厨房吗？”双马尾蹦蹦跳跳地就要往厨房走。

　　“等等。”江火一把拉住她。

　　“你干什么呀？”女孩一脸问号，看着江火拉住她的手，眼神里夹杂着些许嫌弃。

　　“看看情况再说。”他松开书，从一旁的茶几上拿起一个苹果，抄起一把椅子，作为防身。

　　一片安静中，厨房里传出了脚步声。

　　一把沾着血的菜刀从厨房门口一闪而过，接着一个穿着灰色加厚衬衫和西装裤的男人从厨房走出来。

　　“呦，家里来客人啦！”男人手拿着染血的菜刀，露出一个友善的笑容。

　　“爸，你拿着刀干啥？”小圆一瞪眼，“吓到女生怎么办？”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男人讪讪地收起刀，“这不是想给你剁剁排骨嘛，正好你的两个同学来了，晚上咱们吃排骨！你好好招待同学哦。”

　　“排骨？太好啦！”小圆跳起来兴奋地喊道，丝毫看不出刚经历了一场差点失掉性命的袭击的样子。“我妈呢？”

　　“她在楼上吧。”男人对江火和李双灵露出一个微笑，“你们随便坐，把这里当自己家一样哈。”

　　“谢谢叔叔。”两人齐声应道。

　　江火这才把手里的苹果放下来，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你们两个先坐着哦，那边有水自己倒。”何小圆一指饮水机，脸色微微发红，“我先上楼换下衣服。”

　　“好的。”李双灵答应道，她转头看向一旁的江火，却发现他已经闭上眼睛，靠着椅子一动不动，看起来像睡着了一样。

　　“是太累了吗？”李双灵暗自想到，他刚经历了一场追杀，又那么紧张地开车走了这么远，肯定很累。

　　李双灵脱下自己的校服，轻轻盖在他身上。

　　不料，看起来像是睡着了的江火突然睁开了眼睛。

　　“双灵，你……”

　　李双灵脸色微红，“前辈……”

　　江火突然喊道：“我要学习！”

　　李双灵：“？？？”

　　看似是开玩笑，但江火其实是认真的。

　　他刚才闭上眼睛，其实是在翻阅精神力秘籍第二个级别的修炼内容。

　　第一个级别，看起来很简单，只是一些涉及到原理的粗浅介绍，但第二个级别就开始涉及到真正的相对严谨的知识，他大致扫了一遍，就有点头晕。

　　第二个级别的介绍是这么说的：

　　“精神力的本质与计算机相同，都是利用能量对实现对信息的操作。对于没有天赋和悟性的人而言，精神能力永远不可能提升。但采用我的办法，却可以借助计算机原理，理解精神力的作用原理，进而提升对自身精神力的理解，使得精神能力获得提高。”

　　“但要想搞清楚计算机的原理，就必须掌握一个最基本的思维，那就是抽象。”

　　“抽象？”

　　江火无奈地笑笑，对于他这个社会学专业的学生来说，计算机原理还真挺抽象的。

　　但那有什么办法呢？他在刚才的实战中深刻体会到了精神力的强悍之处，在无声无息之间，在敌人最没有防备的时刻，出其不意的击杀对方，对他真的是再适合不过。

　　因此，就算再难，他也打算坚持学下去。把精神力等级给提升上去。

　　“叔叔，家里有没有笔和纸啊？”江火站起身来，站在厨房门口问。

　　“当然有，你问小圆吧，她知道。”何小圆的父亲正对着案板，乒乒乓乓地剁排骨，闻言他扭过头来，好奇地问：“不过，你要那些做什么？”

　　“我想写点东西。”江火讪讪一笑。

　　“哦。”男人走出厨房，朝着二楼大声喊道：“小圆，小圆！”

　　几秒后，双马尾急匆匆从楼上跑下来，一边跑还一边喊着：“来啦来啦。”

　　双马尾换上了一身卡通图案的睡衣睡裤，“干什么？人家才刚换好衣服。”

　　“你去给同学找个本子，再拿几根笔，我书房里就有。”

　　“啊？”小圆眉头皱着，“他要纸和笔做什么……”

　　“我想写点东西。”

　　于是，在一脸不情愿的女孩的配合下，江火拿到一摞稿纸和一支黑色中性笔。

　　“谢谢，谢谢。”他微笑着道谢，“你们去忙自己的事情吧，不用管我了。”

　　小圆还是一副气鼓鼓的样子，站在旁边盯着他。

　　他转头看向李双灵，几秒后，李双灵抱起小圆的胳膊，扯着她去楼上说悄悄话去了。

　　于是，大厅里只剩下江火一人。

　　他将电视的声音调小，扭头向外面看去。

　　夜色下一片昏沉，看不清具体的事物，但偶尔能看到院子外有一辆辆车从街道上划过。

　　他眯着眼睛，一边思考着一个问题，一边用精神力拔下笔盖。

　　一分钟后，他想通了那件事情，掏出手机，发送出一条信息。接着开始用心钻研精神能力第二个级别。

　　在他的操控下，黑色中性笔凭空悬浮起来，然后慢慢落在纸面上，停住不动，留下一个黑色的点。

　　接着，黑色的中性笔自行动起来，在纸上留下一个个奇怪的痕迹。

　　像是刚学写字的孩子留下的鬼画符……

　　“这么难？”江火皱起眉头，他没有想到，用精神力操控一支笔竟然这么复杂，仅仅控制笔移动完全不够，要想写好一个字，一撇一划的力度和角度都不一样，并且时刻在发生着变化。

　　也难怪，秘籍上提到，用精神力控制笔来写字是一个很好的锻炼能力精确度的方式……

　　不过，江火在这方面确实有些天赋。

　　刚开始，那字根本认不出来，但慢慢的，字迹就从变得有条理起来。

　　虽然字体还是歪歪斜斜，但起码能认出来了。

　　硬要说的话，就是从虫子爬变成了小学生水平。

　　只见那笔迹写道：

　　“一开始，世界是一片混沌，后来，出现了语言。人类通过语言来定义世界，理解世界，从那之后，人类才得以改造世界，成为世界的主人。”

　　“而精神力，就是一种语言，它完全可以类比于人与机器间的交流，精神力的存在，就是为了让人类更有效的认识世界，改造世界。”

　　“就像人类发明的文字和语言，不同的声音对应不同的字，代表不同的含义。通过这些字和声音的组合，人们得以理解对方的意图，得以认识这个世界。”

　　“对精神力来说，道理也是相同的。在初级前十个级别时，不同的强度和方向，可以使精神力对物体操控地更加灵活和准确。”

　　江火坐在沙发上，抱着胳膊，沉默地聆听着四周的声音。

　　一支黑色的笔，凭空漂浮在稿纸上方，灵活地在纸上留下痕迹。

　　雪白的稿纸上，已经渐渐写满文字和符号。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转眼间，半小时过去……

　　“所以，两种不同的符号组合在一起，就可以表示这个世界上任何一种事物。”江火背对着漆黑的夜空，喃喃自语。

　　他的心灵，被一种空灵的感悟充满。

　　一种盛大的喜悦涌上他心头，整个世界似乎从这一刻开始变得不一样——它更清晰，更多元，但同时，也变得更简单，更容易理解。

　　他从未想过，语言和符号的背后，竟然还有这样的故事和意义。

　　从前他只是生硬地背和记，从来没有思考过它们诞生的原因。但今天，他顿时感到，没有任何东西是理所当然地出现，它们的存在，一定有意义。

　　此刻，纸面上空漂浮着的中性笔突然静止下来，桌子上一边丢着的笔盖突然自动悬浮起来，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轻轻与笔尖扣在一起。

　　分心二用，成！

　　理解了这个世界的语言和文字归根到底都可以用两个符号来表示，他发现自己突然可以尝试着同时掌控两个事物——虽然动作还有点生硬，但笔盖和笔确实同时被他的精神力所操纵。

　　不过，第二小节并没有修炼成功。

　　距离最后的完成，还有一点小小的障碍。

　　秘籍要求，他必须把自己的感悟讲给不同的三个人听，并且要对方完全理解之后，才能彻底完成第二小节的修炼。

　　否则，心境上不圆满，会影响自己精神力的发挥。

　　该怎么办呢？他从沙发上站起身来，默默地思考着。

　　三分钟后，何小圆的父亲何方从厨房里走出来。

　　排骨他已经炖在高压锅里，估计再过几十分钟就能吃了。

　　他缓缓出了一口气，打算在客厅坐一会儿，不料，走出厨房，却看到女儿的那个男同学站在客厅里，面色诡异地盯着他。

　　客厅里空无一人，想起最近几天闹得沸沸扬扬的碎尸案，何方心里突然涌现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你……”何方的声音有些僵硬。

　　“叔叔，我想给你讲个故事。”江火站在原地，手里拿着一个苹果，举在脑袋前面，晃了晃。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快过来坐。”

　　何方看着眼前这个男生诡异的动作，突然感觉头皮发麻。

　　“你……就这样讲吧。”何方颤颤巍巍地说，“小圆和双灵她们呢？”

　　“她们啊，她们一会儿也要听我的故事，您是第一个。”江火抬头看看客厅的天花板，似乎能透过水泥墙看见楼上的两人。

　　“您别怕，快过来，我会很快的。”

　　听着他的话，何方忍不住哆嗦了一下，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我，我屁股上长了痔疮，不能坐，我还是站着听吧。”

　　“哦，那也行。”江火点点头。

　　尽管何小圆的爸爸看起来有点怪，但为了完成任务，自己还是应该勉强忍受一下。

　　他举起手中的苹果，“您看，这是什么？”

　　“苹，苹果？”何方试探着说。

　　“可是，您怎么知道它是苹果的呢？”

　　“这……它是红色的，圆的，而且大家都这么叫。”何方有些摸不着头脑。

　　“对！”江火点点头，“您说到点子上了，就是因为大家都这么叫。其实，它也可以叫红果，叫果子，甚至叫梨都可以，只要大家明白，说到苹果，指的就是这个东西就行了。”

　　“所以呢？”

　　“抽象一点，不只是苹果，其实这个世界上所有事物，都能被我们用文字表达出来。”江火笑着说，“比如我想吃这个苹果，只要说出这7个字，您就立刻明白我的意思。”

　　“对啊。”何方也被勾起一点兴趣，“我是主语，想吃是动作，苹果是名词，要想让对方明白自己的意思，就要借助不同的词语和字。”

　　“是的，您说得对。”江火笑笑，“您看，其实这个世界上所有的文字和语言，都是一套编码，我们用特定的文字去指代这些事物，比如用“苹果”这两个字去指代我手里的这个水果，用“吃”来指代我们进食的动作，用“我”来指代我们自己。以便于理解对方的意图，更好地认识这个世界。”

　　何方若有所思，“你说这些的意思是……”

　　“再类比一下，其实聋哑人之间使用的手语，也是一套编码，他们使用肢体动作和表情，来指代不同的事物，从而理解对方的意图。这个世界，不同的人种，不同的民族甚至是不同的物种，甚至是人和机器之间，只要理解了对方的编码体系，就能互相交流。”

　　“你说的东西很有趣，我之前还真没这么想过。”何方此时也慢慢放松了警惕心，转而认真思考江火的话。

　　“我最近正在学摩斯电码，刚才突然有点感悟，想和叔叔分享一下。”江火微笑着说，“没有别的意思。”

　　“原来是这样。”何方点点头，夸赞道：“真是个爱学习的好孩子，我家小圆要是有你一半用功，我都能放心她了。”

　　江火微微一笑，并不答话，但心中却涌起了轩然波浪。

　　他把自己的感悟讲出来之后，突然有了更多的体会。

　　如果用0和1这两个数字，组成不同位数的数字集合，似乎也可以指代不同的事物——理论上来说，每一位都有0和1两种选择，那么，一个由这两个数字组成的十位数，就有2的10次方种不同的组合，就可以指代1024种不同的事物。

　　如果再将其扩大位数，就可以指代更多更多。

　　如果用这些数字来指代不同的汉字，而汉字经过不同的组合又可以代表更多更复杂的意思表示，那么从根源上来说，仅仅使用0和1就可以表示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事物。

　　这……在这之前，他在大学也学过一些计算机基础课程，但从未如此想过，原来这看似简单的两个数字，经过不同组合，竟能表示全世界！

　　再抽象一点，是不是任意两个不同的事物组合起来，都可以表示全世界？

　　在给何方讲过自己的感悟之后，他果然感受到了明显的进步。

　　自己理解知识，和能把知识讲出来让别人听懂，是完全不同的理解程度。如果说前者有80%，那么后者就绝对有90%以上！

　　在何方转过身去的一瞬间，一支黑色中性笔突然悬浮起来，在半空中灵活地旋转两圈，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跳跃着，盘旋着，从江火的手中飘起，轻轻落在桌面上。

　　精神力初级第二级别，已经练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