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大寒,砚冰坚,寒风朔朔,大雪深数尺。
夜晚,又在茫然里来临,月光让夜晚悲惨,孤独使夜晚无眠。混沌的日子,空荡的记忆,无数的游子在这种飘雪的夜晚静静抚摸自己心头的那一抹故乡的影子,久久无法入眠。
窗外寒风萧萧,几棵枯树在寒风中摇曳着,客栈里昏暗灯光的拉长树枝晃动的影子,显得格外诡异。
屋内,一抹黑色正掩盖下一个男人的温度,飘荡着一层厚厚的冷峭。
钟图收拾好身上的东西,吹灭笼龛下的油灯,轻轻打开窗子,瞄了瞄外面。
这大雪是个好天气,也是个坏天气,本来在下午还是零零散散的小雪,在傍晚忽然开始变大,惹得行人纷纷回家,现在虽然还未到宵禁时分,路上已经见不到几个人了。
况且,对于钟图来说,劫狱的话,就要在这种容易让人松懈的时候,发起进攻,才有可能成功。
一扯身后的黑色风袍,脚下轻轻一点,钟图的身形便如一片轻扬的雪花般,向着远处的黑暗飘去。
黑夜,荥阳,大狱。
厚重的青铜闸门,寒冷而沉重,带着无尽的黑暗,门前两者仅有的两根火把,冉冉的热气升腾,触碰到雪花的瞬间,被冰冻,化成无尽的寒流缓缓降落,随后,再被火把温暖,再升腾……
火把下面站着两个明哨,很显然两人都是老兵,此时深夜漫漫,两人无话,只是裹着厚厚的大棉衣,绑着裹腿、裹头,手上戴着厚厚的兽皮套子,背上厚厚的毯子,脸上围了一圈又一圈的棉布,只露出两个昏昏欲睡的小眼睛打探着外面。
“啊嚏!”一个人打了个喷嚏,随机摸了摸鼻子,继续倚在身后的木牌上打瞌睡,手上抱紧了几下长戈。
“咱们冻成这样也没个人来轮值,唉,这种日子什么时候能到头啊。”一个人打了个迷糊,被一阵冷风吹醒,提了提长戈,抱怨道。
“你就知足吧,在这里值班,起码不用上战场,要不然,就不只是挨冻的问题了,搞不好还要丢掉性命。”另一个老兵半闭着眼睛说道。
他们是荥阳本地看守监狱的秦军,他们并不算是战争用的军队中人,只能算是官差,也就是所谓的狱卒,至于他们的抱怨,那是因为他们还不知道战争的残酷。
此时那老兵一听另一个人这么说,立即闭上了嘴,要是上战场,确实比在这里糟糕的得多,最起码,自己的家人就不能每天见到,还有生命之危。
“嗖~”一阵寒风吹来,二人都是缩了缩脑袋,闭上了眼睛,这天寒地冻的,是个人就受不了。
突然,“嗤~”一道极其细微的声响在二人身边响起,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道黑影,可是二人此时只顾冰寒的风雪,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个声音。
随即而来的是一记手刀,一道黑影在他们身后抬起手臂,猛然一挥,二人便闷哼一声,一头栽倒在地上。
黑暗中的钟图看了看他们,他不想杀这些无干的人,而且照这个情况,他们至少要睡两三个时辰,这么长的时间对他劫狱来说已经足够了。
“轰隆隆~”轻推开厚重的大铁门,一股潮湿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这里就是荥阳大狱,关押起义军俘虏的地方。
一个闪身,钟图便冲进了最靠近自己的这一条通道,现在并不知道这里面怎么走,但是至少先走一条看看,就能大体推测出这座大狱的结构了。
脚步轻轻,明晃晃的火把映出匆匆疾行的身影,地面的青砖不时印下一个极为模糊的脚印,钟图在四处寻找,运气好的话,他能马上找到一个。
“嗒嗒~嗒嗒~”有脚步声传来,钟图一个闪身走进另一条甬道。
一队人影自钟图前面的那面墙上划过。
“应该在前面,这些人是检查人犯回来的吧。”钟图在心里猜测着,一扯身上的黑袍,便向着那边走去。
“谁!站住!”突然,一个声音在钟图身后响起,钟图微微向后一瞥,是一队士兵,发出喝声的是一个领队。
“嗖~嗖~嗖~”一道道破风声猛然自钟图身后响起。
“啪~啪~啪~”箭矢全部射空,打到地面、墙上。
“抓住他,上。”一队狱卒军,身披铁甲,手持长戈,约有二十人,毫不留情,向着钟图本来。
明戈晃晃,锋利的刃划过钟图的咽喉,没有丝毫迟疑。
钟图冷冷地看着,一个闪身,躲过一根长矛。
“铿~”长戈猛然断成两截,一抹妖异的紫色,犹如黑夜中划过天际的电光,闪烁起落间带起点点血花。
“嗤~”“啊~”长剑一入,纵横游龙,撕裂狱卒的铁甲,钟图身形闪烁腾挪间,躲开一把把闪烁寒光的长矛,青锋飒沓,呼啸过阵阵轻风,带起周围的火把焰苗微微晃动。
少顷,朵朵血花点缀了地面,配上那青石板的衬托,恰似这冬夜大雪中冒着酷寒盛开的朵朵腊梅。
钟图离开,他要快点找人,而这些狱卒,只能作为牺牲品,等待别人来发现。
“咳咳~”轻轻的咳嗽声自前方传来,钟图眼神微凛,看着前方不断昏暗的甬道,心中慢慢涌起一股激动,前方一定就是关押犯人的地方。
“嘿嘿,你给我乖乖的,否则,我……哎呦~”一个气急败坏的声音在前方响起,好像是一个狱卒,而且,像是在威胁什么人。
钟图加快脚步,前面发生了事情,是不是自己最在意的那几个人之一,一个箭步,冲进了牢房。
可是,随即的一幕让他震惊了,一个身穿白衣的小女孩儿正埋头在角落里,扯着身上被撕得零零碎碎的棉衣裙,蜷蜷缩缩。不是雨璇是谁!
再看旁边,一个狱卒捂着右边那一只耳朵,正在留着淋淋鲜血,上面还有一排清晰的小牙印。是这个妮子被欺负的时候,咬了那个狱卒吧。
钟图怒火中烧,一个箭步冲过去,一把扼住那个狱卒的喉咙,看着这家伙眼神中惊恐的目光,嘴角渐渐泛起一丝冷笑,手掌一用力,只听“咔擦~”一声,他死的很彻底。
“雨璇,雨璇。”钟图一把扔开那具尸体,看着面前这个蜷缩的娇小身影,心中满是愧疚,轻声唤道。
雨璇瑟瑟发抖的娇躯微微一震,缓缓抬起头来,看着面前这副熟悉的面容,眼圈一红,“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好了好了,不哭了,我来救你了,你先起来,我,我带你出去。”钟图感受着这柔软的娇躯,看着地上那具尸体,轻轻拍了拍雨璇的后背,柔声安慰道。
“嗯。”很是乖巧的答了一声,雨璇搀扶着钟图缓缓站起身来,扯了扯身上的衣衫,很不自然。
钟图摘下自己身后的黑棉袍给雨璇披上,看向外面,那里响起了微微的脚步声,钟图知道,其实脚步声很大,只是距离还比较远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