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通向真实之路(8)
伴随着最后一捧沾满污血的碎石自腹中取出,那积蓄已久的、饱含着生命力量的苍翠清光随即闪耀。
须臾过后,小家伙颤颤巍巍地抬起手来,聚精会神地操控着细密的法术丝线,将那道暴露着粉嫩脏器的骇人豁口重新缝补黏合。
而在将濒死的女中尉从冥府神手中抢夺下来过后,他就好似全身失了操控的人偶一般:整个人只觉全身上下瞬间脱力,当即是裹着满头臭汗,啪嗒一声跌坐在血泊上。
不同于瘫软在地上,只能大口大口吞吐着废气热借此调整精神的小家伙;女中尉此时的状态显然是要比先前健康不少——只见新伤初愈,她便是能够有足够的力气一边捂住小腹处的幻痛,一边伸手扶着腰后的石笋台缓缓坐直身体。
那道曾经险些将女中尉拦腰腰斩的贯通创伤口,此刻已然复原如婴孩般娇嫩。只是几近脱力的小家伙来不及做进一步处理,大量血污此刻还残留在那得获新生、但还未完全融合的细密肉芽上;如此庞大的出血量,几乎是将她活生生染成了一个血人,任谁看了不害怕?
“终于是TM活过来了,艹的!”
刚一开口,面无血色的德比便是果断收起那副怨天哀地的架势,小心翼翼地从身后解下护臀板来,叫绳索串联了捆在腹前身后好代替那具被洞穿了的破烂皮甲。
劫后余生的少女低眉垂眼,末了还在心底里悄悄向着机运大神告罪起来,以求祂荣恩似海,能够原谅自己这凡人一时无意的腹诽之言。
但幸运女士并非是那种迂腐的下界老教条,祂对于凡物众生的爱乃是一律平等的,只是会有部分人会比其他人更为平等罢了~
似是有恩荣降临,只见德比抬头,迅速向着四周寂静无声的昏暗空洞扫视了一遍;而如此一来,她自然是没能在这昏暗地带里觉察到另一位战友的身影,只得试探性地冲着前方大喊:“奥林!听到了回个话啊!?萨塔萨塔,小奥林他人呢?”
萨塔却是摇头,嘴里没力含糊嘟哝着:“我,我自打摔下来后就没见到他……”
可是相应的心灵链接并未就此中断:通过一层若有若无的微弱观感,萨塔此时还是能够感觉到他的生命迹象;这股浑身逸散着和煦黑光的能量尚且活跃。只是小家伙先前忙于抢救重伤濒死的德比,显然是把他给忽略了。
“你别急先,我先联系一下看看。”说着,萨塔便是将食指搭在耳垂上,“修道兄弟,你状况如何?收到请回复,收到请回复!”
识海之中未有波涛循声流转,那团能量只是微微闪动了瞬息,便是再度归复于平静之中。登时叫萨塔失声片刻,旋即拖着自己尚未完全恢复的疲躯从地上爬起身来:“有响应但没应答,可能是讯息被外力干扰了。”
“那还等啥,我们赶紧找他去!”也不管自己的痛楚是否消散,在取石手术过程中几欲失力摔落的小家伙是否调养好了精力;德比苦着脸弯腰下身,抄起脚旁砸在银币摊上的手提机关枪,便是急不可耐地往全无光亮的更深更暗处走去。
萨塔不劝挠,也是拖着自己发酸发软的双腿跟在她身后;顶多是在手里捏了一小卷纸稿以及一些晶体粉末,在口中小声碎念着那些极度拗口的启动咒语,为两人身体施加了一道稳定术以抵消身体上的不适感。
毕竟如今没人能摸得清奥兰多的身体状况。先前德比在心灵连结当中所表现出的情况,也是一副状态完满的稳固模样。可一旦失掉了精神支撑或是生命力被时间彻底消磨殆尽了,便会如崩断的琴弦一般,毫无征兆地陷入危急境地当中。
刚才将德比从生死线上拉回来,就已经是叫小鬼吓得失魂落魄,他可不想再经历这么一回大起大落式的闹剧了。
所幸,特化传讯术依托的心灵印记技术所拥有的功能,相较于旧技术要更加丰富。不仅是方便萨塔实时监控连结者的身体状况,如今在距离未知、环境未知的复杂情况之下,新技术依然能够通过简易测算,为他现场调制出一条可供安全通行的最佳路径。
“汉娜,跟着往左手方向一直直走到底,遇到拐角障了再往左上方走。”
利用事先编纂好的法术卷轴为两人施加着各种恢复法术,萨塔已经重新跑到了德比身前作为向导。而根据那道肉眼不可见的赤金光束所展示出的路程逐渐短缩,奥兰多的心灵印记也随着距离靠近而愈发的坚韧活跃,叫萨塔不由得放下心来。
有着光源驱散黑暗,脚下这条略显崎岖的小路便是愈发通畅。比起先前那片钟乳石遍布着的天然溶洞,此处地带就仿佛有人精心休整打理过,萨塔向着两侧粗略一瞟——这条逐渐向着左上方盘旋而成的之形通道宽阔,可能足够容下四到五个壮汉并肩行走。
但这并没有过多吸引两人的注意力。在大自然的鬼斧神工面前,这样一点小小的地质构造可还算不上特别;萨塔只是困惑,银行里到底是埋藏了多少当量的炸药?在没有把三人当场炸成碎沫的同时,居然还能把他们埋进一处深不见顶的钟乳岩洞里?
“说不定就是贪这点装修费成本钱,挖一条路通向地下岩洞可比再挖一个大型金库省钱多了。”
德比下意识地联系到了那些极可能是开办银行行骗的团伙成员:毕竟都他们已经是准备坑蒙拐骗偷了,连张储贷许可状都是作假的地方,再贪掉一笔买地装修钱也不是没这可能。
“可能性很大,怪不得还花大价钱安置了一个坐标干扰器呢。”
萨塔也没有就这个问题纠结下去,只是默默将这家银行记在了心灵,准备日后抽空将这些成员们挨个找出来处理掉;很是在心底里借助精神胜利法将这些个人提前大卸八块过后,顿感心情舒畅的小家伙便是脚步轻快,继续向着奥兰多的方向奔袭而去。
十数秒后,脚步未歇的两人便是来到了路线指示中的那处拐角障前——说是障碍,其实就是一条石笋与钟乳岩完全融合而成的石柱而已。从散乱着小碎石笋的右侧空缺穿过,便是越过了障碍,来到了那处宽度大致相同的空旷通路。
站在那高度接近二十度的陡坡前,除了那依旧一眼望不见尽头的深邃黑暗以外,便是能感受到有几缕凉风悄然吹打在两人面门。而有风的地方,就代表着有生的希望。
“很奇怪。”只是两人刚一踏坡道,德比却是突然眉头紧皱:“怎么有一股很重的血腥气?”
“你自己刚才流了多少血啊也不想想看。”小家伙旋即将闪着翠光的双手分别扶在了女中尉的丰臀纤腰上,一边通过法术排解其痛楚,,一边又是感受着这股别样温软触感的同时,推着她抓紧往上走去:“咱们还得找奥兰多呢,总不可能是他流了一路的血自己迷路了吧?”
“不是,你真没闻到?很浓郁的血腥气呐。”
“我早就用法术把嗅觉关闭了啊。你当时尾椎和肠子都被石笋给捅穿了,那个气味我怎么受得住?不屏蔽嗅觉我怕都没时间抢救你……卧|槽!真的好重啊!”
没好气抱怨着的小家伙当即同她拌起嘴来,可是在他解除法术的那一瞬息,原本还是满不在乎的萨塔当即惊呼起来。
空气之中这股极为厚实的血腥气,和着一股充满了朽烂味的恶人焦臭积郁不散;而后便是随风起舞盘旋,好似这本该带来生命希望的清风自甘堕落,全然充作了冥府之地的先锋使者,为这不幸路过此地并试图暂且停留的旅人施以死亡威仪逐驱。
被震憾到的两人不再犹豫,当即便是飞也似地使出了全身气力,一鼓作气地从坡底直直冲上了陡坡坡顶——而叫他们意想不到的是,陡坡之上除却那最后一个阻碍两人与修道兄弟汇合的旷阔地带,竟是怎样的一副炼狱极景……
此刻,满坑满谷的尸骸正如弃置在了库房角落的过时压仓货一般,被随意地层叠团聚在这旷阔溶洞角落。虽有风流,却无蚊蝇;此间好似精雕细琢出的玻璃温室,有风声猎猎作响,却是难得保护住了这些尸体死后的完满。
只是随着时间侵蚀,叫这些灰绿血肉逐渐消弭溶解,倾在地面和出了一滩难以抹去的回归之汤。有水汤浸染,固然是坚固的花白骨骼此刻也大多灰黑如炭,叫外力一轻轻触,便足以彻底崩解似的可怜。
倒不是它们死的随意,只消细看着那岩壁当空处被轰击出的巨大孔洞便能知晓,这些低矮尸体生前究竟是遭遇了何种可怖力量的残忍袭击。
而这样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死尸之潮总归是有些许幸存者的——这些个尸体坐落在部分多风无水的地带,竟是奇迹般保持住了最大程度的身体完整,侥幸摆脱了碾作飞灰的命运,叫过路人得以一窥他们生前的真容。
只不过待女中尉踩着仍旧粘滞的尸浆抬眼看去,旋即便是往尸体上用力啐去了唾沫:“TMD!都是一群地精,死了也TM活该!”
作为饱受同盟军史及贵族教育的帝国军人,加上那不可明说的血海深仇,德比自然是不可能对魔族有着任何无必要的怜悯——尤其是这些个尸骸多数穿着军装,身旁还散落着些许勉强能够看清楚形制的旧式步枪。
若不是还要同奥兰多汇合,她非是要将那些尸骸尚存的魔族一同挫骨扬灰方能解恨!
“萨塔!等跟小奥林汇合了你帮我个忙,借我点炸药叫我把这些杂种给扬了……萨塔?你有没有在听啊?萨塔?萨塔!?”
见无人回应的女中尉随即转过身去,却是难以置信地观察到了身后战友的小脸上,此刻竟是充斥着难以解脱的困惑与恐惧之色:“萨塔!你怎么了?!”
少年没有回话,他只是失魂落魄地用手指扣住那只髅骷铁戒,双目赤红地死死注视着视界尽头那一片无风无浪的光滑地带,注视着那一片与自己气息身心皆通的狂乱魔法区域……
“这是,这是我被动接受戒指力量的地方?”
霎时间,身形颤抖的小家伙喃喃自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