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圣祝
待到小家伙从商社大门踱步而出,一路不紧不慢地溜达到教堂门前,蕾希早已是蹲在附近等候多时。
“怎么去了这么久?”
随手拍去牛仔裤腿上的浮灰。在教堂门前蹲了快有二十分钟的大姐姐显然是有些不耐烦来。只见她伸了个懒腰,叫那引人注目的姣好身材尽数展露在了阳光沐浴之下的同时,又站直身体随口埋怨了句:“你知道今天你到底要干啥不?”
“当然知道啊,我这不是找威特曼先生去订购了一些要用到的材料嘛~”全然被自家姐姐吸引去了所有注意力的小家伙,温顺地点头应和着。
而那本该紧握着手杖的右手,此刻却是神秘兮兮地背在了身后,像是又从商社里顺了什么礼物出来。见蕾希面色颇有怨念,叫这眉开眼笑的小家伙顿时是小心起来:“嗯?姐怎么了吗~难不成你还在生气?”
“呵,我倒还真奇怪哩!凭啥你们都觉得我要为这点屁事去生气?”蕾希当即是撇过头来,极其用力地白了小家伙一眼。
不就是自家弟弟出任务时救了个小姑娘回来,自己那天又恰好出任务去了而已嘛。怎么自己刚TM带队回村,就TM一天不到的工夫;大伙都觉得自己会像个妒妇似的,为了这点屁事要死要活了?至于嘛?
对亲友间这种玩闹似的流言蜚语、甚至拿她本人作为玩笑素材,她一向也是不在乎的——偶尔还会拿自己和小家伙作原型主动编荤段子。
她只是气愤大伙昨晚的酒后玩笑实在有些过火了,怎么用这种话去调侃一个起誓守贞的女修姊妹?大伙又不是没见过那些虔诚修士,和普通神官之间的区别,这么明显的守贞誓力都发现不了吗?
况且敢同神主座下起誓终生守立誓谕的,能是一般人吗?把对方调侃作小说里那种假清高的欲|女,合适嘛?
远的不谈,就说团里大伙最为熟悉的板娘娜儿:她作为神官,可也是正经向着圣处|女殿下定立守贞誓谕的,同奥兰多的感情之深厚大伙更是有目共睹。大伙平时扯点荤段子就算了,昨晚说这种醉话叫娜儿她听了,合适嘛?
“你小子可是我的男人!同床被褥睡一起这么长时间了还不了解我吗?别人不知道随口说说就算了,你TM怎么也跟着他们一个样?”
回想起昨晚那场酒会种种,曾可能蒙受感召走上女修之路的蕾希越想越窝火——直接是捉着小家伙的臂膊拽入怀中,毫不顾忌地拎起拳头对着他的脑袋便是一通轻敲,似是要惩罚他没能同自己站在一条战线那般。
只而且蕾希也不可能是真拿他来当沙包出气,她有气从来是当场就给解决掉的。就这么一番打闹下来,两人反倒更像是在旁若无人的调情嬉闹一般。
“嗯?你手上那东西还挺能藏哈,快拿来给姐姐看看!”
“别!别啊姐,这是要,你别抢呀!”
话音未落,试图将惊喜留到晚上再揭露的小家伙都还来不及挣扎,蕾希已经是毫不费力地从他手心里,生生把那只小巧木盒给抠了出来。
将指甲灵活卡进木盒隙间,随后叫拇指向上用力顶去,那按在少年头顶的精巧木盒骤然分离开来;旋即更是在重力作用之下,叫那静置于红绒座台上的银质项链缓缓垂下——那株用绿玛瑙雕琢而成的啤酒花穗闪烁着点点清光,几乎是要同小家伙的苍翠眼眸合而为一。
“什么啊,你咋就净买些这种小玩意儿来~还不如给我带包棉条回来呢。”
嘴上虽是有所嫌弃,但下一瞬——那株苍翠欲滴的啤酒花穗已然根植在了那温软峡谷之间,不曾动摇分毫。而这重获新鲜空气的小家伙,不过是乘着爱人佩戴项链的空档里,得了须臾自由,便是在那条赤蛇湿漉漉的巧取豪夺之下被再度侵蚀去了意识。
大约是亲热了有两三分钟过后,这湿漉漉的爱意,才总算是在一阵无悲无喜的淡漠问好声当中告一段落:
“中午好,来自逐风者团的两位姊妹兄弟。”
头戴圆白小帽的年轻修道士不知何时站定在了两人身后。加略修道士将双眼几近眯成了一道细缝,似是在极为认真地来回打量着这对余韵未散的恩爱恋人:
“座堂里专门开辟了一方小庭院,供以圣处|女殿下的虔诚信徒们休憩的。如果有需要的话,我可以代为两位指引前去。”
“啊!不用这么麻烦的,加略老师。”面红耳赤的小家伙顿时是胡乱摆着手来,连声谢绝了对方的好意:“实在是不好意思……”
“人之欲情乃是天赐所成,您无须为此萌生愧意。”拨转着玫瑰木念珠的修道士淡然一笑,随即又抬起头来,向着两人身后张望了片刻:“请问霜雪姊妹和尊敬的路德维希兄弟可是有事耽搁了?”
“霜雪她突然闹痢疾,昨晚上就给送医院去住院了;我们老大带着人现在还在医院里忙着陪护,今天恐怕是来不了。还望加略老师见谅。”
昨天晚上大伙不过才喝了两轮小酒而已,霜雪就突然捂着肚子,是又吐又泄的;一开始大家也没多想——毕竟她酒量在团里又不算差,娜儿这老实姑娘也不可能在吃食上搞事情;恐怕就是这两天天气突然转凉,冷热交替叫她闹了肠胃而已。
谁叫这女人的身体一向是健康极了:在水源食物完全正常的情况下,大伙是怎么也想不到她能闹急性痢疾来的。
况且在村里诊所有自己人常驻,娜儿又是供奉救治师殿下的神官,她居然还会闹到要送医院住院去!要人专门守在病床边陪护。这个中细节实在蕾希眼中看来,属实是有些古怪。
而且今早轮到自己交接班的时候更是夸张:不仅是本就需要静疗养病的团长老大哥,连夜坐着火车从纳米亚一路风尘仆仆地赶回来,亲自守在边上陪护;甚至就连一向是同霜雪不对付的、这段时间整个人更是莫名消瘦了不少的德比,居然也会一大早请假过来探望她?
加之自家的小家伙在病房里,就保持着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团里几位赶来探望的高层,又都对她具体的伤病情况有所保留,甚至是避而不谈。自己当时就感觉这情况有些不对劲——这里面明显就是有事情在瞒着大伙,要不就是期望知情人越少越好!
蹲在教堂门口发呆的这近半小时里,自己才勉强想通了其中的一些疑点。但既然大家都不愿意说,同这事毫无干系的修道士居然又主动开口提问了,自己有啥没必要同对方讲真话呢?
“愿我等凡世子女消离诸苦难,早日得受乐土荫庇。”加略修道士倒也没有多言,只是双手合十,颔首低颂起了圣言,像是为霜雪所平白遭受的苦难祈福一般:“既然如此,我谨代表宗院差人前往慰问,到时须请得二位代为转告。现在就请由我为二位接引,圣座已是等候多时了。”
“有劳加略老师了。”
夫妻两人便是手挽着手,亦步亦趋地跟随在了加略修道士身后。只是还没等小家伙将脚面踏过门栏,加略修道士像是猛然记起了什么一般,突然停下了脚步:“抱歉,帕加尼斯莫兄弟。还请您速将使魔驱离,以免遭神土威压对您与眷族造成的不必要伤害。”
“或许不用这么严苛吧?”小家伙当皱了皱眉头,“我带着使魔出入此间座堂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还从未出现过意外。”
加略修道士立刻正色道:“此次圣祝礼仪乃是要您面见神之代行受祝,神主之恩威无常,勿要粗心大意。吾宗院之职乃是护卫主宾周全,如此行事也是为您之安全着想,还请理解。”
见对方态度坚决,萨塔也就只好抬手拍了拍肩头的虚影,用那几近咕哝般的深渊语言交待着什么。随即便是一阵宛若热气蒸腾般的空间扭曲,腻在契主肩头睡大觉的尼亚小家伙,便是不情不愿地从主物质界返还回了渊狱深处。
“感谢您的配合,请随我来。”
不同于以为直接沿着青石路台前往主殿,领头的修道士反而是沿着侧边小路走了三四分钟:先是越过主侧廊道,再是一路向前走到廊道尽头开了房门,便是领着小夫妻俩到达了那座供奉于圣处|女殿下,偶有情侣端坐其间相拥热吻的小巧庭院。
但这仍旧不是旅途的终点——只见加略手握珠串,毫不迟疑地对着那墙板之上对浮雕圣徽连扣三下。
一阵略显嘈杂的吱呀声响起,那已然同墙垣融为一体的三重门扉,顿时如同蝶翅震颤一般地缓缓而动;将那深埋于墙垣之后的隐蔽小院展露在了众人面前,直叫他们大吃一惊。
而在跟随着面无表情地修道士,径直穿越这道缀满饰物的隐蔽三重门后,便是沿着那青草小径,来到了一处装潢考究典雅的古朴石殿。
踏上那条被葡萄藤蔓紧密缠绕着的木石廊道,再向前迈出十步左右;夹杂在走廊尽头那两根浮饰立柱中央的,就又是一扇精雕细刻着众生灵之母圣象的精致木门了。
修道士快步上前,将手覆在那红铜门铃上,俯下身去对着那道由经文布片遮掩着的门洞沉声喊到:“请代我转达,酒神宗的加尔文携受祝者前来。”
“没想到这里面居然还有殿堂!我来了这么多次,还真是头一次见。”
而就在加略修道士同门内呼唤之时,几乎要被绕迷糊了的蕾希则是捂着脑袋,倚在小家伙的肩上喃喃自语起来。
“很正常。除开专人打扫之外,这间祭主小殿平日里一般闭锁着的。除非是当年的大祭典节需要,或是有如圣父此等尊贵者驾临座堂,方才是会暂时启用作祭典之用。”
见门内暂时无人应和,正不断用指节叩动着门铃的加略修道士,则是扭头过来,微笑着对两位贵客讲解起了缘由。而修道士那下意识地应和声,顿时吸引了小家伙的注意力:“您像是很熟悉此处?”
“是的,我在游学时曾供职于新乡圣堂,也协助参与过座堂内部殿堂的管理。那段时间啊里,我……”
而加略修道士也没有丝毫避讳,转而是轻描淡写地讲述起自己年轻时,在新乡圣堂里游学供职的那段青葱岁月。语气亦是极其的顺畅自然,其间还夹杂着些许感慨唏嘘与得意,恍若归乡游子向有人对着家乡风景作介绍那般,实在是叫人难生疑虑。
盯着这立定于门前的瘦削修士默默观望了足有半晌,小家伙却终究是没能从他的神情举止当中,察觉出什么异常来。
最后也只得是悻悻作罢,径自控制着面部表情不动,将那险些脱口而出的诘问词句悄悄咽回了肚中;转而和着蕾希对义教各宗院之别的好奇心思,三个人站在门前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攀谈了起来。
不过或许是修道士兄弟按动门铃的动作太过急促,叫这机械的捶铃声搅闹到了圣所内里的仪礼。还没等三个人聊多久,那扇紧闭木门之后便是传来了一阵急促脚步。
随即,一只被亚麻头巾结实包裹着的小巧脑袋自门后探出——换上了一身‘大仪礼’制服的塞拉菲娜也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在看清了小夫妻两人的面容时,她不仅没因为两人迟到而生气,反倒是神情惊异地冲着门前三人打起了劝诫来:
“啊!你们俩终于来了呀。哎呀,听我说听我说,母亲殿下通过那位圣女姊妹降临谕旨了!咱们现在进门后,可千万千万不能说话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