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槲寄生?什么寄生?
槲寄生是什么?
根据曾在小学里教授博物学的欧仁的说法:这只是一种林区十分常见的寄生灌木植物而已,老教诸派的德鲁伊及神官们会采集茎枝,用以仪式祭礼或者是捣制成魔药;学院医师也是受老教启发,在经过研究试验过后,将槲寄生用以制作治疗心脏疾病的药物。
这样一种应当说是充满了神学文化、医疗价值的经济植物,本该是受欢迎的存在,可为什么蒙格勒却要提醒自己小心对待它?
“我听家里长辈说:老教们喜欢槲寄生是因为看中它果实繁密,由其那些果实红生生的品种,看着喜人;就觉得这玩意儿象征着女人的生育力,是多诞子嗣的征兆。”
欧仁捎带手指了指不远处热火朝天的厨房一角——在背身处理着烤肉的阿露丝随意盘起的发髻上,此刻就别着一串珠实繁密的精巧发卡,显然是刻意设计成色润红艳的槲寄生模样来。
“你看你露露姐头上那串了玛瑙发卡没,雷米前几天刚送的。他不就正好是个老教|徒嘛,家族世代信奉着大地母神;红晶女士的圣像里就描画有长满果实的槲寄生枝,彰显着祂与几位尊女神所共掌的生育权能。”
“所以有没有一种可能,他只是在提醒你这小鬼注意下身体?”
话音未落,欧仁那不怀好意的巴掌,当即是一下子拍打在了小家伙肩头;逐渐眯成一轮新月的眼缝当中,更是满溢着戏谑调侃。
而萨塔却是没有回话。虽说这样有关于生殖力及神权的直白解释,并不能合理化蒙格勒这样一位老将军此番的无厘头举动;但在谈及那被人为赋予了性与生殖意味的鲜红果实之时,小家伙的视线还是不由自主地转向了厨房边角的那抹红色倩影。
片刻过后,在昏黄灯光映照下泛着不自然潮红的小家伙方才回过神来,低着头,吞吞吐吐地将此种说法按下不表:“wu……不靠谱,没必要用这种拐弯抹角的方式来提醒啊,再说了我和他也不是很熟识……”
“你们为啥不从物理性状上面来参考分析呢?”
突然从门口闯了进来的小巨人极不耐烦地打断了两人的讨论,将心里积蓄已久的想法,以及手里紧抱着的那桶苹果酒一齐镇在了桌面上:“从开始就听你们俩讨论这玩意儿,咋个到现在还在这种文化方面纠结?”
说着,捋着板寸头的雷米又补充了一句:
“你们也不想想看蒙格勒老头那模样,他就一高小肄业的半文盲,还能联想到这些?况且那所高等小学还是当地主日学校改建出来的,不然怎么能培养出他这么一个狂信徒来。就这样的人你们说他会用老教的习俗来当暗语?我反正是不信的。”
不过在再见到这小巨人时的第一反应,萨塔两人并没有就话茬继续聊下去,反倒是之前吩咐他处理掉的事项更加关切:“啊!雷米啊,你那边忙完了?”
一屁|股挤到欧仁身旁的雷米顺势点头:“我这边是解决了,几个人在马厩正下面挖了个坑,把一些没来及处理掉棘手货都存里面了。”
“藏马厩地下吗?也不是不行哈~”小家伙默默地将消息记在了脑子里,随口又问了一句:“咱们的出纳账本资料之类的呢,你给拿出来藏好了嘛?”
“这些资料你没经手过的也都好办,我直接全给搬去了拜尔的工坊里,请他帮帮忙遮掩一下。反正只要不沾染上你的魔力气息,就算有人来追查也没办法,况且应该是查不到拜尔这边。”
既然随时可能到来的针对性调查不可避免,胆大心细的雷米干脆是依照灯下黑的原则去处理这些麻烦的走私资料。
毕竟要掩藏这些部分涉及到资金流向,以及具体供应商、客户名单的文字资料;最好的方法还是得各自打散了,收藏在书库里才最为安全;尤其是这位拥有书库的自由施法者,在明面上可还是同他这位同行处于竞争关系当中的角色。
在得知足以作为证据的文字档案已经打包处理干净后,萨塔这颗一整天都高悬着的心脏此刻终于是稍稍放松了些许。只消等霜雪把人员方面给安排妥当,所有的触手在明面上尽数全面收缩之后,这场还未到来的虚惊必然会尘埃落定。
神情不免疏松了些许的小家伙喜不自胜,当即便是从桌角摸出早已准备好的酒杯来,眼巴巴地瞟着这桶新到货的高山苹果酒。只不过没有蕾希点头许可,按常理讲应该是一滴酒也不能倒给他喝的。
但或许是好兄弟之间娴熟的默契,趁着小家伙故意叽叽喳喳叫唤起来的当口,雷米还是如变戏法一般,偷摸着给他倒了一口解解乏。
而欧仁又捎带着将话题重新带回到了蒙格勒对小家伙的忠告,或者说是莫名其妙的警示上来:
“雷米,你刚才说的啥?让我们从哪种角度来分析?”
“不是说了嘛,叫你们从换个思路,从槲寄生的物理性状来参考。”雷米随口指出了一个两人所不知晓的点,“就比如槲寄生果实的粘液可以用来制作成捕鸟胶,你们不晓得吧?说不定就是在暗示你最近不要被眼前的利益给诱惑了,小心这是敌人给你设的陷阱。”
这样的解释倒是勾起了两人的兴趣来,眼下能有个全新的解题思路倒也不错;毕竟这样的谜语实在是无厘头,要是换成平时从小家伙嘴里蹦出来这样不明所以的谜语还不解释,大伙早就忍不住要撸起袖口揍他了。
可谁让蒙格勒老头是个正儿八经的帝国少将呢?顶多也就是嘴里骂两句脏的,总不可能真让一群退伍大兵跑去冒犯无怨无仇的他部长官吧?
况且能让一个在卫戍区深耕多年的老军阀,情愿是化身谜语匠偷偷摸摸地用谜语向他传递信息,也不愿意直接把心里话给挑明了讲,怎么想他也不可能是在同萨塔开玩笑吧?
“感觉这种车轱辘话也不咋靠谱啊,兄弟。”
但顺着这思路仔细分析了一番,欧仁还是觉得这种浅显的说法可信度不够:
“从当时的语境来讲,他首先是要求萨塔尽快把自己未来可能发生的情况转告给督军,叫他们做好最坏的打算。那么现在就先出现三种可能,这纸条谜语是单独提醒督军、提醒小鬼,或者说是一起提醒他们两人的。”
“先排除最复杂的,就单论单独提醒的情况。你觉得小鬼他能有啥zz上的价值吗?顶到头了也就是个武装走私犯,要么就翻旧账把他算作是通缉犯在逃;可咱们出货的大头是矿物外加炼金材料,又不是在藐视帝国宪|章把人当牲口倒卖,能咋的?这俩名头能有多大影响?”
“我也就随口一提,那这玩意儿属是寄生植物,还能用于治疗心脏疾病,难道提醒小鬼和督军小心寄生虫病,小心犯心脏病?这不都可以扯,你非要往zz上面套干嘛呢?”
“你有脸提了还,咱们当年被踢出来不就是因为那方面上出的问题,有人借机动手搞咱们嘛。你看现在这老东西怂的都要告老还乡了,这不肯定是被谁拿住把柄了才逼他跑路嘛?我不往那上面扯我往哪里扯?你要不信那咱俩打个赌,我要是输了直接包你一整年的嫖资?敢不敢?”
“滚你|妈|的,傻子才跟你赌。”顿时缩起了脖子的小巨人连忙笑骂着好锤了兄弟一拳。
不过没等两边打闹完,唾沫星子横飞的前小学教师突然停在了座位上,似乎是意识到了一处几乎完全被遗漏了的小细节:
“欸等会儿,你这么一吵我真想起来了;记得咱们开始干走私后头,是不是管上面搞来过一张许可状?允许咱们在承包足够的税款过后,可以不受限制地转运所缴获的战利品?”
“我也想到了那玩意儿,性质上跟几百年前那些私掠许可其实没区别。”面色突然难堪起来的雷米喃喃道,“你们觉得有没有可能从这方面入手,哪怕没有找到实质性证据,也要直接给我们把走私的罪名坐实了?”
“是有这种可能哈……”
只是这样一来,槲寄生的意义却是体现不出来了;如果只是单纯将繁密果实熬煮出的香甜黏浆比作是捕鸟人的陷阱,那么谁会是猎物,谁又是躲藏在暗处里的猎人呢?
为什么不能是捕鼠夹,而偏偏是槲寄生呢?
而正如猪鼻蛇吮水般小口嘬酒的小鬼沉默了,任凭身旁头脑风暴中的两人怎样分析,他自是低眉垂眼,翻来覆去地把弄着指尖粘着着的那张纸屑。
现在可以明确证实的是:这张纸屑上的字迹并非出自蒙格勒的手笔,也未曾采用诸如附魔墨水、间谍纸张等炼金材料;这就是一张普普通通的纸页,印染的墨水也不是什么贵重物品而已……难不成,这就是从某本故事书上随手撕下来的?
再度向纸卷当中输入了一缕魔力。随着那缕四平八稳地倾注进了纸页之后,便是一阵略显漫长的空滞,虽然只有一秒不到;但紧接着,一道略显焦躁的男中音突然在小家伙的脑海当中急促响起。
“小心槲寄生!”
急促的呼喊声在此刻便是戛然而止,仿佛是被就地割除了声带一般突兀;而后便又是那股令人莫名烦躁的空滞,如同杯底那几滴怎么也滴落不了的琼浆,直至输送进纸页的魔力彻底消散殆尽为止,这股烦躁感才算是消逝不见。
投入魔力重读了十几遍,在那一成不变的急促呼喊声突兀结束前后,那股空滞感果然再度出现了。不论输入的魔力量有多大变化,这股前段空滞感和男中音所呼喊的时间却是一成不变的;唯一有变的,只有那惊叹号过后的后端空滞感,输入魔力越多,持续的时间便同步增长。
而一旦对这句短语细细品味、反复研读了,在逐渐增加的烦躁不悦感以外,萨塔更多是品出了一种语句戛然而止过后如抓心挠肝般的瘙痒,令人迫切地想要知道其后将要发生的内容的纯粹好奇。
萨塔眉头微皱,再度凝聚出了一缕魔力作细丝模样刺入其中。而魔力流速被精密操控,那急促的呼喊声顿时如正中迟滞术一般,被强制放缓了速度。而于此同时,在那前段空滞与呼喊声之间的微弱间隙当中,却是凭空多出了两个毫无意义的古怪音节。
很显然,这些凭空出现的微弱音节应该是某个单词末尾的组成部分。而顺着这思路再度睁眼观摩这条纸屑,那双被魔力视界覆盖了的苍翠眸子果然是在无规则锯齿状的纸屑边缘上,艰难找到了一个曾被魔力覆盖过的微小墨渍……
“啧,给小学生看的自动读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