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分道扬镳
“艾萨塔你疯了吗!”
在贯绝天地的磅礴光柱面前,太阳的辉光此刻却是显得那样无足轻重;遥望着那一抹绝色,野法师的面容顿时失掉了所有血色。
身为法师他很清楚,在那道攻击法术生效的那一刻起,整座箱山及其上所存留的一切都不复存在了。在这道威势怖人的不知名传奇法术面前,凡是被能量洪流所波及到的肉体凡物根本就没有任何拒绝被其毁灭的权力。
新乡城堡此时的完全湮灭,也就意味着自此反击之后,他艾萨塔将代表残存的逐风者们,向着整个无耻偷袭的赤塔家族及其背后的阴谋家们正式宣战。
而这场战斗也绝无任何停火罢休的可能性,在其中一方突破底线规则开始袭杀对方家属的那一刻起,双方的目的就剩下将对方有生力量彻底毁灭殆尽这唯一结局!
亲手毁灭自己费尽心力所缔造出的和平虚像固然可惜,但在这条完全出离了愤怒的疯狗眼中,这一切都无所谓了。滥杀无辜者也好,错杀了平民也好,只要你是为赤塔家族效力的人,那就统统滚下渊狱去为死者们陪葬吧。
话已至此,那得知亲友遇害而生的无端心悸与痛感顿时得到了明显舒缓。
性格与路德维希一般执拗偏执的小家伙,也是同样拒绝了密教骑士所伸出的友谊之手;或者换种说法,还未从施法状态当中脱离情绪的萨塔,现在还没这个力气保持身体稳定。
暴露在空气当中的繁密刺青沿脊骨明灭闪烁,肆意散布着极热烈的无端蒸汽,将脊背连同残破的衣片一齐烫了个通红。
萨塔掐紧胸口,叫其余的肢体强撑地着半跪在地面上,勉强能够撑起的那双眼珠彻底涣散失神。在另一只人工虹膜升华的瞬息,极度吃力的小家伙被迫放弃了对魔力侵蚀的抵抗,仅是在那片腐蚀而成的赤黑当中,存留着一道由鲜血凝成的蛇状竖瞳。
因频繁施法所奔流出的绵长血泪,自打与疯神接战后便是从未停歇过分毫,不断在那张凭空迸裂着诡异粉屑的疲惫面庞上游弋,和着额前怵目惊心的淤创协同污染出了道道血痂。
而他手中所握着的那块高品位的秘银厚片,此刻的绝大部分已然升华作了一抹青烟升腾而起;只有小部分尚未消耗的残浆冷凝,作蒙尘明珠一般,就此熔铸在掌心血肉当中,反射出几缕难以察觉的清冷幽光……
“你找死也不必用这种方法!你这是在把大伙往死路上带啊!”
完全失态了的野法师冲步上前,飞也似地将一管红萝卜粗细的钢质管剂顶在了他的脖颈。
而后伴随着啪嘡一声,一股近似枪击般的巨响,大量被精粹至‘液化’的外源魔力裹挟着复数的大剂量镇定药物,争分夺秒地冲入体内以挽救伤员的性命。
传奇法术之所以会被冠以传奇之名,就是因为此类法术自草创伊始,便是要用到那极其夸张对、奢靡的各类材料,辅以同样旁大的能量与时间消耗以达成设想当中的夸张伟力。
而如果不想让所创造出的法术因简单疏漏而失败,或者演化为极可能在历史终结之前都只能使用这么一、两次的法术黑箱,施法者为了快速施法所要付出的努力与经验……再直白一点,他所要为投机取巧而付出的代价势必残酷无比。
不知这个混蛋究竟是何时起不动声色地脱离了麻痹状态,而后又莫名其妙地从废墟当中,寻出了那块作礼物送与自己的秘银厚片,兵器刻意掩饰着自己从脱身到完成施法的全过程。
等到自己在两分钟后察觉到魔力的异常波动之际,说什么都已经来不及,整个传奇法术的模型塑造已然是不可逆转的了。除非由魔网主或其余诸位至尊降下力量,或着由同等的传奇强者全力将其袭杀,否则再没有任何力量能够阻止他的疯狂行动了。
哪怕是到了现在,确定了老师所调制的特制药剂开始生效,野法师也还是不敢相信萨塔能够以此羸弱状态而无伤施展出此等法术威势。而在事实上他却也没有猜错。
伴随着药液急速融溶,已然在生死线上徘徊着的萨塔终于是得到了宝贵的喘息时机。
筛糠般止不住战栗的身躯由药液抢先一步,赶在了他的另一护命法术生效之前稳定住了身体。
当即又是哇的一声呕,焦蚀糜烂的脏器碎块随着完全黑紫的蠕动污血,合大量尚未稳固的细密肉芽,在废墟里涂上了一层令人生理不适的糜汤——在魔力得到补充的瞬息,身体本能便是调动着这股生力军,急速修补这些大面积焦蚀的腑脏肌胞。
纵使自己已经被愤怒冲昏头脑,失去了应有的理智,但贵为传奇法师、万金之躯,萨塔的求生后手却是远超寻常同袍想象中的那般富饶——前提是建立在他那几乎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庞大魔力上,失掉了魔力储量,他的自保手段比起学徒来可能还要差劲。
只是不知为何,施展了如此法术却是并未消耗源海当中为数不多的魔力储量,实在是叫他摸不着头脑。但无论如何,现在萨塔得到了足够施展的魔力,恢复速度却是要比奥兰多来的更加迅猛。
在魔力黑潮重获掌控的瞬息,自体表上以魔法刺青恒定着又一传奇法术生效:只见得脊背之上的空气骤然扭曲形变,宛如产生了引力坍缩一般的诡异;并是同步开始以海涡般的恐怖力量,毫不留情地暴力虹吸着周身所有能够掠夺的外源魔力——包括在场恒定了魔力的炼金道具。
在场之人只感觉身体一轻,身体突兀间仿佛被生生挖走了一块实体般,紧随其后的便是一阵抓心挠肝的无端瘙痒。所幸,这瘙痒感也只是存留了一瞬,随着魔力被剥离出体外时便一并消散殆尽。
而在场之人所保有的魔力量虽然较少,但在这些强人体内经由锻炼而长久温养着的精粹能量,却是足以将他那空虚的源海填补大半——换作是普通人,小家伙哪怕暴力掠夺几百人也难以到达此等优渥的效果;不过几次深呼吸时间,萨塔便是得以重新活蹦乱跳。
可恢复完满的小家伙刚一起身,一记毫不留情地重拳便是直奔鼻头袭来!
神情暴怒的修士将他瞬间打翻在地还不算,直接骑跨在了揪着头发就往地砖上砸:“你知不知道你干了什么?!”
“我不在乎。”而面容满是不屑的小家伙只是吸了口鼻血,用力咳嗽起来:“他们杀了我的朋友,难道还要我笑着和他们打招呼吗?”
“可你有没有想过城堡里面还会有无辜者?!”奥兰多朝他脸上用力啐了口唾沫:“那些帮佣雇工在里面供职,也就是寻份养家糊口的工作,他们能什么罪孽?!”
“谁在乎他们!我和他们没亲没故的,就算是刚才我屠城了又能怎样!?别给我装出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来!”
萨塔同样是向着奥兰多还以颜色,直接是露出那对犬齿要朝他脖颈处咬去,只是技不如人,叫一记肘击又给打回到了地面上不停咳嗽起来,断断续续的嘶骂着:
“汉娜姐死了,团里和村里也死了那么多人;因为你没恢复好,还不能去打杀那些畜牲,我不怨你。现在我在向他们复仇,你却要为了那些和赤塔同流合污的暴民要杀我?奥兰多,你真TM是个贱种!”
“你再说一遍看!你TM以为我就不恨他们吗?可你现在这么做了,和那些无故杀人的畜牲又有什么区别!”
“你个破誓者还没资格在这教训我!”萨塔猛地咳出一口血痰,“别以为老子刚才没听到,你连给汉娜姐收尸的念头都没有,你就TM在乎你自个的老婆!以神圣敕令之名,滚开!”
霎时间,一道极为强横的无形推力自他的心脏处迸发而出!欲意拽着他起身的修士猝不及防,直接是被律令:驱逐的强大力量掀翻在地。
而当狼狈不堪的修士自地面再度爬起之时,那性情大变的矮个少年眼中已不再存留着人气;他只是以一种看待令人嫌恶的陌生人的冰冷眼神紧盯着他,叫那根被完全覆盖了一层诡谲幽暗的左手食指,牢牢对准了对方的心脏。
“半神殿下,请您滚远一点,不要碍着我的路。”艾萨塔几乎是一种命令式的口吻威胁着。
“你不去劝劝他?”护送着祭司向安全地带远去的尼贝尔赶上了大部分过程,却是饶有兴致地问了拜尔一句;但深知这条小疯狗犯了执拗病的野法师只是摇头:“没用的,他和埃德森叔叔一个样,现在是怎么也劝不听的。”
“萨塔。”紧接着,拜尔突然向着小家伙喊了一声:“把手放下,现在不是内斗的时候。既然你已经恢复了那就抓紧去救人,你姐现在在护送村民往安全屋方向跑,你还在这里纠缠个什么劲?”
而原本还在心里不断叫骂着的萨塔当即一怔,神情连带着多了几丝慌张:“你能确定那我就听你的。”
“我骗你没意义,要不是我没办法走出这个范围,现在哪需要……”
可不等野法师把话说完,众人上方的稀薄魔力,却是以一种肉感可知的烈度凭空震颤起来——就仿佛是要地震术的威势一般,要将他们就此掩埋在这无形之力的攻势之下!这绝对是有强大施法者袭击!
“快卧倒!”
只见得一抹遮天蔽日的凝实黑雾袭来,待到就势卧倒在拜尔所支撑起的立场护罩中的三人复明之时,却是发现这座被连根拔起的工坊废墟,已然连同那道维系着拜尔生命的传奇法术一齐,正高高隆起在了眼下这稍显陌生的林间平地。
而除开被天降废墟就地活埋了的凶恶追兵以外,包括此时突兀呆傻瘫软在了坡下的佣兵几人在内,这随地充斥着污血残躯的修罗战场此刻却是出奇的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