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宴会之后
“嗝~~”
身材高挑的黑衣少女漫步在石板路上,漫不经心地晃荡着脑袋,四下打量着那比自己房间还要熟悉的街道。若是忽略掉胸膛前的贫瘠土壤,这定然是一道极为优美的活动风景线。
只是美丽的少女今晚似乎是吃得太饱,直接是抬了空闲着的巧手拍打了下嗓子,十分不雅地放出了一个响亮的酒嗝,引得身侧的路人们驻足观望。
不过路人们可不会有如此闲情雅致,发自内心喜欢上这一奇特的声响:事实上他们那被牢牢吸引着的视线,更多的是驻留在了少女手上——一个正被她扯着衣领,拖在地面上带着往前走的孩子身上。
那个孩子脸色铁青,脸颊上更是泛着股病态的红色,身上也是溢满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古怪气息。
那双唇似乎也肿了起来,不停向外淌着涓涓细流,衣领上更是沾满了各种形似呕吐物的黏液:整个人有气无力的,活像只大号的人肉玩偶。
而且就这么被这个不知与是他何种关系的女人给拖拽着,乍看之下着实可疑。
况且那孩子的眼睛上,更是佩戴着一副奇怪的大号墨镜,很难不让路人怀疑:这副墨镜是‘继约贩子’刻意用来遮挡孩子身份的。
虽然不知道这么漂亮的年轻女孩为何会如此恶毒,竟会跑去当那些拐卖儿童的‘继约贩子’;但看着她这副大摇大摆的模样,围观群众反倒一时拿不准她的背景,只敢在后头窃窃私语对着她指指点点着。
毕竟自己不敢出手帮助,愿意停下来看热闹的人总是有的;但那些勇敢正直之人,在这世上也是不会缺乏的。
就在围观群众越聚越多、都快将大街前半段给彻底封堵住之前,终于是有年轻人站了出来,匆匆找来了在附近巡逻的城市卫兵,希望他们能去调查清楚。
于附近巡逻的卫兵一听到疑似拐卖儿童,自然是不敢托大,连忙招徕了同事便朝着事发地点赶去。
而周边那些正和少女打着招呼的热情商贩们,见了那些气势汹汹的卫兵们朝这边赶来,他们反倒是毫不在意:该做生意的继续做生意,该看戏的继续看戏,都没想着去提醒少女。
完全是一副其乐融融的模样,丝毫不为少女接下来的遭遇感到担心;似乎是笃定了她没有问题,甚至和顾客们打起了赌。
“前面的停一下!接受调查!”
那些身穿银光闪闪的制式胸甲,制服完全朝胸甲骑兵部队靠拢的巡逻卫兵们,很快就涌了过来;只不过相比于那些威风凛凛的胸甲骑兵来说,新乡城卫队的装备反倒是要差上不少。
而由于黑山卫戍部所发布的《有关地方防卫武装安保条例的指导意见》的要求:这一由赤塔男爵个人出资、招募所组建的新乡城卫队,在条例上是不允许拥有任何的高杀伤性武装。
甚至连他们的‘穷亲戚’——新乡王国骑士团都比他们要强:至少王国骑士们可以自由佩戴任何非现役的武器,只需要在卫戍部授权的佣兵行会里,像佣兵们一样办理登记武装执照即可。
卫队则只能选择非金属材质的棍类、鞭类等低杀伤性武器,连在棍头装上半片铁皮都是非法的。
或许正是因为如此,当这几名五大三粗的卫兵蛮横地驱散人群时:那个浑身洋溢着酒气的少女才能如此的有恃无恐,还敢继续拖拽着那个浑身无力的孩子,朝着前方缓缓走去。
“前方的嫌疑人马上停在原地,举起手来!否则将按照治安规定……”
不过与围攻群众们所期待的嚣张戏码不同,少女仿佛单纯是喝糊涂了,直到现在才听清身后传来的巨大噪音;于是满脸迷茫的少女连忙转过头去,朝着那些卫兵眨巴着眼睛、困惑无比地反问了一句:
“叫我?”
领头的卫兵似乎是见多了这种装傻充楞的情况,直接是高举着自己手中的T型木棍;一边对着少女的脸颊不停比划着,一边快步朝她走来,态度显得非常焦躁:
“马上放开那个孩子,然后举起手来!”
“哦。”
见这几人气势汹汹地朝自己跑来,少女二话没说:果断配合着卫兵的要求松开手,将那名神情虚弱的孩子给直接丢在了地上;然后将双手高高举过头顶,还顺势搔了下自己那红黑相间的发梢瘙痒处:
“我说你们是准备干嘛?逮捕我一个弱女子?”
“有市民检举你,你涉嫌参与人口贩卖,配合我们回署里调查。”
见少女身上没有携带着任何武器的样子,卫兵们顿时放松了不少,开始形成一个半环形的阵型朝着少女逼近;而那领头卫兵更是一刻不停地变换着步伐,也不知是为了耍帅,还是单纯防止被少女偷袭:
“不要试图反抗!嫌疑人。”
“别那么紧张嘛,警官~我又不会偷袭你们,难不成还要惧怕一位力气小到只拿得起刀叉的淑女嘛?况且我可不是人贩子,还希望你们能立即停止这一无礼的污蔑行为~”
卫兵们的所有动作都被少女看在眼里,在满是玩味的挑衅视线当中,悄无声息地将自身的破绽暴露的一干二净:如果少女此时暴起偷袭,恐怕只要不到十秒钟时间,这四人便要被她给放倒在地。
而她倒是一点也没有生气的意思,似乎是在酒精的影响之下,这样的情景让少女的玩乐心愈发浓厚了起来。
只见她先是不动声色地向后退了一步,紧接着又嬉皮笑脸地揶揄起卫兵来,最后玩闹似的将自己的双手举得是越来越高:“喂我说!你们最好现在别去碰这小子,不然出了什么问题我可不负责。”
只不过卫兵们并没有理睬她:毕竟双方如今所处的位置实在太差,路灯光线并不能很好地照亮街道的所有角落,导致那些带着钢盔、本就视线不佳的卫兵们,更加无法看清女嫌疑人的面容与动作了。
为了安全起见、也是防止嫌疑人逃脱;卫兵立刻依照对应事项的处理规范:由两人横着警棍将少女与孩子分割开来,另派一人带着枷锁前去控制女嫌疑人,领队则负责去解救疑似被拐卖的‘儿童’。
领队更是多留了个心眼,先是用手上的T型棍戳了两下那孩子的手臂:刚被戳两下,‘她’便本能地跟着颤抖起来;虽然还是紧闭着双眼,一副有气无力近似昏厥的模样,但至少能证明‘她’还没失去生命。
‘看来是没什么外伤,也没有抵抗痕迹。不排除是熟人作案的可能……’
领队这么想着,随即便俯下身去,准备将躺倒在地的少年给拉起来先。
只不过就在他俯下身去的那一刹那,一旁即将被套上枷锁的女嫌疑人却是猛地放声大笑起来,整个人迅速蹲在地上用力地捶打起地面来,把周围的人吓了一大跳。
而无视了干扰继续执行任务的领队完全没有料到:就在自己即将扶起那孩子的刹那,‘她’那浮满了虚汗的薄唇突兀大张,紧接着便有一股充满着酒气的污浊液体,赫然在半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来。
而那笑到肚子疼的少女,之所以不让卫兵们去与他接触——就是怕他坚持不住那股呕吐感,把没消化完的食物和胃液统统吐到他们的身上去。
毕竟萨塔在赤塔男爵的城堡里,已经吐了有好一阵子了;不然按照霜雪的个性,除了故意报复戏弄小法师之外,也不会闲得把他当麻袋似的在地面上拖着走。
由于在上桌时被霜雪下了死命令,作为普通成员的萨塔在餐桌上连半句话也不让说;而每当他憋不住心中的想法,想要开口畅所欲言的时候,霜雪就会疯狂地往他嘴里喂菜灌酒,免得这张碎嘴又给自己惹出点什么麻烦来。
甚至到了最后,霜雪嫌一直灌酒太麻烦了:她直接是叫佣人端来几盘堆叠得堪比小山高的虾仁,一股脑地摆在他面前;然后掐着他的腰***着他把这百来只大虾涮完吃下肚了,才允许他开口说话。
而为了自己开口说话的权利,快被自己憋疯了的小法师也只能化悲愤为食欲;一边认真消灭着摆在面前的虾山,一边将眼睛死死地盯着几位陷入焦灼谈判中的代表,在心底疯狂编排着自己的遣词用句来。
但这种新乡人民喜闻乐见的涮烫吃法,不仅是对于食材有着不小的要求,对于食客们的胃袋来说也是个相当的考验。况且男爵阁下在有关商务利益的宴席招待上,是向来不会吝惜成本的。
萨塔本就被灌了一大堆红酒和薄肉片,在往胃里艰难塞下二十只虾仁后;终于是支撑不住,灰溜溜跑去上了个厕所;并完成了对记忆深处一个位于古代的老大帝国,其贵族们关于宴会风俗的致敬。
在第四次将胃袋里的美食吐得一干二净后,萨塔只能是近乎痴呆般地瘫坐在椅子上:将灌满了铅的脑袋贴在桌面上,双眼迷离地望着霜雪几人周边的空气。
别说是要发表自己的意见了,他能听清楚这帮人现在在谈论什么就不错了。
哪怕都醉成这样了,他似乎还想着要满足自己的讲话欲:只见他颤颤巍巍地抬起左手,强撑着捏起最后一只熟虾仁塞进口中;连嚼动的力气也没剩下多少,只得操控着孱弱的魔力是强行往胃里摁。
只可惜他的脑子已经是被酒精彻底麻痹了,都还没等虾仁滑入食道,强烈的反胃感便刺|激着少年的神经;在被虾仁卡住嗓子的那瞬间,死撑着的少年当即翻了个白眼,直接在餐桌上晕厥了过去。
等霜雪他们发现萨塔的情况时,小法师已经睡得和死猪一样死了,怎么叫也叫不醒;甚至他这注水猪肉只消拉着上半身稍一发力,便能从口中吐出酸水来,把几次想搀扶着他起来的佣人们给溅了一身。
所幸在这次临时宴会上,各方总算是谈出了互相满意的解决方案来;霜雪心情很不错,这才在宴客厅陪着萨塔等了一会儿,见他没有再出现无意识呕吐的迹象后,方才醉醺醺地拽着他往旅馆赶。
“所以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你当时自己也在场,起因经过还需要我多讲?”
在絮絮叨叨地对着卫兵们讲完讲完删改版的经过后,霜雪便大大咧咧靠在墙壁上休息,一边欣赏着卫兵们驱离围观人群,一边对着身旁头疼不已的德比开起了玩笑:“难不成还要我讲作案动机?”
匆忙赶来的德比中尉只是白了她一眼,随即唉声叹气地将手中的笔记本往额头一砸,将那泛着酒红的整张脸牢牢遮挡;看起来是不想在这事情上面同她纠缠太多:
“行了行了,这事情我会去和卫队长解释清楚的,他听了就清楚了。”
“那可太好了,希望那个可怜的卫兵回去能好好洗个澡吧~”
“你带着他赶紧走吧,不要再在这里逗留了。”
“是是是,我尊敬的副团长女士~那么我们就不妨碍你们的公务,明天再见~”
霜雪说完便弯腰抄起萨塔的外套衣领,继续拖着他抬脚欲走。可还没等她走出两步,醉眼朦胧的少女却又猛地侧过身来——如同是在对暗号似的,借着醉意没头没脑地对着德比叮嘱起来:
“我由衷的希望您的胳膊,千万不要拐到别人家的怀抱当中~”
“这句话,我原封不动的还给你。”德比冷冰冰地回应着,将被纸张遮挡着的视线悄然移动到了地面上,“你们迟早会害了他。”
“彼此彼此~至少我们不会让他伤心,顶多就是头疼一会罢了。”
转身朝着旅馆进发的霜雪如是说道,旋即便消失在了夜幕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