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督,我严重抗议您这种毫无意义、毫无价值、纯粹浪费时间的作为!”当阿尔及利亚走进齐开的摄影棚时,就看见齐开一脸心满意足的在自己的小本本上记录着什么。
“啊,你来了。”听见阿尔及利亚的声音,齐开抬头快速的收起自己的小本本:“来,你的衣服在这里。”
“提督!”阿尔及利亚顿了顿,声音越发严肃:“我刚才说的话您听见了么?”
“嗯?什么?”完全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齐开根本就没有在听:“你刚才有说什么么?”
阿尔及利亚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睁开眼时整个人都显得不一样了。
她并没有再继续说什么,就只是站在那里,定定的看着齐开,一言不发。
齐开皱了皱眉,上上下下打量了自己一下,摸摸脸又摸摸头:“我有什么问题么?”
阿尔及利亚不回答,继续冷漠的盯着齐开。
齐开被阿尔及利亚这么盯着有些难受,于是赶忙拉过旁边的衣架,亮出自己为阿尔及利亚精心准备的一衣架的衣服。
和之前的所有人都不同,齐开在阿尔及利亚身上下的功夫和心血是最多的。不仅仅是因为她是自己最为贴心可靠的小管家,更是因为经过朝夕相处,齐开清楚地意识到这个平时不苟言笑,一年十二个月,一天二十四小时穿着男士西装的女人身材究竟有多好。
她就仿佛一个世界上最完美的衣架,又像是世界上最出色的璞玉,你可以在她身上发现几乎宇宙大爆炸般无穷的可能性。
只是现在这个无穷的可能性,好像有些不高兴。
“怎...怎么了么?阿尔?”在拉出自己精心准备的衣服之后,看到阿尔及利亚的表情还是没有任何改变,齐开终于意识到自己面前的人似乎有些不高兴了:“我,我做了什么让你不高兴的事情了么?”
“您从今天一开始,就没有做一件不让我气愤的事情。”阿尔及利亚长长的叹了口气,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任何改变:“为什么要花时间和精力做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呢?”
“这怎么能是毫无意义的事情呢?”齐开瞪大了眼睛:“你们是女孩子啊,给你们找一些漂亮的衣服,这怎么能是没有意义的事情呢?”
“不,您错了。”阿尔及利亚摇了摇头,声音没有任何起伏:“我们不是女孩子。我们是舰娘。是黑海舰娘。是您手中最锋利的长剑。您是我们的主人。是我们最可靠的领袖。”
齐开怔了怔,他张了张嘴,话到了嘴边却又说不出。指了指自己手里的一长串衣服,又想说什么,但最终也还是没能说出口。
“怎么?”看到自己提督欲语还休的样子,阿尔及利亚上前一步逼问道:“您想说什么?”
我?我......
我想说什么?我能说什么呢?
齐开叹了口气,有些颓然的找了个箱子一屁股坐了上去。
看到原本兴致勃勃的齐开被自己一番话说得兴致全无,阿尔及利亚心中竟隐隐有些疼。只是她心里明白,自己如今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齐开好,她不能退缩。
“我始终记得您刚上岛时的样子。”阿尔及利亚轻轻叹了口气,拉过来一个箱子,以同样的方式,坐到齐开的面前:“那时的您绝望、愤慨而又憎恨。我知道在人类的价值观中,那些并不是什么优良的感情,但是在我的眼中,在我们黑海的眼中,那确实最能吸引我们的特质。
“您的绝望就是我们最甘甜的美酒,您的愤慨就是我们最肥美的沃土,您的憎恨更是能令我们沉沦的毒药。那时的您,简直是我世界中最璀璨的明星!
“之后您接受了猎户座的建议,成为了我们的提督。我至今记得那时每天在办公室里,您没日没夜工作的身影。记得每天一边撰写港区发展计划,一遍啃着硬面包的您。记得每天早晨在操场上不断磨练自身的您。
“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那样的您就一去不复返了呢?是东海的覆灭让您彻底放下了那些情感,还是萨拉托加那个罪该万死的妖精摧毁了您的意志呢?
“您还记得当初在您的卧室里,您向自己的父亲发出的豪言壮语么?
“您要亲自登门,一个一个的将那些亲手缔造了威科岛事件的主谋‘牺牲’掉。
“可您现在要怎么才能将他们一个一个‘牺牲’掉呢?
“在这里给我们穿上各种好看的衣服,让您拍照片么?”
阿尔及利亚说着,从一旁的衣架上,拿出一件精美的常服。拿到齐开的面前,拿到他的眼前。
“我已经记不清楚多少次,白天在办公室找不到您,晚上也没见您在卧室休息。我不想去关心,那些时候您是不是去和萨拉托加鬼混去了,可现如今呢?现如今您又弄来这些......让我穿上这个,在您面前各种......这样,您真的就满足了?”
齐开抿了抿嘴,忽然觉得自己的鼻子有点酸,好想打喷嚏,但是却打不出来。
他抬起头眨巴眨巴眼睛,长长的呼吸了几口气,过了好一会儿,才掏出自己怀里的本子,轻轻朝阿尔及利亚丢了过去。
原本还想说什么的阿尔及利亚被齐开突如其来的动作打断,慌乱的接过那个自己进来时,就看见齐开在写写画画的小本子。
打开本子,只见上面涂涂改改,写着自己进来之前所有舰娘的身材数据,从三维到肩宽,再到腿长等等等等。
“您这是什么意思?”看到眼前的这个笔记,阿尔及利亚更加迷惑了。
齐开站起身,挠了挠头,走到摄影棚一处隐秘的角落,拉开衣柜,展示出一列整整齐齐,琳琅满目的各式女装。
这些服装显然都是崭新的,没有被任何人穿过的。最关键的是,这些衣服还没有出现在自己刚才清点货物的清单之中,仿佛是打从一开始就不存在于港区的衣服。
“这是......”看到这一幕,阿尔及利亚彻底迷茫了。
齐开微微叹了口气,抬起头说道:“你知道今天几号么?”
阿尔及利亚犹豫了一下:“七月四日...怎么了?”
“那你知道二十天后是什么日子么?”齐开惨笑了一下,将那个隐藏的衣柜重新推了回去,然后落寞的直接坐在了地上。
二十天后?七月二十四?什么日子?阿尔及利亚皱着眉仔细想着。她不记得那天是什么重要的日子啊。
据自己所知,人类中似乎也没有什么特殊的节日实在这一天,难道是提督的生日?阿尔及利亚开始有些慌了。
看到阿尔及利亚一脸迷惑,齐开苦笑一声又挠了挠头,显得十分沮丧。
“看来,港区里应该只有我一个人还记得啊。”齐开轻轻叹了口气,身子向后仰去,目光盯着摄影棚的天花板,眼睛微眯,仿佛看到了过去。
一年多之前,他就是用这个姿势,抬起头,看到黑海朝威科岛的候考室丢下的炸弹。一年多一点的今天,自己却已经和黑海彻底分不开了。
“你说的是没错。当初的我绝望、愤慨、憎恨。可你知道我为什么会绝望、愤慨和憎恨么?”
阿尔及利亚摇了摇头。
“那是因为我的家在那一天被毁了。”齐开说着,声音还是有些颤抖,仿佛当时发生的一切就在昨天,还...历历在目:“我的家很复杂。如果用人类的定义,我是有家的。就在北海,在北极。可是我并不认为那是我的家,因为那里已经没有我的家人了。”
“我之后找到了家人的感觉,是在我上学的时候。和我的同学们一起。”齐开说着,脸上露出一丝笑意:“那时我们一起上课,一起翘课,一起吃饭,一起聊天。虽然我私下里一直叫他们倭猩猩,可是...人类和倭猩猩难道不一样都是猴子么?”
“然后就在那一天,我的家人全没了。”齐开脸上的笑意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痛苦和狰狞:“我在这人世间的时间不长,只有23年。在这之中,我有一大半的时间都在寻找,一个可以被称之为家的地方。终于,我在我18岁那年找到了,然后在22岁那年,被人无情的摧毁了。”
“我原本以为我这一辈子就这样了。等我杀了亚历山大,等我毁了七海,等我为我的家人报了仇,这个世界就再也没有什么值得我留恋的东西了。到了那时候,就是我去下面找我家人的时候了。”
阿尔及利亚听到这里,不觉全身一颤。
“可是,谁让我在去年遇见了你们呢。”齐开说着,耸了耸肩,脸上露出一丝微笑:“你们这群,愚蠢,莽撞,无可救药的废物!如果没了我,你们将来要怎么办呢?没办法,我只能留下来给你们当提督,给你们...建一个家。”
“没错,去年七月二十四号,就是我们正式搬到檀香山,是我们港区建立的第一天。”齐开说着,耸了耸肩:“也是...我的,新的,家,建立的第一天。”
“这次呢,确实,我有自己的私心在里面。东海覆灭之后,我确实,飘了。然后呢,也因为处男毕业了嘛,某些地方被打开了,这点我向你道歉,是我的不对。”齐开说着,朝阿尔及利亚轻轻弯了弯腰,但是随后就立刻直了起来:“但是呢,主要,我还是想知道你们的身材。”
“刚才给你看的那些晚礼服,是我偷偷摸摸做了小半年的,给你们的礼物。原本是想当成惊喜来着,呵。虽然手艺不怎么好,穿的可能也不怎么舒服,但是都是我最自豪的设计。想着快到日子了,最后拿你们的数据改改,威尔士她们的衣服我也再加把劲,咱们港区建立一周年,好好过过,热闹热闹。”
“不过让你这么反感,我是真的没有想到,不好意思。”齐开说着,抿了抿嘴,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再说下去好像就成了自己批评阿尔及利亚了。可是阿尔及利亚并没有错啊,她只是想让齐开变得更好,想让整个港区变得更好而已。
或许...如果自己一开始就把事情讲清楚就好了。
齐开强打起精神,朝阿尔及利亚笑了笑,然后摘下自己今天一天爱不释手的相机放在一旁,轻轻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
毕竟,为了今天拍照这件事,自己的办公桌上,还是囤积了不少工作的。
得赶紧回去加班才行了。
想着这些,齐开轻轻拉开摄影棚的大门,又轻轻关上,仿佛为了不要惊扰到谁似的。
直到大门关闭的那声音响起,阿尔及利亚的灵魂才仿佛回到了肉体一般,怔怔的看着空无一人的摄影棚发呆,大脑一片空白。
“这些...你是不是一开始就知道?”阿尔及利亚的身子颤抖着,安静的空间中,几乎可以听见她牙齿剧烈碰撞、摩擦的声音:“说话呀!萨拉托加!”
一直隐藏在阴影中的萨拉托加一愣,一脸事不关己的说道:“你凶我做什么?是你让提督伤心了的,又不是我,你拿我出什么气?”
“你一直都知道这些的对不对?你一直都知道是我误会了提督的对不对?你一直就在旁边看我出丑,看我让提督伤心对不对?”阿尔及利亚愤怒的冲到萨拉托加面前,狠狠地抓住萨拉托加的衣领,嘴里的每一个字都好像是从牙缝间挤出来的一样。
“是啊。”萨拉托加笑着挑了挑眉,眼神戏谑:“可是,这怪我咯?是我逼你认为提督不见了就是去偷懒、去和我鬼混的;是我逼你认为现在的提督烂漫懈怠不知进取的;是我逼你今天说出那些话的么?”
“不是。”萨拉托加表情一变,粗暴的打掉阿尔及利亚握住自己领子的手,话语冰冷的仿佛是在和死人说话:“是你自己自以为是啊!”
“作为提督的管家了不起哦,想怎么说提督就怎么说哦,连提督晚上和谁过夜你都能管哦,不知道的还以为提督是你管家呢,你可真是不得了哦!”
萨拉托加说着,转身从齐开隐藏的衣柜中挑出一件非常精美的晚礼服,拿到阿尔及利亚面前比划了一下,嘴里不断发出啧啧的赞叹声。
“你看看,看看提督为你专门设计的衣服,多漂亮啊。设计这衣服的时间和用的料子,那可都是一等一的哦,看看提督对你是得有多重视呀!”
“可惜。”突然,萨拉托加的声音一滞,手中的衣服忽然一颤,软绵绵的飘落在地上,落在满是尘土的地面,然后被萨拉托加一脚狠狠地踩了上去,反复蹂躏着:
“可惜......再也用不上咯。”
说完,萨拉托加也转身离开了摄影棚,留下阿尔及利亚一个人看着地上地礼服。
整个空间,安静的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