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尼安的脑海忽然一颤,一幅她从来没有见过的画面浮现在她眼前。
高楼林立的大厦下,天空阴沉地反仿佛一个盖子,紧紧地扣在每个人的心头。
两个少女就这么淋着滂泼的大雨,怔怔的站在水幕中,彼此对视。
“不用怕。”少女笑着,洁白的牙齿非常好看:“我们回家。”
“回家?”满身泥泞,狼狈不堪地弗莱彻地坐在水沟中,看着少女。
“对,回家。”少女说着,朝弗莱彻伸出手来。
下一刻,奥尼安的意识重新回到现实。
弗莱彻愤怒的甩开奥尼安的脸,狰狞的面容瞪着自己的妹妹,仿佛一只吃人的恶鬼。
“...你也看到了?”
奥尼安的晃了晃神,思绪一时间竟然没有转过来:“那个女孩是谁?”
弗莱彻闻言,一口陶瓷般的牙齿紧紧地要在一起,咯咯作响。但是奥尼安却在这个愤怒的少女眼中看到了晶莹的液体。
眼泪?
弗莱彻羞愤的抬起手,手上的主炮直接绽放出璀璨的火光。
奥尼安失神,身子全然没有任何反应,但是下一刻却被一只手臂紧紧地抓住,轻轻一拽就把她揽进了怀里。
爆炸在阿尔及利亚的舰装上炸开,然而却仅仅只是留下一个浅浅的凹痕以及一圈黑色的焦痕。
弗莱彻一晃神,刚想向后跳跃,阿尔及利亚怀抱着奥尼安,转身一脚就踢在了她的脸上。
巨大的力道传来,弗莱彻就仿佛一个洋娃娃一般,在海面上弹了几下,随后重重的撞进了低级黑海之中。
奥尼安张了张嘴,过了一会儿才彻底回过神来,在阿尔及利亚怀里抬起头,看着这位不苟言笑的女管家:“阿尔及利亚...小姐?”
“叫我阿尔及利亚就可以了。”阿尔及利亚语气平和的再一次纠正道。在简单的打量了奥尼安一圈之后,她也就松开了手,目光重新放在周围的敌人身上:“没事吧?”
奥尼安点点头,刚想动,左臂就传来一阵钻心的痛:“我可能...脱臼了。”
“脱臼了?”阿尔及利亚一愣,拉着奥尼安的右手一边躲避人类舰娘的炮击,一边还击。
“对。”奥尼安点点头,脸色有些红,好像在不好意思:“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
“对我,不要用敬称。”阿尔及利亚说着,手掌简单的在奥尼安肩膀上摸索了一下:“可能有些粗暴,请忍耐一下。”
阿尔及利亚说着,不等奥尼安做出回应,她就利落地拉着奥尼安的左臂,飞快的一拉一推,只听嘎啦一声,奥尼安的脸色就立马好看了。
“谢谢。”奥尼安揉着自己的左手,目光看向远方已经从低级黑海中站起来,开始反抗的弗莱彻:“刚刚她是......”
“是提督之前的恶作剧。”阿尔及利亚解释道,拉着奥尼安直接朝弗莱彻冲了过去:“之前在港区中,他也对我用过,不过效果不怎么好,没想到对弗莱彻这么有用。”
说道这里,阿尔及利亚的话突然停了下来,看了奥尼安一眼:“你看到她的记忆了么?”
奥尼安迟疑了一下:“一小段。”
阿尔及利亚点点头:“什么内容?”
“一个雨天。”奥尼安回忆着:“很狼狈的弗莱彻坐在水坑里,被一个女孩子捡到了。”
“女孩子叫什么?”
“好像是......”奥尼安回忆了一下,忽然感觉胸口有些痛:“尼古拉斯。”
“尼古拉斯?”阿尔及利亚忽然皱了皱眉,看向远方在低级黑海中奋力挣扎的弗莱彻,眼中多了几分清明:“难怪......”
“难怪什么?”奥尼安立马追问道。
“提督从弗莱彻脑海中翻出来的,估计是她最重要的回忆。”阿尔及利亚看了奥尼安一眼,解释道:“尼古拉斯,如果真的是那艘尼古拉斯,那么一切就都能解释的清楚了。”
“解释什么?”
“弗莱彻级尼古拉斯,无论是从舷号上还是现实中,她都是你的姐姐。”
“姐姐?”奥尼安皱了皱眉:“对不起,关于弗莱彻的事情...我不大清楚。”
“你不需要知道太多,只要知道现实中,尼古拉斯才是第一艘下水的弗莱彻就够了。”
“可是,这和我们这边的弗莱彻有什么关系?”奥尼安有些不理解。
阿尔及利亚又看了奥尼安一眼,轻轻叹了口气:“你是不是除了我们,就没怎么接触过黑海?”
奥尼安脸蛋一红:“...算,算是吧。”
阿尔及利亚叹了口气:“如果我猜的不错,她应该是早年被更早苏醒的尼古拉斯捡走了。尼古拉斯是我的老朋友了,不过那已经是很多很多年前的事情了。后来听说她沉了,之后也就再没有她的消息了。”
“沉了?”奥尼安一愣,一时间还无法把“姐姐”和“沉了”两个概念整合在一起。
“对。”阿尔及利亚点点头:“这对我们黑海来说,并不能算常见,但也不算稀罕。毕竟我们存在了100年了,人类在这100年来一直没有放弃过消灭我们,偶尔有一两个黑海舰娘被他们击沉很正常不是么?况且她还是一个驱逐舰。”
奥尼安怔怔的看着海面,脑海中回放着自己从弗莱彻记忆中看来的片段。
很奇怪,她并没有看清那位接纳了弗莱彻的姑娘长什么样子,似乎原本在弗莱彻的记忆中,那姑娘的样子就是模模糊糊的,唯一十分清楚的,就只有她那一嘴洁白的牙齿。
在那个黑色的雨天中,仿佛太阳的光芒,驱散了弗莱彻心中所有的恐惧。
凄厉的嘶吼划破了奥尼安的思绪,她们已经到了低级黑海之中,宛如豹子一般左右冲杀的弗莱彻面前。
弗莱彻也注意到了她们。
原本干净整洁的欧式长裙,如今已经破烂不堪,满是污渍,青色的衣袖上因为之前的战斗也出现了破损。
弗莱彻就这么狼狈的盯着奥尼安和阿尔及利亚,凶戾地几乎不像是一个人。
“你看到了是吗?”奥尼安还没想好说什么,弗莱彻就开口怒吼道:“你看到了是吗!??”
奥尼安浑身一颤,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被弗莱彻这一吼吓得后退了一步。
余光看到奥尼安的身子在颤抖,阿尔及利亚不着痕迹的侧过身,将奥尼安挡在身后:“弗莱彻,我们是不是可以聊聊?”
“你让开!”弗莱彻腥红的眸子看着阿尔及利亚,怒吼道:“这是我们姐妹之间的事情,与你无关,滚开!”
阿尔及利亚歪了歪脖子。
头顶,一架喷气式飞机绕了两圈,然后快速掠去,那是瓦良格在提醒她。
没有了她,光靠高雄一个人是无法镇住十四艘弗莱彻的,连带着马萨诸塞也会陷入危险。
她的时间不多了。
阿尔及利亚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扯了扯脖子处的领带,松了松自己的领口:“无关?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可是记得很清楚的。”
阿尔及利亚说着,轻轻把奥尼安往后面推了推:“记得么,她常说的那句话。没事笑一笑,所有的烦恼都会跑开。”
弗莱彻一愣,恍惚间似乎有个女孩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她笑着,带着自己在人类的世界中买衣服。明明自己脏兮兮的像个流浪狗,但是在她的打扮下却精致地像个洋娃娃。
“笑一个,笑一个。”女孩说着,弯下腰,对着弗莱彻露出洁白的牙齿。
弗莱彻怯生生地扯了扯女孩的衣袖,笑脸紧张的扭曲在一起,都快哭了。
女孩无奈的叹了口气,宠溺的揉了揉弗莱彻肥嘟嘟的脸:“没事笑一笑,所有的烦恼都会跑开哦。”
现实中,弗莱彻对着阿尔及利亚怒吼道:“你怎么会知道...你怎么会知道!?”
阿尔及利亚叹了口气,在解开自己的领口之后,她又开始摘自己手上的手套:“她没和你说过么?她不仅在人类的社会中混的很好,在黑海里她也是很有人缘的。”
阿尔及利亚说着,摘掉自己的手套,然后又开始解开西装袖口上的扣子,一点一点,十分仔细地将袖口翻卷到手臂上:“当年,我们都劝她,作为黑海,就老老实实待在海上,别没事往陆地上跑,不然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阿尔及利亚的话仿佛一把钢刀,狠狠地刺在弗莱彻的心口:“你住嘴!你住嘴!你......你懂什么?你懂什么?”
“我确实什么都不懂。”阿尔及利亚摇头,卷好一个手臂的袖口,又去卷另一个:“所以当年我才劝她,可你知道她当年是怎么说的么?”
弗莱彻的嘴颤抖着,仿佛有呜咽声在酝酿。
“我在大海上漂了30年了,看着人家一个个阖家美满的,我也想找个家,体验一下那是什么感觉。”阿尔及利亚说着,一字一句仔仔细细重复着当年,自己和老朋友最后一次见面时和自己说的话:“你知道么,历史上弗莱彻级总共有175艘!换句话说我有174个亲人!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们肯定已经降生了,只是我还没有见到她们。”
“住嘴...住嘴...”弗莱彻摇晃着头,身子一边颤抖一边后退:“不要再说了......”
“这次我就要去找她们,把她们全部聚集到一起,看你们以后谁还敢说我是孤儿。”阿尔及利亚说到这里忽然笑了,就仿佛许多年前自己那位老朋友对自己露出的笑容:“你别愁眉苦脸的呀,笑笑,笑笑。没事笑一笑,所有的烦恼都会跑开哦。”
“我叫你住嘴啊!”弗莱彻的理智似乎被这一句话彻底摧毁。她大吼着挥舞着手中的舰炮,朝阿尔及利亚冲过来。
然而阿尔及利亚脸上的笑容也在这一刻消失的一干二净。
她整理好了衣装,眼神淡漠地看着弗莱彻,脸上说不出的厌恶。
“然而,你回头看看......这么多年来,你都对她的家人做了什么?”
阿尔及利亚瞬间冲到弗莱彻面前,脱去手套,撸起袖子的拳头,狠狠地,狠狠地,打在弗莱彻的脸上。
黑色的鲜血,四处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