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亚历山大指挥室的大门,齐开一眼就看到了端坐在指挥台后面,等待着齐开的亚历山大。
对于这个场景,齐开一点也不感到奇怪。他十分冷静的走到指挥台另一边,拉开早就摆放在这里的椅子,然后坐了下去。
“终于。”齐开坐好,叹了口气。
“终于。”亚历山大同样也叹了口气,只不过他是看向窗外远远传来的欢呼声叹气:“我是真的没有想到你会和埃菲尔提斯配合演这样一出戏,不得不承认,你确实很厉害。”
齐开垂了垂眼眸:“你不想问问在战场上,那些还在为了你而奋斗的舰娘们吗?”
亚历山大笑了笑:“目前为止,你还没有击沉过除我手下之外的,其他提督的舰娘吧?”
齐开点了点头。
“那我还有什么可问的呢?”亚历山大叹了口气:“只是可怜那些被我派去威科岛的姑娘们了。”
于公,这些参与了威科岛事件的舰娘,很有可能知晓他齐开就是黑海提督的身份,于私,无论这些舰娘是否出于本心,她们的手上都沾满了威科岛上的鲜血。
所以,无论于公于私,齐开都不能放过她们。
“我很好奇,齐开。”说到这个,亚历山大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脸上慢慢浮现出一丝笑意:“威科岛的事情其实说白了,就是我执意的结果。你可以把我理解成是一个凶手,如果你想要报仇找我一个人就行,为什么你要这么执着于那些执行任务的舰娘呢?”
齐开抿了抿嘴,并没有回答。
“其实你也知道的对吧,她们其实在心里并不愿意这么做。”亚历山大说着,微微后仰,靠在自己的椅背上:“那些都是她们的同类,有的甚至是她们的同名舰,共享一个光荣的名字。她们其实并不愿意这么做的,只是因为我对她们下达了那样的命令。可你明明知道这些,为什么还是不肯放过她们呢?亲手杀死那些行凶的武器,这么令你感到愉悦吗?”
齐开静静地看着亚历山大,在确认他说完之后缓缓开口说道:“我还在上学的时候,曾经发表过一片论文,不知道你知不知。”
“说说。”
“那是一片关于舰娘和人类关系的论文。”齐开耐心解释道:“在我的观点里,舰娘并不是兵器或者冷冰冰的物件,她们有思想有感情有灵魂,是和我们一模一样的个体。”
“所以呢?”亚历山大皱了皱眉,似乎有些没有搞清楚齐开这话的意思。
“所以,我希望她们不只是作为提督的舰娘,提督的附属品活着。”齐开说着,目光似乎陷入回忆:“我希望她们同样可以像我一样,将自己认为是一个独立的个体。这里其实我要反驳一下你之前的观点,你的那些舰娘并不是因为你命令她们去做才去的威科岛,而是你希望她们去,她们才去的。”
亚历山大疑惑了一下:“有区别么?”
“有!”齐开斩钉截铁的回答道:“前者你只是将她们当成了被动接受命令的工具,而后者才是她们真实的想法。她们是想要完成自己提督的心愿才对同族举起的屠刀,并不是因为你的命令。所以,我不同意你将她们说成是凶器的看法,在我看来她们只是一个想要完成凶手目的的帮凶,仅此而已。”
“哼,巧言令色。”亚历山大冷哼一声,表情似乎很是不屑:“说的再好听,其实只不过是为了给你报复我的姑娘们找借口而已,说的那么好听做什么?”
“如果你非要这么想,也可以。”齐开笑了笑,并没有对此做过多的表示:“那想必你也该知道,明面上战败的我不能被发现人还在哈瓦那,所以我的时间不多,你还有什么话想交代的么?”
亚历山大摇了摇头:“交代什么?你想让我交代什么?”
齐开眯着眼,沉默了一下:“即使到了现在,你的内心仍然一点愧疚之情都没有吗?”
“愧疚?”亚历山大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齐开,你和我有什么区别?我为了我嘴上的正义,牺牲了威科岛上的人命。你不也为了你嘴上的正义,今天杀死了那么多的提督吗?”
齐开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却被亚历山大打断:“你不要解释。无论你有多么合情合理的借口,乃至悲天悯人的理由为你的行为解释,都无法磨灭你为了你的目的,而杀人的事实。齐开,你和我,其实没有任何区别。”
齐开低头沉默了一下,最后惨然一笑:“是的,你说的没错。”
齐开站起身,缓缓走到指挥台面前,双手撑在台面上,俯视着亚历山大:“说什么为了改变提督在世界眼中的看法,那都是狗屁。我就是为了复仇。他们妨碍我复仇了,所以他们必须死,就这么简单。”
亚历山大愣了愣,似乎并没有料到齐开会这么爽快的承认。
“是不是没有想到我就这么承认了?”齐开挑了挑眉,眼中满是不屑:“我会承认我因为自己的欲望而犯下的罪孽,可你呢?你会承认吗?”
亚历山大咬了咬牙,缓缓摇头:“不,我不承认。”
说着,亚历山大也站起身,目光炯炯的盯着齐开:“我自始至终都相信,我这么做是对的。我并不是出于什么私欲,也不是出于什么报复,我一直都是为了人类,为了提督和舰娘,才走到今天的。在之前是,在现在是,在将来也是。”
齐开看着亚历山大,微微眯起自己的眼睛,随后缓缓摇头:“这或许就是别人说的三观不合吧。”
说着,齐开叹了口气,随后从腰间抽出一把手枪:“既然没有什么交代的,那么遗言呢?有遗言吗?”
亚历山大缓缓坐会自己的指挥椅,慢慢悠悠从怀里抽出一根香烟,点燃,抽了一口,然后缓缓吐出,轻轻地摇了摇头。
“真是可悲啊。”齐开皱了皱眉,随后看向一旁的厌战:“你呢?”
厌战自始至终都没有看过齐开一眼。
自从齐开进入这个房间开始,他的眼中似乎就只有自己的提督。
因为在他的心里,这个男人就是自己的一切了吧。
见厌战沉默,齐开微微叹了口气,随后对准亚历山大的心脏扣动扳机,随后看向厌战。
厌战此时的脸上并没有任何悲伤的表情。
她缓缓走到自己提督的身前,微微蹲下身,为他再此整理了一下仪容,然后将他手中的香烟掐灭,整理好一切之后才缓缓走向齐开。
然后,将一柄被仔细保养过的古典指挥剑,递到了齐开的面前。
齐开看着厌战手中的指挥舰,瞳孔瞬间缩小。
这剑,他认识。
不只认识,简直太熟悉了。
当年这把剑的主人和齐开在自己最无忧无虑的时间里,度过了梦境一般完美的四年。
自己最后一次见到这把剑时,这把剑的主人为了保护齐开,拖着重伤的身躯,与别人决斗,最后无力地落在地面。
这是齐开厌战教官的佩剑。
“你一直保留着?”齐开结果佩剑,仔细打量着厌战。
“其实,当时我就有一种预感,我会将这把剑亲手还给你。”厌战微微点了点头,看着那把指挥舰的眼神中,似乎流露出一丝齐开看不懂的神采。
“凭我对亚历山大的了解,他最后应该有命令你离开才对。”齐开看着厌战,微微又有疑惑:“你为什么没有走?如果在最开始你就听从你提督的命令离开的话,你会活下去的。你的提督死后,我也不一定会追着你不放,你明明能有更好的未来,为什么选择留下?”
厌战听完笑了笑,眼神中满是掩饰不住的落寞:“你还记得当年在威科岛,你的厌战说了什么吗?”
齐开一听,顿时就明白了:“宿命中的叛逆啊......好吧,我敬佩你的忠武。”
说着,齐开抽出了已故厌战的佩剑:“当时,我的厌战死于你的剑下,今天,我用她的剑杀你,你可有怨言?”
“没有。”厌战摇了摇头:“只是我还有最后一个请求,希望你可以答应。”
“什么请求,说吧。”齐开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如果可以,希望你能将我和我的提督葬在一起。”厌战说着,微微回头看向自己仿佛睡着了的提督,面露温柔:“从来还没有一个舰娘能和自己的提督长眠在一起,我想成为第一个。”
齐开想了想,点了点头:“不过为了防止你的尸骨被政府觊觎,我恐怕得把你和亚历山大找一个很偏的地方葬下了。”
厌战摇了摇头,脸色淡然:“无所谓,如果可以,能葬在威科岛其实最好不过。”
齐开垂了垂眼眸,没有说话。
“火葬或者海葬随你,我只想和我的提督在一起。”厌战说着,向齐开微微张开臂膀:“齐开,我们和你的故事算是到此为止了,但是你的故事不会就这么结束。还会有更多更多的人在未来等着你,希望你可以走的更远些,不要早早地就来找我们了。”
“好,我记住了。”齐开点了点头,随后举起长剑。
下一刻,厌战的身子就软软的躺了下去。
就和那样威科岛上的厌战一样。
窗外,海风轻轻地吹着。
齐开的心里却好像永远少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