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生肉,意味着改变的,不只是嗅觉和味觉,连视觉也慢慢的消失了,而且这消失还不是突然的改变,陈乐乐看着满房间装饰的花,和那片镜子,觉得有些事情,必须要尝试过才知道。
趁现在,趁若文还能说话的时候,陈乐乐觉得这最后的决定权,要告诉若文。
“你还能听到我说话吗?”
“当然,怎么了?”若文也放下了嘴角的猪肉,因为这对她来说,其实一点也不好吃。
“有件事情,需要你自己决定。这冥界的材料我还没有试验完,但是你的身体已经要坚持不下去了。想来你自己更清楚自己身体的变化。在灵药学上,短时间内,我恐怕是在你的身体完全变成亡灵之前,都没办法解决你的问题。”
“你的意思是,除了灵药学,你有其他的办法?”若文若有所觉。
陈乐乐拿出了一小块骨头:“这个叫做虫语骨,长得和虫子一点关系都没有。世间有一种灵虫,叫做虫语。虫语一叫,就能吸引灵气到它身边。而我手中的这种石头,作用和虫语有点像,当然作用没有那么强,它能吸取的,是死灵之气,最关键的是,它能吸取的死灵之气,可以很多,很多。”
“你想说什么?”若文就看着陈乐乐。
“这颗虫语石,现在里面的死灵之气是溢满的状态,一旦我将这里面的死灵之气净化掉,它就会从外源源不断的吸收死灵之气。也就是说,我如果把这块小石头,装到你的身体里,它就会吸收你身上的亡灵之气。”
“这其中肯定有很多顾忌吧。”若文反问道。如果这办法就像陈乐乐所说的那么简单的话,他也不会这么犹豫了。
“问题很多。你现在的身体,可谓是成也死灵之气,败也死灵之气。死灵之气导致你慢慢变成亡灵,但是如果没有这死灵之气,你当场就会死亡。”陈乐乐的眼神变得奇怪,但是若文毫无反应。
“因此我必须将这块小小的虫语石切开一个一个颗粒,然后估计着能吸收的死灵之气的量,再放到你的身体里面,于此同时,你也需要服用恢复伤势的灵药,同理,灵药里的死灵之气,也会被虫语石给吸收。”陈乐乐顿了一下,然后继续说道。
“这是可能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因为以前从来没有人这么做过,很容易出现各种意外,因此我只能将整个过程,划分为很多个疗程。这需要很长的时间,而且一旦出现问题,可能就再也没有挽回的机会。”
“什么时候开始?”陈乐乐原本觉得若文不会笑了,但是现在,他眼中的若文忽然笑了起来,即便脸色已经苍白得不像是人类,但还是那么的美丽,那么的迷人,那么的魅惑众生。
“这是我第一次做类似的事情,”陈乐乐觉得自己应该把后果再说得明确一些,让若文谨慎做决定。
“万一发生了不可控制的后果,哪怕是最基础的虫语石的效果出乎意料的强或者弱,都会造成不可逆转的后果,可能比现在还严重。”
“怎么可能比现在还严重?”若文伸出了自己的手指,那里有刚刚烤猪时,不小心被探伤的伤口。在伤口之处,白色的指骨已经露出,上面流露出的亡灵气息,和外面的亡灵下属们,一模一样。
“我已经没得选了。”若文回答道:“想要做什么你就做吧,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怪你的。只是我还有一个请求。”若文目光灼灼的看着陈乐乐,“给我弹一曲吧,我想听《凤凰于飞》。”
陈乐乐脸色复杂的看了一眼若文,轻轻的点了点头:“好。”
《凤凰于飞》,是琴剑宗的一首曲子,能产生最基础的效果,是静心凝声,并产生一种威严的感觉,没有什么直接的杀伤力,但是对灵禽的压制力很是强大。
当若文还是一个小女孩的时候,通天之蛇还只是一条小蛇,在野外最怕的,自然是天上的灵禽。当若文在野外遭遇到危险的时候,陈晨出现了,用一首天籁般的《凤凰于飞》,赶走了所有攻击若文的灵禽,然后救下了若文。
从小就见惯了族里那些肌肉男的小若文,一瞬间就觉得自己爱上了这个男人。那一年,若文十三岁。
二十多岁的陈晨,刚得到七情剑,正是最意气风发的时候,即便是不用七情剑,即便是拖着不适之躯,都吊打了整个图腾族的年轻人,这更加俘获了若文的芳心,那时候的若文,整天跟着陈晨学习琴剑宗的琴技,整颗心都贴在了这个男人身边。
刚开始的时候,陈晨没有察觉,那时候的他已经喜欢上了暮晴,虽然暮晴还没有答应,但是陈晨相信自己一定可以成功,自然不会在乎一个十三岁的小徒弟。那时候的若文还远远没有长开,在陈晨的眼中,真的只是一个孩子。
于是当若文提出要嫁给陈晨的时候,陈晨的内心是崩溃的,他别无选择,只能选择离开,这被图腾族认为是羞辱,是逃跑。也让若文无法接受。
更让若文无法接受的是,父亲因此病了。三年后,哥哥死亡的消息传回族中,父亲支撑不住,最终撒手而去。
时年不过十七的若文,在三年里帮助病中的父亲处理了不少族中的大事,成长到郡级的通天之蛇,在族中也难逢敌手,最终顺理成章的成为了图腾族新一任的王。
这时候,也是龙脊家族惨遭大难的时候,暮晴的家人死亡,陈晨的七情剑圣之名震撼灵界,这些消息被若文所知的时候,她心想着,一定要带领图腾族,走向繁荣,走向新的台阶,到时候和暮晴对比,高傲的站在陈晨的面前,告诉他,你的选择是错误的。
然而时间证明,若文当时的想法有多么幼稚。龙脊家族的动荡,只是动荡,实力根基没有损失,而图腾族,还是图腾族,即使是若文如此的殚精竭虑小心翼翼,十六年的时间,都只能让图腾族积蓄的实力缓慢的上升,没有任何质的改变。
而若文,是这么多年,对人类实力认知最清楚的图腾族族长,她知道人类的实力有多可怕,更知道龙脊家族这几个字意味着什么,但是她知道,不代表她的族人知道。
随着图腾族实力的日益壮大,族中的青年才俊辈出,图腾族变得自大而不自知,外出的族人,去的都只是人类的小镇,普通的人类自然不是图腾族这些游历的青年才俊的对手,虽然这些青年人听了若文的叮嘱没有杀人,但是这也让他们的内心更加的骄纵。
当族中攻打人类的声音,越来越响亮的时候,当了十六年王的若文发现,自己竟然控制不住自己的种族了,她一个人的力量,无法作用于图腾族,她一个人的声音,在族中众多的声音面前,微不足道。
意识到这点的若文是恐惧的,在她的眼里,图腾族正在走向毁灭,而带领图腾族走向毁灭的人,就是曾经踌躇满志的自己。这时候,陆宁之传回来了,陈晨的儿子的消息,她的脑子里顿时有了一个疯狂的想法。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图腾族的罪人,她只知道自己不是图腾族的救世主。然后,作为战败者的代价,她成为了陈晨儿子的保镖,一旦她没有保护好陈乐乐,她可以逃走,但是图腾族,逃不走。
再然后,她就和陈乐乐,来到了冥界。
其实在紫云城外的地下,她就觉得自己已经必死了,活到现在,已经是赚了。而陈乐乐原本可以安安静静的看着她死去,但是那个时候,他选择了冒险,离开那个安全的地下,来到了深渊之旁,寻找最后一丝拯救她的机会。要说没有一点感动,那也太矫情了。
只不过她确实没有想到,陈乐乐会做到这个份上。
包括现在,《凤凰于飞》的节奏已经到达了尾声,一曲奏毕,若文安心的来到了陈乐乐的身边,把自己的生命教给这个孩子。
“开始吧。”
荣耀城,李欢月送走了来看望自己的姨娘,依旧无神的看着天花板。三个月前,无论是恐惧之力,还是陈乐乐的不知所踪,都对她的打击很大,对她打击更大的,则是回来之后,母亲的病越发的严重,天堂鸟无能为力,而能救母亲的其他事物,则是不知所踪。
母亲看起来,已经撑不过两年了。
父亲忙于族中事务,没几次机会去看望母亲,而郭家的人,则是连派都没有派人过来看一眼。母亲的那些兄弟姐妹们,好像是忘了李家还有一个他们的妹妹一样,一声过问都没有。这让李欢月都有一些心寒。
母亲是多么温婉,甚至是完美的一个人,为什么会让这么多的亲人不待见她?但是李欢月现在已经没有时间寻找答案了,因为她的姨娘刚刚出去,对她最好的三叔李谋就进来了。
“月儿,我给你带了一个好消息。”李老三的表情很是欣喜。
“是那种不能告诉三婶的好消息吗?”李欢月对此不是很感兴趣。
“不是,你一定想不到,这是紫晶蛞蝓的消息,我也是手下的人机缘巧合才知道的,你猜猜这玩意儿现在出现在哪里?”
李欢月顿时也清醒了过来,紫晶蛞蝓是传说中的疗伤神宠,若文不知道紫晶蛞蝓能不能救母亲,但毫无疑问这是难得的希望,而且甚至是唯一的希望。
“出现在哪里?”李欢月掩饰不住的激动。
“乐园,荧光城。”李欢月皱了皱眉,荧光城,即使是在乐园这样乱的国家,都算是乱的。荧光城的领地很大,比天使城和罪恶城都不小,但是因为没有强大的势力来主宰,因此乱得不行。
紫晶蛞蝓出现在荧光城,而且是现在这个时机,不由得李欢月不怀疑。
“谁传来的消息?”李欢月问道。
“家族正常的消息渠道啊?”李谋有些莫名其妙:“月儿你的意思是,有诈?”
“紫晶蛞蝓啊!”李欢月叹了口气:“哪怕是风雨欲来,哪怕是来者不善,哪怕是龙潭虎穴,也得闯一闯啊。”
李欢月看了一眼手心的同心虫,同心虫还活着,但是处于一种假死的状态,无论李欢月怎么输入灵力,都无法让同心虫苏醒,就好像陈乐乐的通讯石一般,没有一点点反应。就好像是,真的死亡了一样。
“三叔,请你帮我个忙。”李欢月正经的说道。
“只要是不要让我帮你做那些会被你爸骂的事儿,都行。”李谋很有骨气的回答。
“我希望我这次去乐园,不被人任何人知道,包括我爸。”
“不行,这你爸知道了肯定会骂我的。而且为什么不让你爸知道,难道他还能害你不成?”很有骨气的李谋摆了摆手。
“他肯定不想害了他自己的亲生女儿,但是他做的事情,可能就不经意间把我给害了,譬如让旁边的人关心一下我的情况,就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把我给卖了。”李欢月说这话的时候慢条斯理,但是李谋听的时候却脸色难看。
“你是说大哥身边的人?”
“我可什么都没说,而且两年前花田的事情,后续还没有了解干净呢,现在有的人越来越蠢蠢欲动了,或许是哪个人的肚子里有了起色,然后看我这个孤孤单单的女孩子,不顺眼了吧。三叔,从小就是你和我最好了,你一定会帮我的吧?”李欢月的眼神纯真,像是普通的撒娇女孩一样。
“我答应你,”或许是被李欢月说服了:“但是,有事情,一定要及时联系我,实在不行自己不用动手,让下面的人来就是了。”李谋轻轻的叹了口气:“一定不要勉强。”
“我知道三叔,”李欢月说道:“我勉强自己,不要性命的行为,才是如了他们的愿,我才没那么傻呢。”
“别低头,皇冠会掉,别流泪,敌人会笑。”
“这话挺有意思的,谁说的?”李谋摸着自己的下巴点了点头。
“那个人的名字,好像是叫做鲁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