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又四分之三章 各自心机
用热水泡澡是一种很不好的习惯。超声波的清洁既简便,又能高效地去除身上的气味,油渍,污泥或者血迹。但是伊芙还是从他那里承袭了这个陋习并享受这种过程,幸运的是,这是个幽灵学院不会去强加阻止的个人自由。
伊芙伴随着浴室中白色的水雾走了出来,头发尚且有些潮湿,柔软的毛巾随意地搭在脖子上,少女婀娜的身体曲线在空无一人的房间中肆意展现着。
她房间中的装潢是过于简单的,或者说是硬派的极简风。从表面上看来:空无一物的桌面,白色的寝具,学院为学生准备的标准配置一处都没有改变。要说房间中看得出来有什么不同的,大概只有枕头边上的那只胖老虎玩偶了——一个唯一彰显着房间主人少女心性的物件。
虎玩偶的身体是一个鸡蛋形状的水滴形,让它整体看上去圆鼓鼓,胖乎乎的。它的表情是卡通风的,两只眼睛是两个黑色的圆球,口鼻周围是一圈白色的布料,嘴巴弯成了猫科动物一般的w型,就像是在微笑着一样。
在冰冷残酷的幽灵学院里出现,它真是一个突兀古怪的物件。
现在的伊芙彻底地放松了心神,双眼如宝石般闪烁着温馨的喜悦,嘴角勾起了一个不易察觉的微笑。就在她接近床沿,想要整个人爬倒在平整洁白的床单上的那瞬间——
“叮——”
是门铃的声音。伊芙不由自主地有些慌乱了心神,并不是因为自己身上现在一丝不挂,而是因为这种事情在一天的标准日程结束后显得极度反常。
反常到令她极度恐惧的事可能会发生的程度。
好吧,就在三天半以前,伊芙的确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一些(相对于一个幽灵特工而言)非常冲动而情绪化的事。虽然说这种越界行为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而且这些天正常得一如往昔的日程安排并没有任何不好的端倪,但清算的可能性依然存在。
她本能地畏惧这种风险。
“现在方便我进屋说话吗,梅小姐?”
还好不是。
悄悄地将一点鼻息释然地喷出,伊芙的砰砰狂跳的心脏现在平静了一多半。如果是学院高层派遣的人,只会叫她“X3517235”这个幽灵学院给她起的名字。
而且,那个低沉悦耳的成熟男声她并不陌生。
“…请给我半分钟的准备时间。”
“没问题。”
对方很礼貌,但不代表他的耐心和行为就一定会是同样的宽容,至少伊芙不敢让自己这么去揣测这位冒然前来的访客。
他是威廉·拜克维斯,前阿尔法中队最精锐的暗杀兵“幽影之狐”中校,幽灵学院最为谜团重重的教官。
这个“狐”的外号里,有一半显然是对应了其主人举止外貌的优雅,手脚利落地穿上一身标准作战服的伊芙在开门的一刻脑海中不由自主地冒出了这样的想法。
金色的头发整理得一丝不苟,瘦高的身材穿在帝国镶金边的黑色军装中显得非常落拓大方,虽然眼角和鬓角的头发已经有了很明显岁月的痕迹,那双天蓝色的眼睛依旧神采奕奕,彰显着他精力充沛且处事干练的矍铄风采。
但潜藏在那之下的,则是一件冷酷且危险的杀人机器。
“请原谅我占用了你私下里的时间,小姐。”他礼貌地问候着,侧目瞥了一眼浴室门前弥漫在空气中的水雾,打趣地微笑着,“不过作为教官我还是必须得指出:热水洗浴在军队中,不论是战时还是日常中都有些过于奢侈。”
不像是一个幽灵特工的亲切感,更像是一位长辈。
“我会随时戒掉这个习惯,不成问题,长官。”
发梢垂落的水珠掉在了肩上,内心对此毫无波动的伊芙只是恢复了平常里的面无表情,冷淡地给出了一句一板一眼的标准回应。
不过虽然不舍得,她的确会在必要时把它戒掉。毕竟真正的水在军旅中是非常昂贵的。
很好,她将会再次失去一样属于自己的宝贵东西,一个习惯。
“感谢你的理解,让我们开门见山吧,”与伊芙保持着一段礼貌的距离,威廉·拜克维斯简练地点了点头,并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聊正事,两件:首先是一件简单的官方事务:对于军方一周前邀请你加入精英皇家卫队‘帝皇之影(Embr /eror’s Shadow)’一事,至今都没有得到回复。因此我在此谨代表军队官方对你本人进行询问,关于此事你的答复是?”
“请恕我拒绝,长官。”
“…有一个合理的理由吗?”
他的目光从伊芙胸前名牌显示的数字“7”上快速地掠过,天蓝色的双眼中眼神非常清澈,并没有让面无表情的伊芙感到任何猜想中拒绝之后会遭到的压力。
‘从某些方面上来讲,’伊芙突然联想到,‘相似的温和气质与蓝色的眼睛,以及从处事上看,这个教官和他很像。’
当然,不论是年龄也好,还是内在里的灵魂层面的东西,他们都完全不一样。
“只是个人意向,长官,”伊芙依旧保持着一种淡漠的语气,如同机器副官一样听上去没有一丝的情绪和生气,“我认为自己的实战经验还过于欠缺,因此希望在学院的训练结束后前往临近克哈周边的防区。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能在两三年后主动申请加入。”
她惜字如金,对于一个幽灵来说不论是何种原因,都是一种教科书级别的好品质。
微不可查地抿了抿嘴,威廉点点头表示理解。
“我会如实向上面传达的。尽管作为一个幽灵学院导师,我还是要说:不要埋没了自己的天赋,姑娘。皇家卫队不论是从仕途上还是其他的方面都会是最好的选择,要知道,在任何其他远离克哈的军区,因为各种意外被埋没一生的优秀特工不知凡几…”
‘埋没一生,是一种殉职的礼貌说法吗?’
好吧,不过依旧面无表情伊芙其实并没有把威廉往太过糟糕的方面去猜想,毕竟其实指的更多应该是仕途不顺,而且这些话怎么想怎么都是在为她考虑。
“可惜,真是令人惋惜…”威廉看上去不再是一副严谨的样子,而是有些出神的惆怅,似乎是联想到了什么。不过他很快恢复了神志,脸上又变回了那种公事公办中带着点亲切的神色,“不过它也不失为一种历练,控火能力(br /yrokensis)是一种非常稀缺的天赋型技巧,在学院的高等幽能使用者中都是凤毛麟角,能驾驭它的人绝对不可能被埋没…上面很看重它,你是幸运的,梅小姐。”
“感谢您的称赞,长官。”
“嗯,那么就这样吧,第一件公务就到此为止。”
威廉淡淡地笑着,从军服兜里掏出了一个小型储存盘,用右手的拇指和食指捏着在伊芙的眼前比了比,放在了空空如也的桌面上。
“至于剩下的一些与你有关的私人事务…我觉得我无权过问太多,那么最好还是当个称职的信使,就此退场,然后交给你自己一个人去处理吧。”
他利落地转身大步离开了房间,悄然关上了门。
……
<五分钟后,亡人港…>
“呕!”
时间大概是凌晨三点不到。
又是一个,这次是一个骨瘦如柴的男人,被从闪烁着各种大大小小的霓虹灯的酒吧里由两个壮汉架着扔了出去,摔倒了街上。左边的壮汉在狠狠地踢了一脚瘦子之后,又解气似的吐了一口唾沫在他身上。
泰瑞很不屑地顺着窗户向外看着那个鼻青脸肿的,骷髅般的行尸走肉缓缓地爬起身来,一口浑浊的绿色液体呕吐到了满是油污的地面上。
泰瑞头发杂乱的额前绑着护目镜,下身穿着宽松的机工裤,上身则是机车夹克和棕灰色的汗衫。因为是在自己家里,自然是光着双脚,那双满是泥泞的马丁靴则是随意地丢在了门口。他的右臂残缺,是一条不加任何人造拟态皮肤外表掩饰的金属机械义肢,他现在感觉肩膀下面和那些几乎生了锈的金属部件衔接的地方有些痒。
大概是又该拆下来清洁保养了吧。
就像这些朽烂了的街道一样:酗酒,凶杀,监禁…无数的罪恶每一天都在这些堆满了金属零件和破烂的垃圾堆里发生。在亡人港的垃圾山里,没有任何人会在乎,或者说去寻找那些污物和废料的下面藏着几条狗,还是几只老鼠。
它们尽可以藏头缩尾地躲在这里,各显神通地去为了一些干净的罐头食物和水打得头破血流;或者去挖掘那些无人问津的零件堆,靠着运气好的时候刨出来的几块重要部件,主要是武器和引擎上还能用的零件,卖废品挣来一些聊胜于无的联盟点,去买一些酸臭的劣酒醉生梦死。
不过再怎么对这些邻居和这里的生活环境嗤之以鼻,泰瑞也不得不承认一点:现在的他也是其中的一员了。
三十年以前,他和绝大多数寻常的凯莫瑞安人一样,出生在了因为过度开发而变得千疮百孔,贫瘠腐败的莫瑞亚。少年时代他把全部的精力和天赋用在了修理那些报废了的勘探机械,终端,信标和其他还算有点价值的鬼东西上,并把它们翻新得(看上去)和新的一样换钱这个养家糊口的事业上。幸运的是,他成功地用这项手艺养活了包括普通矿工的父母在内的九口之家;而不幸的是,青年时代的他并没有成功地意识到,凯莫瑞安人的不幸其实都来自他们自己的领导层,那时候的凯莫瑞安政府有多么朽烂不堪。
一场浩大持久的拉锯战之后,泰瑞全家就只剩下了他一个人还活着。
而在用现在的眼光看来无比愚蠢又乏善可陈的一系列破坏行动之后,凯莫瑞安不欢迎他,帝国也不欢迎他。
因此,他也就只能低调地栖身于只有亡灵才会徘徊的这个鬼地方,咒骂着过去的阴霾。
小心地咂了一口塑料瓶子里的清水,泰瑞打开了杂乱的工作台前的照明灯,一屁股坐在一把用各种参差不齐,乱七八糟的金属零件拼凑的椅子上,面对着上面堆满了各种金属碎块的桌子。
嘴里哼着《梦见家和母亲》的小调,泰瑞戴上了护目镜,带着手套的左手捏着螺丝刀,娴熟地在灯光下左右摇晃捣弄着器械右手中攥着的怀表大小的设备。
那是一台个人终端,款式很老旧,但泰瑞的任务是把它修理到能够使用。
幸运的是,对他来说,这种生活只是回到了原点。说来可笑的是,在他那总是隔三差五饿肚子的童年时代,能拥有像现在的小屋周围这样的,永远取之不尽,可以供他无限变废为宝的垃圾山居然就是他的梦想。
而且和小时候的时候一样的是,现在的泰瑞也有着一位需要照顾和爱惜的人。
“菲奥死了。”
很突然地,小姑娘悄悄出现在了工作间的门口,小声地说。
光着的小脚踩在被家里的小型扫地机器人擦得非常干净的金属地面上,因此才没有声音。
她有着一头和已故的母亲相似的金色波浪长发,人偶一样可爱的小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却格外惹人可怜。
那一瞬间,背对着她的泰瑞表情变得有些苦涩,但马上强迫自己换上了平静的表情,挂上了尽可能开心的微笑转过身来。
无论一个普通的家长再怎么去保护,一个在亡人港这种地方长大的孩子,所想所说的都会和别的地方的孩子不太一样。
“你看到他是怎么死的了吗?”
他强壮的臂膊轻而易举地将小女孩抱了起来,小心地放在了大腿上。
“我没有,”小姑娘慢慢地把脸埋进了泰瑞肌肉隆起的胸前,抽着小鼻子,“爸爸说过的,不让我去看,危险…枪声一响我就逃进了柜子里…我只从缝隙里看到他的脑袋像个灯泡一样被砸碎了…”
感觉到怀抱里的小生命微微的颤抖,一阵强烈的心酸涌上了泰瑞的心头。
他的心脏就如同那些他曾经亲手修复的机械传动泵一样,将愧疚作为一种炽热的能量传递到泰瑞的灵魂。
为了那些年轻的时候曾经冲动犯下的罪责,他也许永远不应该得到安宁,但他不想让自己的孩子也为此买单。
‘我们会离开的,离开亡人港这个鬼地方,他保证过…’
一丝决然的光重新回到了泰瑞眼中。
“嘿,小宝贝,”泰瑞亲了亲小姑娘红润的脸蛋,“忘了菲奥吧,明天爸爸给你买个新的玩具,能像个真的朋友一样陪着你的…一只玩具熊怎么样?”
“嗯…”
一阵沙沙的轻响,小姑娘把小脑袋靠在泰瑞身上,头发蹭的他有点痒。
几分钟后,她便沉沉地睡去了。
而将她放回地下室小屋床上的泰瑞也回到了工作间,完成了今天最后的任务。
被东拼西凑来的零件成功修复了的终端运转着,小屋房顶上,被一堆废品和垃圾山隐蔽的天线接收到了一段来自某一个加密波段的信号。
泰瑞眯着眼睛检查了一遍带着裂痕的玻璃屏幕上面的字,接着按动了机械键盘上的几个键。
于是马上,同样的一条信息通过房顶的高倍发信器天线,顺着另一个频道向着宇宙之中传播开去。
泰瑞看到了那些字母,但是就像绝大多数的加密信息一样,他并不明白那个五个字母的单词是什么意思。但他只需要相信,那个神秘的先生和他手中伟大的权力会一如既往,非常慷慨地为自己传递出去的信息付出让他心满意足的价码。
就像这次的“Dutch”一样。
他相信,总有一天,他们会重新生活在阳光下。
五分钟后,端坐在帝都克哈富丽堂皇的私人房间中,一位金发的年轻人优雅地坐在桌子前,满意地微笑着晃动着手中握着的红酒杯。
不过泰瑞当然并不知道这些,他知道的只是在那一瞬间,一百万整的联盟点顺着虚拟网络打入了他的电子账户中。
……
<十分钟后,海伯利昂号上的酒吧…>
史蒂夫沉默地阴着脸坐在一张空桌前,十分绅士地摆弄着刀叉和面前的一盘鸡肉沙拉战斗着,和他身上那一套不太合身的机械师套装很不相配。
因为忙碌而疲惫的他没有点酒精,毕竟上了一些年纪,也就对此缺了一些兴趣和感觉。
再加上无论何时,他都不希望弄昏自己清澈的头脑。
但饥饿是什么时候都一样的,尤其是在结束了一天的体力劳动的时候。
十来个机械师们是和他一起下班的,他们中的大多数都还在对不久前史蒂夫跟他们的老工头斯旺的那次争吵耿耿于怀,因此看向史蒂夫这个外来户的目光中都满是些冰冷和敌意;而少数的另外几个则满是尊敬和惊叹,其中包括了那个老是跟在斯旺身后,漂亮的不像是个终日忙活在机器堆里,满身油污的女孩:他们亲眼看见了这个不起眼的瘦老头单凭着声音和感觉就几乎不假思索地解决了四五个这艘船上几年来都没能被解决甚至是发现的技术性结构隐患。
哼,开玩笑。这些孩子们的父母还在牙牙学语,刚刚学着拼写ABC的时候,他就已经在给普罗塞隆(Procyon)做技术顾问了。
“它是我们的战友,这艘亥伯龙号,”史蒂夫突然记起那个女孩,安娜贝拉曾经满怀自豪地以娴熟的手法在调试传动管道的螺栓的时候对指导着他们查漏补缺的他介绍说,“它曾经勇敢地带着我们穿越过无数绝望。真感谢您能发现这些隐痛,让我们能治好它的那些我们看不到的伤口。”
对此史蒂夫倒是少有地深有同感,他想起了随着自己的中年时代一同死去了的那艘船。
吵闹的酒吧显然不是一个缅怀过去的好地方,不过史蒂夫并不在意这些,因为他在等人。
幸运的是,他等的人很快就到了。
酒吧的大门伴随着汽阀的声音相对打开,青年以口哨吹着一曲欢快的小调走了进来。酒吧响起欢呼,几乎是所有人都在欢快地向他致意,拍着巴掌,就像是某些摇滚歌星。
而他则微笑着,停下来沉着得体地向他们还了几个不伦不类的军礼,再次引爆了满堂大笑。直到耐心地和最后的一位凑上来的机械师握手寒暄了几句以后,他才大大咧咧地坐到了史蒂夫对面。
“挑了一个僻静的座位,哈?”
凯尔的心情似乎非常不错,掏出了一盒崭新的烟,点了一根。
“免得某个小家伙老是徒生事端。”
“哈哈。”
他面带怀念地深吸了一口,转身打了个响指,吧台后面的瘦酒保应声举手示意。
“抽么?”
“不要。”
凯尔点了点头。
一阵惹人注目的电子音勾起了两人的注意,抬起头看向了高高挂起的电视。
但凡是有个电视的地方,UNN的节目就总是无处不在。因为很多时候,它是唯一的一个能稳定接收到的台。
弗米利恩直播间(Vermilion Live)的节目是UNN为数不多的好玩节目,史蒂夫满怀恶意地想到,因为绝大多数的观众们都满怀期待地想要看到这个人模狗样,西装革履,义正言辞的男主持人唐尼(Donny)出丑。
而年轻貌美的凯特·隆克威尔(Kate Lockwell)小姐则总是不会让人失望。今天的她戴着一顶活泼风格的红色贝雷帽,依旧在环境恶劣的现场做着现场报道。
“真是个好姑娘,”凯尔夹着烟,神色复杂地用鼻孔喷出两股灰色的烟雾,“尤利那混蛋真是好眼光。”
“你的兄弟?”
“他喜欢她,”凯尔随便地说,有点无奈,“希望她真的能接受。我知道她很好,善良又勇敢,但说真的,这段感情…”
他有点自嘲似的笑了,摇了摇头。
“说回来咱们自己吧,”他又吸了一口烟,嘴角勾起,“现在你发现我的想法是对的了吧,教授?”
“对极了,”史蒂夫怅然地想,到现在为止,异虫都让他有点后怕,“脱离了这些起义军的大部队,连活命都成问题。”
但他突然也想起了斯旺,那个矮胖的,脾气暴躁地挥舞着一只钳子手的大块头,突然又是一股火气上心来。
“但我不得不说,要再呆在这我可不打算管太多勤务上的事,游骑兵的事就让游骑兵们自己去操心吧!”
“斯旺是个好人,真的,”凯尔苦笑着在桌上的一张空盘子里捻灭了烟,“他是个了不起的家伙。”
“哼,脾气大到了不起。”史蒂夫摇了摇头,“排外,我早该知道这艘船上的人跟所有海盗一样的排外!也许明天,他们就会送我去擦甲板上的老痰!要是真有那么一天,在那之前,我保证,一定会往他的大脸上丢一副干净到没有一丁点油污的白手套!”
这话引起了附近的技工们一些不满的视线,但凯尔只是微笑着冲着他们挥了挥手,这些男男女女们就互相嘀嘀咕咕,不再往这边看了。
“你知道他们不会的,教授。”凯尔挑了挑眉,转过身来慢慢地说,“而且眼下的情形和大环境,咱们没别的选择了,离开这里去当个雇佣兵,或是悄悄地回到核心星区里找个地方隐没民间,都已经不现实了。”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孩子,”老头最终还是无奈地点了点头,“我就是有点气不过…虽然从根子上说,帝国的保本收缩战略本身并没有错。核心区域的公民在随便一个度假行星几天的玩乐花销就足够养活边疆地区一个家庭的一整年…但现在,这些穷人们现在又在几十亿几十亿地死去。黑市供给的弹药和物资越来越紧缺,雇佣兵的兵源却又愈发增加…单干是真的是没道理了,谁管你以前是什么,他们只会拿这些可怜家伙的性命当做廉价的炮灰!”
“就像帝国和联邦一样。”
“就像帝国和联邦一样。”
两人同时陷入了一阵惆怅。精瘦的酒保挑着这个空隙,端来了两杯星云般荧光闪烁的泰拉朵。
“不论如何,”凯尔振作精神,举起了酒杯,“家信已经寄出,我们的后援已经就位,现在,就让我们举杯敬未来吧。”
“好吧,好吧,希望你永远是对的,孩子,”泰拉朵的香味让史蒂夫愉悦了起来,两只杯子撞在了一起,“敬未来。”
品了一口之后,他开始有些理解为什么面前的这个青年会那么喜欢这种奢侈的饮料了。
……
<同一时间,乌萨,帝国幽灵学院……>
如同一只破败的精致人偶一样,失魂落魄的伊芙睁着空洞无神的双眼坐在床上,双臂死死地抱住了早已被挤压得变了形的老虎布偶。
房间的桌子上,个人电脑的屏幕被不受控制的幽能摧毁得支离破碎,散落着一片片零件和碎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