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若璃轻轻低呼一声,
“看这样子,他还真能带着这一船人逃出生天。”
陈云初不答,忽然道,
“用你的霜火箭,等我数三的时候,就打断他的右手那半根的竹篙。注意,是他的右手。你能做到吗?”
上官若璃一惊,
“能倒是能,不过,真的要这么做吗?”
陈云初低声道,
“别说了,要是我的青铜狮子没断,这件事就由我来做了。”
上官若璃嗯了一声,把精力投向赵四那边。
陈云初心里默默计算着,一边念道,
“一,二….三!”
一道指头粗的霜火箭从上官若璃掌心射了出去,犹如一道黑夜中忽然出现的灿烂烟火。
此时,赵四右手一篙撑在一块礁石的侧面,小船微微一晃,正要绕过去。忽然竹篙的中间啪的一声,迅速结起了一片小小的冰片。上官若璃这记小型的霜火箭,虽然为了追求距离,精度和隐蔽性,威力其实很小,甚至连竹篙都无法打断,但是竹篙被这一冰冻,顿时失去了弹性,只听啪的一声,折成两段。
赵四右手猛地一松,顿时知道不好,眼看小船就要朝右撞了上去。他猛地大喝一声,右脚对准那块礁石猛地踹了上去,这时角度已经来不及调整,等于是他用腿对扛整个小船加人的动能。
赵四闷哼一声,他的腿上已经传来骨头断折的声音,但小船也猛地一震,擦着礁石而过,相距不过半寸。
船上的村民还来不及欢呼,忽然船身又是猛地一震,却是撞到了另外一块礁石。
原来这崆岭滩岂是浪得虚名,礁石密布,赵四虽然一脚缓了燃眉之急,左手的竹篙却终于是慢了一拍。还好小船经次一缓冲,速度慢了下来,没有一下子撞得粉身碎骨。
赵四虽然右腿剧痛,但听到船身被水流记得噼里啪啦作响,知道小船倾覆只在片刻之间。他强忍疼痛,一把抓过那少女杏儿,左脚猛地一蹬,带着她窜到了旁边的一块礁石之上。
陈云初默默放下望远镜,道,
“成了。”
此时小船已经在水流的冲击下开始支离破碎,船上的村民一个个惊呼落水,只是一个浪头打过,那王麻子和另外一名村民已是不见了。
赵四把杏儿往礁石上一放,这礁石就像一块卧牛石,虽然在常年的河水冲击下滑不留手,但也勉强能站得下五六人。
赵四回头看着那几个在水中不断呼救的村民,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之色,猛地下定决心,他对杏儿道,
“你自己抓紧了。”
也不待杏儿回话,已经又是左脚一蹬,跳到附近一块只露出一点尖子的礁石上。
他双手犹如老鹰抓小鸡一般,连抓连掷,把两个村民抛到了那块卧牛石上,眼看已经来不及了,左手抓住最后一名村民,朝着那卧牛石再次跳去。
只是他却忘了,带着的这个人是个男的,体重比刚才的杏儿要重了不少。计算失之毫厘谬以千里,左脚只虚踩到那卧牛石的边缘,脚一滑跌落下去。赵四右手一扬,把那村民抛了上去,然后左手猛地抓住礁石的一块菱角,挂在了河边,整个人在河水中犹如一片被冲刷的叶子一样起伏不定,但一时却没力气再跃上去了。
杏儿和那几个人想过来救,但是那卧牛石非常湿滑,普通人连站都站不稳,哪里靠的过去。那少女杏儿颤悠悠地一步步挪着,想要冒险靠过来。
赵四大怒道,
“快滚回去!再过来我老大耳刮子扇你。”也不知他此刻哪来的空手打人。
几个村民连忙拉住杏儿,杏儿一时急得只是大哭。
陈云初和上官若璃在河岸上看到他如此举动,不禁都是一呆。赵四要是自己一个人脱身,早就能成功,陈云初也只估计他多半会救那少女杏儿,没想到他连那几个陷害过他的村民也救了,结果落到这个下场。
本来两人计划的最好的情况是赵四就是精疲力竭地游过河,那时候两人就可以痛打落水狗了,没想到他现在居然自己就自陷险境,估计他也坚持不了多久就会自己掉河里完蛋了,计划可谓是超出预期的成功了。
上官若璃忽然叹道,
“没想到这世上还真有这种人,我一直以为只存在在骑士小说里。”虽然眼看赵四命将不保,可她不知为什么心中却毫无激动之情。
陈云初此时心中也是翻江倒海一般,赵四这一举动让他震惊无比,他忽然觉得自己背后冷汗直流。什么时候自己变得这么残忍,为了自己的性命居然把近十条人命当成诱饵?刚成为冒险者的时候,他自问绝对做不到这点。
得了吧,赵四不死,你自己就得死,一切只是为了自保而已,一个声音在心里如是说。
自保?这不过是你自己掩饰懦弱和自私的一个借口而已。一个人有原则就有底线,有底线就有弱点,这是你自己对上官若璃说过的话。你这么下去,只会习惯一次次突破自己的下限,你真的想变成这样的人吗?另外一个声音如是说。
陈云初的汗水从额头滚滚而下,他忽然沉声道,
“上官,我想做一件事。虽然有点对不起你,但我要是不做,怕是这辈子也不会安心。”
上官若璃微微一笑,
“别说了,我知道你要做什么,你要救赵四就去吧。但你准备怎么做呢?”
陈云初道,
“我准备用风隐之术,尽可能借助风力传送地远一点,再用灵力索缠住那礁石,距离应该是够了。”
上官若璃忽然道,
“带我去,否则离开我你立即就变成丁三了。另外我还有一点灵力,等会要是距离不够,我还可以短暂地凝水成冰。”
陈云初看了她一眼,也不推辞,一把抓住她的手,念到,
“风隐之术。”
这一次却不是再追求隐匿,全部身心都在借助风之力漂浮起来。这一下技能结束的时候他果然已经出现在河面上空,但距离那卧牛石还有数十米之遥。
上官若璃右手一指,一道薄薄的冰层在河面上形成,陈云初拉着上官若璃在冰层上一借力,连跑数步,赶在冰层破裂之前甩出灵力索粘住那卧牛石,然后一扯,两人已经稳稳落在那卧牛石上。
陈云初快步向前,右手伸出,一把抓住摇摇欲坠的赵四的手。
两人身子同时一震,陈云初对上赵四的眼神,看着他的眼神从混沌变得清醒,立刻明白赵长风这厮已经回来了。他一个哆嗦,强忍着把他丢下去的冲动一把把他拉了上来。
赵长风一个翻身坐到了卧牛石上喘着大气,忽然道,
“你这么做,知道什么后果不?”
“知道。”
“那你还这么做?”
“说实话我已经在后悔了。”
赵长风忍不住哈哈一笑,从戒指里取出绷带,双手在右腿上一阵摸索,啪的一声把骨头对正,然后自顾自地打起绷带起来。
陈云初和上官若璃两人对视一眼,干脆也在卧牛石上坐了下来。
赵长风忽然说道,
“我当初看到那两个人的尸体的时候一直有点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冒险者会忽然冒这么大的风险去救一个犯人呢?”
他指了指上官若璃,接着道,
“但那天晚上我醒过来知道自己救的人居然就是自己追查的目标时,我认为我知道答案了。一个年轻人,为了一个漂亮的女孩子上了头,也不是不可能的。我当时就忍不住说了一句,又是一个荷尔蒙分泌过头的家伙。”
上官若璃脸上微微一红,分辨道,
“我们不是你想象的那种关系。”
陈云初也道,
“其实她以前救过我的命。”
赵长风哦了一声,露出一种你们不用解释我懂的表情,接着道,
“嗯嗯,其实我年轻时候也有这么一段时光,为了一个连话都没说过的女孩子就和别人拔刀对砍,虽然被砍得浑身是血倒也没后悔过。说起来真是好笑,我们几个人打生打死,到现在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他指了指陈云初。
“陈云初。”
赵长风顿了顿道,
“我叫赵长风,十五级冒险者,不过我想这位可爱的小姑娘可能已经告诉了我的名字了。”
“没错。”
“上次树林一战,我对你的印象又有所改变了,虽然你的实力不是很强,但是那股拼劲我很喜欢。所以我这几天就在想,要是我抓到你,要不要饶了你?结果没想到,今天倒是你救了我一命。”
陈云初无奈地摊摊手,
“其实我也没想到,不过这次是我设计害你的,你也不必感谢我。”
赵长风点点头,
“哦,果然是你干的。”
陈云初心下暗自提防,现在人是救下来了,接下来该怎么办呢,是不是再打一场?
三人默默无言,一时竟颇为尴尬。
赵长风忽然微微一笑,
“你别担心。不管怎么说你还是救了我的命,嗯,还有他们的。所以呢,我决定放弃这次任务。虽然蛮可惜这次的任务奖励,但仔细想想也觉得松了一口气。”
上官若璃和陈云初两人惊喜地对视一眼,没想到他居然会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