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萌想插嘴，却被穆子枫用手势制止了。她这么做的时候有隐隐的威仪显露出来，像个强有力的人物。

　　“后来我想明白了。”她说：“那些神像人是因为他们都是人类想象出来的，是人类的影子。不像人才怪呢！”

　　“可夜魔不是想象出来的！”她忽然加重语气：“我觉得费尔南德斯或者说人类都犯了个错误。就是按照人类自己样子来想象变异人，可其实没人了解变异人到底是什么东西。”

　　“所以…？”

　　“所以我想看看神的历史，弄明白他们到底是什么东西。”

　　“弄明白又能怎么样？”周萌摇头：“无论他们是什么，有一点可以肯定就是他们对人类绝无善意。夜魔把你们从船上绑架出来，坎伯格又把你们关进笼子，对于异类来说人就和动物差不多，你怎么看水箱里的龙虾他们就怎么看我们！”

　　“那乌列尔呢？”穆子枫反问：“按你说的，没有他的帮助你们根本不可能找到我们。”

　　“他有另外的目的！”周萌沉吟道：“虽然我说不上是什么目的，但肯定有。我们是跟他做了交易才获得帮助的！”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目的！”穆子枫沉声道：“是不是合作就看目的能不能契合。”

　　又是一句有道理，但是让人听了不舒服的话。周萌不知道该怎么接，要说目的，他现在唯一的目的就是赶紧逃出去，至于以后能不能回归原来的生活那是以后的事。

　　“你看这些文字。”穆子枫自顾自地继续说：“它们不是视觉上的，而是直接传进我们的脑子里。”

　　周萌不想继续讨论关于文字的问题，可穆子枫一句话就说出了他的感觉，让他不由自主地点头道：“没错。”

　　确实是这样。以栈道和门的形态，即使通过运动构成类似文字的图案，也不可能是清晰且连续的，而当周萌认真想看清那些文字的时候，就好像有一本书在他眼前翻开，海量信息不断传递进他的大脑。

　　他能识别这些信息。先前他觉得自己好像看得懂这些文字其实是错误的。他一个单词也不认识，但他就是能能从整体上感受这些信息的脉络，进而形成一种朦胧的感觉。

　　那是愤怒！无边的愤怒！

　　“这些文字在表达一种愤怒的感觉。”穆子枫又准确说出他的感受：“它们不是史诗，是战书！”

　　“什么战书？”周萌下意识地问。

　　“不知道。如果想弄清楚，我们需要穿越更多的门！”

　　“什么？”周萌以为自己听错了。

　　“想想咱们是怎么发现文字的？”穆子枫冷静地分析：“是因为我们穿越了门，才看到变化，然后才发现文字。”

　　“你是说穿过更多的门，我们就能看懂更多信息？”

　　“如果这里是一座迷宫，只有深入下去才能找到我们想要的答案！”

　　“我可不想要什么答案，我只想出去！”周萌差点喊出来。

　　“也许出去的路就隐藏在迷宫核心里！而且…”

　　“什么？”周萌发现穆子枫说到这的时候脸上现出一个是笑非笑的表情。

　　“你拼了命来救我，不会放心我一个人走下去吧？”穆子枫盯住他的眼睛。

　　“我？”周萌答不上来，他甚至都说不清自己为什么拼了命来救穆子枫。

　　“说不上来救别说，咱们走走看，总比待在这不动强。”穆子枫又抓住周萌的手，看样子是要再来一次‘殉情’。

　　他们连续殉了三次情，进一步验证了大十字是迷宫的判断。而且还发现了另一些门道。

　　那就是门的开闭。如穆子枫所说，有些门是开着的，而有些门关闭，他们只能进入开着的门。而且在开着的门里总是只有一扇靠近栈道，好像故意引导他们往里面跳。

　　难道有某种主观意志在引导他们的路线？周萌隐隐有这种感觉，所以他决定来一次打破常规的跳跃。

　　前几次跳跃都是穆子枫带着他跳，目标是距离栈道最近的，开着的门。这次他看准了远处掠过的一扇门，飞身就跳了过去。

　　正常人的弹跳当然到达不了那么远的距离，可周萌穿着洛甲，而且可以张开翼膜滑行。

　　当然，危险性也摆在眼前，要是不能跳进门内就可能跌到搅成一团的混乱结构里，被碾得粉身碎骨也未可知。

　　不过事到如今，也无所谓冒险与否了。他在启动之前先以洛甲将穆子枫缚在身上，没等穆子枫喊出来已经跳了出去。

　　距离大概有几十米，也许是几百米，跳出栈道后空间扭曲得更加厉害，惯常的距离感完全失去了作用。

　　而且翼膜不是主动推力，无法精确控制滑翔轨道，起跳前周萌以为自己已经瞄准了目标，可人在空中却发现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轨迹偏离，他只好展开战刀向最近的栈道砍去，期望借反作用飞向目标。

　　金铁交鸣声响起，周萌感到到手上传回来反震力，不过那不是来自于奔腾的栈道，而是一件兵器，一件从虚空中挥出来的兵器。

　　周萌控制住身体，继续向选定的门滑翔。在他身后，一个身影从虚空中钻出，挥舞战斧攻了上来。

　　虽然同样是从虚无里显形，但这家伙与厉鬼或披甲人的差别非常大。

　　披甲人威严如神话里走出的神祇，厉鬼凶煞如梦魇里游出恶魂，这家伙却像一个落魄的普通人。

　　他挥动着与身高等长的战斧，动作笨拙得像第一次打群架的孩子。完全没有套路，只是一顿王八拳式乱砍，让人觉得他随时可能控制不好砍到自己。

　　他的身形同样与狰狞的战斧不想称，干瘪瘦弱得像能被狂风吹散。而裹在这样一幅身躯上的是一件破败的长衣，已经脏得看不出颜色。

　　总体说来，这家伙就像被判了无期徒刑，丢进监狱等死的人。衰弱了、腐败了，可还有一条命，抡着不知从哪里找来的武器一顿乱砍，看似狂猛，其实只是单纯在宣泄胸中的愤怒。

　　周萌竭尽全力，身体已经距离选作目标的门很近。堪堪就要穿过，背后的战斧已经攻到。

　　他逼不得已只能回身格挡，在双刃交接的刹那，三个人一起跌进门内。

　　确实不一样。当光线再次回到眼睛里的时候，周萌看到的不再是混乱的门和栈道，而是一座巍峨如神殿的隧道。

　　脚下也的地面依然像栈道，不过不再移动，变成了隧道的地面，宽度几乎等于一个篮球场。

　　再往远处看是墙壁，倾斜着向上伸展，在十层楼以上的高度合拢在一起，构成穹顶，原来隧道的横截面是个三角形。

　　门还在，和栈道一样静止下来，变成了镶嵌在墙壁上的浮雕，和它们在大十字外表面上呈现出来的形态差不多。

　　周萌惊愕四顾，一时间竟然没注意持斧人的战斧又攻了上来，待到发现斧锋抵近额头想要格挡或闪避都已不及。

　　洛甲自动虬结，要抵抗这一击。可看战斧的来势，比之苍傀的战刀要沉重十倍，单靠洛甲肯定抵御不了，周萌连番历险，这次终于到了性命攸关的时刻。

　　说时迟那时快，被他缚在背后的穆子枫手起剑出，金色花蕊再次凝出光剑迎向战斧青灰色的刃口。

　　这次周萌没能闪开金光，但他立刻发现自己的担心其实是多余。金光被收束成剑刃形状后，神奇的功能也被收敛起来，对近在咫尺的他完全没有影响。

　　光刃和战斧交接，并没像电影里的光剑那样爆出耀眼的点火，而是轻飘飘地一擦而过，都没能将对方切开。

　　光刃和战斧穿过对方，各自按既定轨迹前进，战斧的目标是周萌的额头，光刃的目标是持斧人的咽喉。

　　当战斧堪堪砍中的时候，洛甲的纤维暴突起来，死死顶住斧刃，进行垂死抵抗。

　　周萌本没指望这种抵抗有效，可战斧却真的停在他额头上不动了。

　　只有短暂的错愕，他立刻反应过来，从斧头下跳出来，挥刀就要反击。可刀刃才举过头顶他就停住了。

　　光刃抵住持斧人的喉结，却没伤到他。和星战电影里光剑不同，花蕊发出的光刃不带高温，甚至都不耀眼，和它发挥威力时给人的感觉一样，柔和却强大，不伤人却能吞没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