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萌也看清了。一个巨大黑色十字架正从日轮中显出身形。先前它被阳光包围着，没人看得见。现在它正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向门诺巴姆靠近，山岳一般的身躯像钻入大气层的某种天体。

　　当然它不可能真像天体那么大，否则质量产生的引力已经扰乱了大海的潮汐。可如果把它看做某种飞行器，那它的形体确实大得可怕。

　　黑色大十字沿着垂直于十字交叉面的方向运动，当它与太阳背景形成一定夹角后，形体就更加鲜明。

　　虽然空中没有参照物，可周萌还是估计大十字的每条悬臂都长达一公里以上，它简直就是一座悬挂在空中的城市。

　　“那是什么？”尚林问。

　　“不知道！”周萌已经看呆了。这样的东西本应出现在科幻电影里，可门诺巴姆不是也应该出现在奇幻电影里？现在他无论看到任何东西都不应该惊讶。

　　既然没必要惊讶，他觉得自己没有理由再看下去。管他什么东西，即使是天塌下来也是逃命要紧。

　　“凝凝！”他再次大喊，白雪凝猛醒般看向他，眼神中有一种陌生的感觉。

　　周萌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对眼神如此敏感，可就和超感官一样，这种感觉真实得可怕，让他不能不信。加上斩开牢笼的时刻，他已经有两次觉得白雪凝很陌生，并不是他熟悉的春风般温暖的女孩。

　　说起来他和白雪凝也没认识多久，不过几个月而且。可毕竟是他的第一个朋友，这种陌生感让他的心不觉抽搐起来。

　　好在只是一瞬，白雪凝的眼神立刻变了回来，说道：“走吧！”

　　现在他们的位置是在荆棘宫殿近前，前方的甲板上聚集着苍傀、坎伯格和乌列尔。不过他们没有必要再冲过甲板了，两边的船舷近得多，只要跳出荷西斯号他们就自由了一半。

　　白雪凝率先冲向船舷，没有人阻拦她，诺德人刚刚爬出荆棘宫殿，明显追不上了。

　　周萌跟在白雪凝身后，怀里抱着陆晨曦。在他迈出冲击的第一步时就控制洛甲将陆晨曦的身体包裹在自己身上。这样做一来是便于行动，更重要的是他还记得自己是怎样冲过防御力场的。

　　以妮妮的体型和力量都冲不破的力场他却能钻进来，唯一可能的原因就是他穿着洛甲。

　　所以他要用洛甲把陆晨曦也包裹起来，也许只有这样才能再次冲过力场。

　　他身后的尚林也学着他的样子将费尔南德斯绑缚身后。费尔南德斯不愧是身经百战的老兵，刚刚清醒就判断出了大致情况，没用废话就知道主动配合。

　　可当他们跃出船舷的时候却发现力场已经不是原来的样子。

　　冲进来时力场像狂风，要将人锁住，可洛甲足够滑，能从力量的空隙间钻过。可现在风凝固在一起变成了盾牌，像一面完全透明的墙挡在前面，除非用强力突破没有空隙可寻。

　　洛甲依靠翼膜滑翔，在空中没法用强力，撞在力场上立刻被弹回，只能挂在船舷上目瞪口呆。

　　“怎么办？”周萌傻了。

　　白雪凝没回答。她像壁虎一样贴在船舷上，头部警惕地转动，似乎在观察着什么。

　　“咱们把枫姐给忘了！”曲嘉嘉忽然说。

　　周萌一怔，猛然想起穆子枫还在诺德人的手里。强光亮起的刹那，白雪凝只是抢回了曲嘉嘉却把穆子枫丢在当地，也许当时情形万分危急，她实在顾不上穆子枫，自己抱着陆晨曦也腾不出手，可这些理由涌进脑海时他只觉得说不出的难受，立刻就想反身回去救援穆子枫。

　　“船在动！”尚林高叫起来。

　　“它要飞起来！”白雪凝跟着高喊：“小心。”

　　荷西斯号确实在动，而且是垂直向上。从船舷向下看去，海水瀑布一样沿着水线奔流，巨大的船体正在脱离水面，再过一刻这条可能重达数万吨的大船就要真的飞起来了。

　　周萌本能地看向女武神，发现她已经转身面向前方，背后的六只翅膀完全展开，每一根羽毛都在迎风振动。

　　因为角度的关系他看不到女神的脸，只能判断她面对着天空中的大十字。难道那就是她的目标？

　　“你找到朋友了吗？”声音从头顶上传来。一个修长的人影正站立在船舷上，向下伸出一只手。

　　是乌列尔，正像篮球场上拉起倒地队友那样伸着手，好像打算把什么人重新拉回甲板上去。

　　可周萌穿着洛甲，如果想上去不需要任何人拉。

　　他飞身跃上甲板，将陆晨曦放在身边，直视乌列尔的眼睛。

　　“还记得我们的交换吗？”乌列尔问道，眸子里现出凛冽之色。

　　“我们要回自己的世界去！”周萌答道，他还没迂腐到忘了什么叫权宜之计，况且他已经对乌列尔有了新的认识。

　　“异乡人就这么对待诺言？”乌列尔脸上现出轻蔑的样子。他的表情不如人类丰富，可传达情绪的能力却无比清晰，那种隐含着失望的蔑视直刺灵魂，几乎让周萌无地自容。

　　“可你们回不去了！”乌列尔继续道：“女武神进入了战斗状态，她封闭了荷西斯号，现在任何人都别想离开！”

　　周萌真想问问到底什么是战斗状态，难道刚才不是在战斗？可他说不出口，刚才的话等于撕破了脸，他怎么好再向人家打听情况。现在他真后悔这么快说出了真话，现在虽然找到了陆晨曦却远未脱离险境，他们实在需要乌列尔的帮助。

　　白雪凝、曲嘉嘉和尚林也翻了上来，他们听不懂乌列尔说话，表情倒是看得明白，大约也能猜出意思。

　　“你们！”乌列尔扫视众人后再度开口，说的却不再是完整的话，而是单词。

　　汉语的单词！声调还保留有明显的祖鲁语特征，一如刚到中国的老外。

　　“你们、我、必须。”他只说出这三个词，辅以将双手握在一起的动作。

　　“他的意思是我们必须跟他合作！”白雪凝冷冷地说：“他一直在学习我们的语言，却不让我们知道。”

　　周萌心中一凛。白雪凝的意识很明白，乌列尔很可能听得懂他们之间的对话，没告诉他们的目的明显是要等他们无意间说出重要的东西。

　　那现在他为何要主动暴露呢？以示坦诚吗？

　　周萌和白雪凝交换眼神。他们不敢再当着乌列尔的面无所顾忌地说话，可眼神又怎能表达复杂的意思，现在白雪凝的目光就深邃得让人难以读懂。

　　此刻苍傀们都聚集在甲板前端，以整齐的队形环绕着坎伯格，女武神怒张的羽翼就在他们前方。

　　周萌的判断完全正确，女武神的目标就是大十字。荷西斯号脱离海面后调整了角度，像制导武器一样冲向大十字。

　　以飞行器的标准看荷西斯号不算快，但也不慢。一艘几万吨级的巨舰以这样的速度飞行，当真有睥睨千军的气势。可相对于大十字，荷西斯号只能算条小船。距离越近，大十字的形态越清晰，他的主体结构呈十字形状，表面还布满层叠的细微结构，这些结构缠绕在一起构成某种类似符文的形状，遍布在山岳一样的躯体上。

　　只是一瞥，周萌就觉得似曾相识。是大金字塔，大十字的某些特征真的很像Talent arena里的大金字塔，而曲径之眼就在金字塔上。

　　想起曲径之眼吞噬鬼群的样子，周萌说不出的恶心，莫名其妙的相似感又令他心悸。仿佛噩梦重现，自觉告诉他接下来必然有更惨烈的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