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可为奋力挣扎着，就是挣脱不了束缚衣的拘谨。不过想想也正常，这种束缚衣在监狱中都用来对付最穷凶极恶的罪犯，何况他这一介书生。

　　旁边的卢晓彤就更加没有反抗能力，所以她根本就不反抗，而是躺在光秃秃的床板上，好像进入了入定状态。

　　“大姐！”唐可为筋疲力尽，只好也躺在床板上挺尸。这是一间双人囚室，除了床板和马桶什么也没有。

　　“什么？”卢晓彤睁开眼睛。

　　“主体实验已经开始了。”唐可为说。

　　他们被搜走了所有电子设备，囚室里也没有钟表，但凭借人类的时间感，他们都判断已经过了主体实验开启的时刻。

　　“我刚才好像隐约听见了警报声。”唐可为说：“是防控警报。”

　　“有人想冲进来。”卢晓彤盯着天花板：“只是不知道他们成功了没有。”

　　“咱们这间屋子连警报器都没有，可真够对得起我们的。”唐可为说着又怒气勃发起来，想捶几下床板，发现连这个小动作都做不出来。

　　“这就是A领域啊。”卢晓彤说道。

　　“什么？”唐可为没反应过来。、

　　“我说咱们现在已经在A领域里了，可好像没什么变化。”

　　“是啊！”唐可为回过神来。主体实验启动后，基地周围二百公里范围内就被世界线隔离成了人造领域，可这个被阿祖布克称为超越任何传统理论之外，用以对抗神的A领域，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同。

　　“领域是以真实世界为模板建立的空间。”卢晓彤说道：“所有看起来应该变化不大，但肯定在什么重要的地方被修改了。”

　　唐可为沉默着点点头，他曾经突破红龙的防御窥探过脚本，还留下了救命的bug，现在就该bug发挥作用了。

　　可他偏偏穿上了着该死的拘束衣，什么手段都发挥不出来，莫非祝尘风提前发现了他的秘密，才想出了故意针对的方法。

　　“你看外面。”卢晓彤突然说道。

　　关押他们的房间是处于全密封状态，现在对面墙上突然闪现出了一个窗口，后面是一间监控室。

　　这是很常见的单向观察室设计，墙上的窗口平时都处于单向状态，就像一面普通的墙壁，只有审讯时才转换成双向可见状态。

　　现在是怎么了？难道要开始问话。

　　唐可为定睛观察，立刻明白了原因。监控室中的两名工作人员都倒在了控制台上，手握喉咙，痛苦地翻滚着。窗口的转换开关一定是他们在挣扎中碰到的。

　　“闭住气！”卢晓彤喝道。看工作人员的反应明显是吸入了有毒气体，呼吸道受到突发性攻击。囚室属于全密闭状态，供氧靠专门的空气过滤通道，如果外面真有毒气，侵入肯定还需要一点时间。

　　唐可为屏住呼吸，看着两名工作人员因为极度痛苦将手指抓进了自己的喉咙，鲜血如泉一样喷涌出来。

　　那绝不是一般毒气能造成的伤害，只是想象他们正在经受的痛苦就让人不寒而栗。

　　一些银色的细丝混合在血中一起喷射出来，粘上皮肤立刻就四下蔓延。

　　那东西有金属的光泽，在幽暗的监控室背景下格外显眼，故而唐可为和卢晓彤都看清了。

　　唐可为瞪大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但由于憋着气又不能说出一个字。

　　旁边卢晓彤的胸膛开始剧烈起伏。她已经人到中年，又不经常锻炼，肺活量明显比不过唐可为，闭了一会气就觉得肺叶仿佛燃烧起来。

　　大脑也因为缺氧而模糊起来，唯一支撑着她的就是意志。当然在此刻意志力已经没有作用，人类的生理构造决定了不能靠闭气把自己憋死。

　　在神志开始模糊的时候，她终于张开嘴巴，让清凉的空气灌进肺里。

　　仿佛久旱逢甘霖，空气的味道从未如此甜美，只不过甜美中带着一点铁锈的味道。

　　针刺一样的痛苦从喉咙内部爆发出来，继而是强烈的窒息感。

　　这次不是主动憋气，事实上卢晓彤才吸了半口气就被打断了。

　　她剧烈抽搐起来，脑中全是混乱的嗡嗡声。

　　又过了片刻，嗡嗡声变成了切切私语。好像有千万个小怪物在她的脑子里乱叫。

　　身体反而不痛了，但比肉体痛苦百倍的是灵魂被蚕食的感觉。

　　作为一号基地的核心领导，她对元灵的概念相当熟悉。

　　可直到此刻她才算是切身体会了元灵的含义，因为她的元灵正在被千万只蛆虫一样的东西分食。

　　虽然看不见，但她确定侵入她大脑的那些东西是随着空气进入体内的。真是恐怖的武器，难道A领域的含义就是杀光所有人吗。

　　绝对的黑暗到来之前，她的最后一个念头是：一定要阻止A领域坍缩。

　　唐可为看着卢晓彤像案板上的泥鳅一样绝望扭动。深知要不是被拘束衣绑着，她就会像控制室里的人一样撕开自己的喉咙。

　　那些金属线也出现在卢晓彤身上，像活物一样四下游动，和快就将肌肤完全覆盖。

　　卢晓彤变成了一具反射着金属光泽的人偶，脸上还保持着最后时刻的扭曲。

　　唐可为自己的肺也在痉挛。尽管是一名潜水爱好者，可他的忍耐也是有极限的，毕竟他不是一只抹香鲸。

　　唯一能救命的是预先植入的Bug，可他偏偏被困住了。

　　卢晓彤已经停止了抽搐，突然她睁开了眼睛，眼眸中好像有一束铁灰色的火在燃烧。

　　巨大的力量从她的身体里迸发出来，挣断了足以困住公牛的拘束衣带子。

　　她跳下床，几个箭步冲到房间一角，一拳砸开了墙上的暗门，掏出一套便携式呼吸器。

　　一号基地安置在地下，通风天然不好，又经常进行危险的实验，所以综合部早就做好了毒气泄漏的预案。

　　每一个房间都设置了安放临时呼吸器的暗格，这间特殊囚室也不例外。

　　外面的工作人员中毒是因为他们都是在无意中吸入有毒物质，根本来不及取出呼吸机。

　　唐可为却幸运的得多。在神志模糊，即将放弃抵抗得到时候，他感觉到呼吸器罩住了自己的口鼻，纯度极高的氧气被吸进肺里。

　　他睁大眼睛看着救自己一命的卢晓彤，可站在他身边的已经不是熟悉的人类卢晓彤。

　　每一寸裸露在外面的肌肤都变成了金属质感的银白色，一刻钟前还活生生的一个人就这样变成了一堆能活动的金属。

　　金属卢晓彤扬起右手，手指上不知何时长出了寒光闪闪的利刃，一把就将唐可为身上的拘束衣撕开了。

　　唐可为赶紧翻身下床，看见卢晓彤走到囚室没门口，开始全力拉动墙上的门。

　　有呼吸器的帮助，他的生命暂时安全了，而且还从拘束衣中解脱了出来，可以去寻找预设下的bug。

　　唯一的阻碍是囚室的门，而卢晓彤正在帮他开门。

　　体表被金属包裹，卢晓彤的身体好像也变成了钢铁之躯，竟然将金属的囚室门拉变了形。

　　然后她就对变了形的门疯狂地拳打脚踢，一通王八拳招呼下，沉重的铁门终于崩溃了。

　　最后一脚，门应声倒地，卢晓彤站在门口回头看向唐可为。

　　她的眼眸是铁灰色的，发着暗淡的光，冷得一点都不像人类。

　　“快走！”她对愣愣看着自己，不敢靠近的唐可为说：“趁我还能控制自己，你快逃。”

　　唐可为已经给有心理准备，所以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没有感谢，只有深沉的一瞥。这是战场，就像赵星华死一样，现在卢晓彤也不是在救他，而是帮助他完成最后的任务：阻止A领域坍缩。

　　他飞快地冲出门。时间紧迫，他没时间回头看哪怕一眼，只能不顾一切地向前。

　　第一步就是找到预设的Bug！

　　在植入时Bug还是一组代码，但现在领域已经启动，按理它也随着A领域具象化成了现实中的物体。

　　这就是神奇的领域，一个介于虚拟和现实之间的空间，脚本是这个世界的根，bug就是寄生在根须上的细菌，虽然渺小，但有时候真的能破坏根须。

　　也不知道刚才试图冲进领域的家伙们成功了没有，但无论有没有他们帮忙，唐可为都会继续战斗。

　　他飞奔在警报闪动的走廊里，随着跨过一个又一个倒地不起的人，心也逐渐坚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