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啊，那是什么？”

　　天空的一角，厚厚的蘑菇云未能遮蔽住的部分，出现了一道倒三角形的紫色光带。这个三角形很大，从地面上看，比月球大十几倍。它的一个角朝下，清晰又锐利，直直地指向地面，并发出亮得发白的紫色光。由下往上，倒三角的颜色和轮廓越来越淡，以至于看不到最上方那条锐角所对的边。

　　那是从空间泡中泄漏出的庞大能量的喷射流。倒三角只是从地面上观测到的形状，事实上，那是一个位于太空中的倒立的圆锥形。在杀死阿诺德后，夏星鸣停止了能力，空间泡内残余的超自然效应很快便被耗尽，余下纯粹的物理形式的、混沌一片的粒子汤。为了释放空间泡中的巨大能量，夏星鸣与顾薇芒合力将一个开口设置在上千千米的高空中，并朝上喷射，避免了对大气层的影响。

　　又过了片刻，一道空间裂隙在众目睽睽之下打开，夏星鸣返回了三维空间。与他一同出现的还有一具尸体，那尸体虽然已经变得焦黑，但玛丽仍能辨认出那就是阿诺德。因为其躯体强度过于强大，死后的遗骸仍保留着一部分超自然性质，没有在巨大的能量下分解。

　　“干掉了？”玛丽愣愣地说道，“那个恶魔般的能力者死了？！是被神秘青年打倒的吗？”

　　这一幕，当然在关注着直播的网民中掀起了轩然大波。

　　“上帝保佑！一个年轻人拯救了世界！”“那个能力者是怎么死的？根本没拍到过程啊！”“这人是什么来头？APAB都搞不定的能力者居然被他杀了？”“这段视频不会是忽悠人的吧？好假啊，我都找到好几处穿帮的地方。”“此人杀死了新神！他是魔鬼！灾厄会降临到其身上的！”

　　玛丽举着话筒，带着摄像师一路小跑到夏星鸣跟前，问道：“年轻人，是你击败了那个可怕的怪物吗？是怎么做到的？噢，抱歉，恕我冒昧。我是U国广播公司的记者……”

　　夏星鸣正在考虑接下来该怎么回国呢，被玛丽缠住之后微微一愣。老实说，他并不介意向别人描述自己击败阿诺德的过程，但详细地解说又太过麻烦。于是他只是简短地回道：“怎么做到的？当然是用他没法招架的强大能量一举轰杀了。”

　　飞机的引擎声从远处传来。那是U国的军方派来的。夏星鸣抬头看了一眼朝这边飞来的直升机，又看了看地面上正步履蹒跚地朝自己走来的麦金托什，心中猛然惊觉自己正处于一个极为麻烦的境地之中。

　　……

　　同一时间，在空间泡内，孙轩尘受到了楚恒哲的治疗。在接受了“生命力”与“健康”后，他的身体被从濒死状态拉了回来，并逐渐恢复了意识。

　　睁开眼后，孙轩尘发现自己处于一个怪诞扭曲的异空间，便下意识地绷紧了神经。

　　“不用紧张，”一个有些轻浮的男声传入耳中，“你现在是安全的。阿诺德也已经被我们干掉了。”

　　孙轩尘转过脸，将视线停留在蹲在自己身旁的楚恒哲身上。他记得他，他是姬南熠的学生。

　　“你们打倒了阿诺德？”孙轩尘的脸色很差，但却无法掩饰语气中的激动，“真的吗？那个逾限者？怎么做到的？”

　　“用他没法招架的大招一举轰杀就好了嘛。”楚恒哲毫不掩饰自己的得意之情，指了指空间泡的外壁。从那里可以看到三维世界中的阿诺德的尸身。

　　队长的嘚瑟引发了叶荧心的不快：“明明全是星鸣做的，队长的作用不过是充当了用完就丢的弹匣而已……”

　　楚恒哲斜着眼瞥了叶荧心一下，嘲讽道：“连弹匣都当不好的家伙就闭嘴吧。”然后又换上了一副正经地语气对孙轩尘说：“城市你也不必担心。虽然外面陷入了混乱，但大体上而言，绝大多数市民的命都没丢。你的牺牲是有意义的。”

　　“是吗……”孙轩尘别过脸，眉头舒缓了些许。他双眼直勾勾地望着空间泡那扭曲的穹顶：“是你们救了我吗？”

　　“只做了紧急处理，把你的命给救回来了。”楚恒哲道，“不过，像你刚刚那样强行大范围发动能力，是否有造成的暗伤和后遗症我就不清楚了。”

　　“哈……那样已经算是很好的结果了。”孙轩尘闭上眼睛，仔细地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状况。

　　四肢和五感都没有问题，但头还有些钝痛，记忆和情感也有些混乱，自己的意志力也下降了一大截。

　　他之所以会有这个判断，是因为他发觉自己竟会说出这样一句过去绝不会说的话：“国内的年轻人竟变得如此了不起……还真是后生可畏啊。”

　　“哈哈哈，”楚恒哲仰头大笑，将对方的称赞照单全收，“过奖，过奖。”

　　孙轩尘他很清楚，自己毫无疑问是APAB中最强的能力者，可是在面对逾限者时，生出了一股无力感。而没想到，APAB的高层都对付不了的敌人竟被来自祖国的能力者击败，而且看上去还游刃有余

　　他突然生出了一股复杂的情绪。自己当初不满国内的科研环境，漂洋过海来到U国求学，却因为道路上的困难、迷茫和外界的诱惑放弃了对谬力学的探求，转而加入了APAB，并在这个组织里越爬越高，在光环的照耀下过了好些日子。回过神来，却又被国内的年轻同行所超越。

　　想到这里，孙轩尘的胸中充满了懊恼、羞愧和动摇，很不是滋味。

　　“你叫……楚恒哲是吧？”他说，“把手伸过来，我有一样东西送给你。”

　　楚恒哲挑了挑眉毛，随即收敛起吊儿郎当的表情，郑重地伸出了右手。

　　孙轩尘抬起手，在楚恒哲的掌心上轻轻点了一下。

　　那一瞬间，楚恒哲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进入了自己的身体里，盘踞在自己的意识中。

　　那是一个符号，一个印记，一团抽象之物。

　　只要集中注意力，便能清晰地感受到它的形象。那是由一条条白色的曲线勾勒而成的图案，有点像电子电路图，又有点像是某种玄奥的法阵，又像是某种树状逻辑图。不过，楚恒哲知道，它的形象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其本质。

　　“好的，”楚恒哲收回右手，“我收到了。”

　　“什么什么？”顾薇芒睁大了眼睛，眸中闪烁着好奇，“我什么都没看到，刚刚发生了什么？楚队你收到了什么东西？”

　　“一样概念化的超自然物品。”楚恒哲道，“一样不以物质的形式存在，只能存在于意识中之物。”

　　“它叫做‘超理之印’。”孙轩尘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