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可能！这不合天道！”
“不，这很可能，这很合天道。”
前一句是“自己所认知的规律惨遭事实打脸”时的惊慌和不服气，后一句则是“认识到之前总结的规律不完全，需要打补丁和增添新的内容”的务实精神，在这两句话的转换之间，则有太多太多的道心破碎和世界观重塑了。
阑珊一而再，再而三地查看西门戎发给她的化验结果，琥珀色的双眸仿佛真的燃起了烈焰——“这实在是太惊人了！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七的硅，主要杂质是铝、硼和碳，不能形成无机巨分子也确实没有形成无机巨分子……那么它们到底是怎么运转起来的？”
科学研究从不惧怕未知，或者更明确的说，任何“未知”都是科学前进的动力，在地球所在的宇宙如此，在九墟所在的宇宙也一样。西门戎和阑珊继续对那些“微型傀儡结构单元”进行分析，更多的细节陆续浮出水面。
“我现在有两种猜测，西门先生。第一种是我们其实取样到的只是石人道兵外围的微型傀儡，真正的动力结构在更‘核心’的位置，至于第二种猜测……”
“你是想说‘法体两分’么？”
阑珊先是惊讶，继而狂喜，因为她又和西门先生想到一起去了：“没错，就是‘法体两分’，这也解释了为何坤艮宫的人对这些微型傀儡的丢失并不是特别在意。”
“法体合一”和“法体两分”都是九墟仙道的专有名词，前者说的是(广义上的)法力系统和肉身高度紧密结合，以便发挥出更强的威力，一般人类修士到合体期，妖类到妖神期，基本就能完成法体合一。而法体两分则是法力系统和肉身处于若即若离的状态，就算肉身毁灭，法力系统也可以及时逃出，多少能够减少一些损失。
就“同等境界的作战单位战斗力”而言，“法体合一”是远远高于“法体两分”的，但后者的优势在于不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法体合一”的强者就算留下复活后手，被击破之后仍有一个相当长的虚弱恢复期，而“法体两分”的强者，只要“制造肉身”的速度足够快，理论上血条长的看不到尽头。
“之前我们打的寄生集群，在某种意义上就是法体两分的典型，如果不是解剖发现了弱点，又有鳌鱼大妖乱入，否则怕是不把周围方圆几百里的剑鱼、旗鱼、锯鳐通通杀光不算完……不过很显然，在法体两分的方面，寄生集群连给石人道兵、‘黑锅’提鞋都不配。”西门戎又把一系列数据和阑珊共享，而后者居然有了某种类似“高山仰止”的感觉。
单纯就攻防能力而言，阑珊不确定“黑锅”能不能抗住护航舰队的全力攻击，不过这并不和她感叹坤艮宫功法的事实矛盾。“嗯哪，方才的捕获行为对坤艮宫的损害比想象中更小，它们损失了一些可以高效率补充的’载体‘，却在法力上毫发无损。”
多条柔性机械臂灵活地在虚拟影像中勾勒出小丫头片子的推测——“西门先生，我推测这些微型傀儡其实连‘体’都算不上，它们至多是‘衣甲’，因此才不具备承载复杂法术实体的关键结构。真正法术实体在正常运行的时候位于微型傀儡的空隙内，而当西门先生用液氦冻结微型傀儡的时候，那些真正的法术实体……消失了？”
阑珊隐隐约约的发现有点不对劲儿，如果“法体两分”的机制是微型傀儡被擒获的时候自动让法术实体退回“母体”的话，那么水滴探测器应该检测到一堆法术实体转移时的复杂次级辐射，如果“法体两分”的机制是让微型傀儡中的法术实体自毁的话，那么会在能量释放上有明确的体现，但事实就是微型傀儡内部的法术实体既没有“走”，也没有“毁”，它们只是单纯的消失了？
黑发琥珀瞳的少女在这一刻感觉到了寒彻骨髓，那些微型傀儡仿佛一瞬间从可以研究的样本变成了定时炸弹，她甚至有了“坤艮宫一定在看着我们”的既视感，但随后这种情愫被西门戎化解——“我知道你为何惊慌，我的小姑娘，不过你或许忘记了另一种可能性，你想听么？”
“好的。”
“摇篮系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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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摇篮系统”听起来是个“温馨”的称呼，但其实却来源于杀气腾腾的地球古代冷战时期。这个称呼是针对鹰酱和毛熊的报复性全球核平机制的——双方的核武库必须接受到特殊的无线电信号才能保证不触发，一但信号断掉就如同摇篮停止摇晃，婴儿就会醒来哭闹一般，触发全球种蘑菇捡瓶盖末世副本。在某种意义上，“摇篮系统”是逆触发机制的极端形态，用丧心病狂来形容，丝毫不为过。
至于坤艮宫微型傀儡的“摇篮系统”……说起来那还真是“摇篮系统”中最温柔的一种形态。在西门戎的推测里，微型傀儡内部的法术实体其实一直处于崩坏的边缘，要不断接受“母体”的信号并发出回馈才能保证自身持续存在，一但这种联系被破坏，法术实体就会自动转移，譬如说方才……
“不对！这肯定不对！”阑珊指出西门戎的“疏漏之处”，丝毫不留情面，“自动转移是什么现象我很清楚的说，除非……嗯？”
黑发琥珀瞳的少女愣住了，因为她刚刚接收到了神机营大将军发来了一个模型，里面很好地解释了为何复杂次级辐射并不显眼，因为吸收这些辐射，把它们转化为热能就是微型傀儡功能的一部分。
“绝对黑体，或者不那么夸张的说法，是全波段吸收率超过百分之九十九点三的近似黑体，这才是坤艮宫让我刮目相看之处。法术实体逃逸导致的次级辐射被完美吸收，几乎全部转化为试图破冰时的热量，于是乎坤艮宫造物的真正秘密就被完美地掩盖了起来，普通的‘偷道兵不能算偷’之人往往会忽略最关键的节点，反倒去试图炼化微型傀儡，而法术实体驱动下，结构会发生改变，就算炼化成功了，和坤艮宫造物也没有什么关系了。”
“有一个故事叫买椟还珠，椟是盒子，不值钱，珠是宝物，价值连城，而坤艮宫的如意算盘是椟你拿走多少都没问题，但珠是我的你别想插手。对于这种喜闻乐见的情况，我的拿手好戏当然是——造出一堆高仿真的椟，诱使某些人把珠放进去啦！”
“……这也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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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一个动物，看起来像鸭子，吃起来像鸭子，细胞结构、DNA序列和鸭子一模一样，那么除了是鸭子外还能是什么呢？
这是一个古老的地球段子，从理论上还有“这不是自然产生的，从蛋里孵化出来的真鸭子，而是用科技手段制造的生化假鸭子！”这个歪门邪道的答案，不过如果有人愿意把假鸭子做成这种样子，和真鸭子估计也只剩下了“出生方式”这一个区别了吧？
如果说坤艮宫制造的微型傀儡结构单元是“真鸭子”，那么西门戎制作的这种东西就是“假鸭子”了，考虑到西门戎基本上是不惜工本，巴不得一个原子一个原子拼的思路，“假鸭子”和“真鸭子”的相似之处可以达到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九……至于那个“零点零零零零一”，那当然是——
“西门先生打算反过来控制军坤艮宫的造物？”
“并没有。”
“西门先生打算偷……我是说学习坤艮宫的功法？”
“没那么急。”
“西门先生想打入坤艮宫内部，获得情报？”
“好歹也是九大仙门之一，平时没那么容易潜入的。”
“那么到底是要做什么？我想不出来，我真的想不出来……”
“这是一场宏伟的试验，很快你就明白了。”
最初的一批微型傀儡结构单元制造速度很慢，但随着数量越来越多，制造速度也在不断加快之中。而且海水和海床本来就不缺乏硅酸盐、硼酸盐、碳酸盐，铝元素更是大路货色，所以只要能源够，西门戎再制造出来一口“黑锅”也只是时间问题。阑珊就这么看着西门戎让护航舰队这么造啊造的，心中的狐疑不断上升。
“这难道是打算在成本上压倒坤艮宫？要占领市场？可是坤艮宫至多和沧澜派合作搜集天材地宝，根本不把那些造物出售啊？”
看着那数量已经很庞大，而且越来越庞大的“微型傀儡集群”，阑珊一方面感叹于西门戎的强大生产能力，另一方面更是跟不上西门戎的思路了。她唯一可以确信的是西门戎精神正常，也没有滥施好心帮坤艮宫增加道兵数量的意思，所以他的目的是……
西门戎一脸坏笑：“我说过，坤艮宫好歹是九大仙门之一，平时要潜进去难度太高，不过如果不是‘平时’的话，那么……”
虚拟影像现出，庞然大物接近。
“好机会终于来了，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