拼图似乎是一项比较“低幼”的游戏，但这种评判只建立在“拼出的图确定，而且碎片没有严重磨损或丢失”的基础上。复原古籍、解析古代文字也属于广义上的“拼图”，然而由于破损、丢失的比例太高，这玩意儿可从不简单。

　　而相对于地球古代的考古学家，阑珊面临的情况有些不同——那些信息碎片并不是“文字格式”或者“声音格式”，而是“图像格式”，这种仅存的优势虽然省掉了“翻译一门不知道是什么生物的语言”，却也减少了每一个信息碎片的“储量”。这个问题用电脑文件大小很容易解释，一部长篇小说的文本格式，很可能仅仅与一个短视频的大小相当。

　　在这数量庞大的“短视频”中，阑珊逐步解读出一个具象化的存在——“深渊”、“黑暗”、“无尽的时间”、“漫长的囚禁”、“厚重的壳”之类的，在某一个瞬间，黑发琥珀瞳的少女几乎要以为这就是深渊意志的记忆残片了。但是她很快又发现了另一些别的东西，譬如说“千百数之目”、“短暂之明”、“长久之暗”、“破损的双壳”、“缓慢的移动”、“化形与迁徙”、“海之君王”等等等等，随后小丫头片子否定了“这是深渊意志记忆残片”的想法，随后，另一种猜想在她的脑海中萌生了。

　　“‘虫巢大妖’是否和‘蜃皇’有关呢？”

　　由于有了一个思路，阑珊更快的找到更多的规律所在——确实有很多贝类拥有数量繁多的眼睛，而妖化个体拥有“千百数之目”似乎也没有什么困难，不过这些眼睛是在巨大的壳子张开的时候才能感光，否则自然是沉浸在漫长的黑暗之中，破损的双壳一看就知道说的是蜃蚌之属，它们的移动显然是相对缓慢的，但化形后却可以较为快速的迁徙，而既然与妖廷统治者之一的“蜃皇”有关，说是“海之君王”似乎也没什么问题吧？

　　没错，就是这样！

　　阑珊的这种“思维定式”持续了很久，就仿佛拿着一本来历不明的“图谱”去强行拼图一般，虽然不知道是不是对的，但至少自我感觉是对的……直到一只“黑天鹅”闯入了她的眼帘，在比较晚被解读的记忆碎片里，她居然发现了类似于“皮下之骨”、“肉下之椎”的具象。

　　“蜃蚌之属是软体动物，不太可能拥有内骨骼的，至于脊椎，更是和它们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如果说这些结构不是形容它自己，而是被它征服和吞噬的其他海洋妖类的话，勉强说的过去……但是确实不像……嗯？”

　　此刻的阑珊收到了西门戎发来的新数据，由于“妖体弩箭”还在不断地发射，西门戎也在硬抗之外使用了其他的防御方式，所以说得到的“新鲜血肉样本”越来越多，而通过对那些样本的分析，西门戎得到了一个惊人的结论——

　　“所谓的‘虫巢’大妖确实不是‘单一’的妖类，它似乎是超过五种妖类的融合体，而且在这种融合体内，似乎是灵长类的血肉占据了优势……”

　　“灵长类？”阑珊倒吸一口凉气，她有了一个可怕的猜测，“西门先生，您的意思莫非是说……”

　　“没错，‘虫巢大妖’大妖子体的血肉样本中，有百分之六十二与人类的血肉高度类似，就算不是真正的人类，也应该是类似猩猩那种‘高等大猿’，所以你应该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西门戎说完这句话，紧接着去做下一步的防御和分析工作，阑珊倒是目光呆滞，风中凌乱。黑发琥珀瞳的少女很快想到了两种可能，一是“虫巢大妖”吞噬了和融合了大量的“高等大猿”，二是这怎么看都不是灵长类的玩意前身是一头“高等大猿”，无论哪一种，都推翻了她之前“这玩意儿是蜃蚌之属”的思维定式，而且这背后的故事，比丧心病狂还丧心病狂。

　　小丫头片子凌乱归凌乱，工作还是没有耽误的，她手头有不少猢狲妖的（基因）数据，和西门戎提供的数据可以进行比对，过了一段时间后，她得出一个结论——猴子和猿果然不同，如果某头海妖吞噬大量的猢狲妖的话，是无法形成那种百分之六十二都是“高等大猿”的结果的。

　　考虑到九墟除了人类之外的“高等大猿”的分布，阑珊在下一个瞬间把当年在蛮州、茂州发生的事情和“虫巢大妖”联系了起来……

　　“不会有这么巧吧？或者说……这根本就是蓄意的？”

　　一扇血腥味深重的古旧大门，在此刻向着阑珊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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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仍无法确定永恒风暴的两个意识用粗糙版本的仙道史“灌顶”的真正目的，但阑珊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份非常贵重的大礼，在得知九万年来的“大事脉络”之后，她解读某些问题的能力提升了不止一个档次。

　　“血海之战，内海赤红，大妖伏法，然而不知是否有余孽。”这段历史，阑珊是非常确定的，然后问题就变成了，那头据说“吃什么长什么”、“什么都会”的大妖，到底是个什么妖呢？

　　很不幸的是，这似乎是个不好回答的问题。

　　妖类随着境界的增长，对自身血肉的控制能力越来越夸张，在化形期以后更是可以完全脱离之前的架构，按照喜好自行捏造肉身。相比之下，墨潭沼那三头刚晋升就被各种胖揍的大妖，以及基本保持着鲛人形态的黑鳍、绯尾简直属于妖中的清流。永恒风暴的两个意识或许知道血海之战大妖的真正根底，但它们就是不说，阑珊也没辙。而在模糊粗糙版的历史中，被巨木旗围剿的家伙身高十几丈，有三头七臂十六腿，怎么看都是一个“多就是好，大就是强”的信奉者，至于它和“高等大猿”的关系？只能说蛮州那地方猿类妖化的比较多吧。

　　阑珊正在寻思间，来自西门戎的新数据再次出现，这次还附加了解说——“为何多股妖力并行不悖？有更上位的‘压制者’可能性超过百分之八十五。但我尚无法确定这个‘压制者’是妖廷的某位大佬，或者是这种怪物产生的时候就自带的。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那就是这个家伙绝大多数的‘记忆碎片’应该是专门伪造后输入的。”

　　“既然记忆碎片是伪造的，那我方才的探知有什么意义？”阑珊在这一刻忍不住吐槽，不过很快，她就释然了。

　　“当然有意义，我的小姑娘。”西门戎快速扫描着阑珊方才的劳动成果，“虽然这些不是‘虫巢大妖’的真实记忆，却足以说明它背后的力量试图灌输给它什么——隶属海洋妖类的‘归属感’，还有对妖廷无可辩驳的效忠与服从。”

　　“就如同……它们对湛鳞骨蛟、鳌鱼大妖、甚至妖龙做的一样？”

　　“严格说是有区别的。湛鳞骨蛟是‘监视者’，鳌鱼大妖是‘普通的精锐’，妖龙则是‘顶级的精锐’，至于‘虫巢大妖’，更多的是作为‘研发者’而存在的。相比于野蛮粗暴的直接怼到死，‘研发者’的工作需要更多的耐心和智力，正因为如此，某个妖廷的‘上位者’给‘虫巢大妖’来了个彻底的洗脑，它失去了之前的绝大多数记忆，却保存着当初‘变幻无常’的思维方式，它的攻击力度或许远远不如那些真正的战斗体，但每一次试验的成功与失败，都在默默提升着它背后存在的经验与力量。”

　　“那我们能做什么？难道就这样看着妖廷的力量步步膨胀？”

　　“很显然，打疼它。”

　　转瞬之后，前进堡的反击如期而至。

　　任何“阴谋诡计”，都建立在“双方实力差不多”的情况下，才有意义，而现在前进堡与虫巢大妖的“差不多”，仅仅是西门戎为了多收集一些妖类血肉样本，多解析一些妖类神通而做出的假象。而现在，神机营大将军分明是想得到一些“虫巢大妖”的防御数据了，因此……当然是简单粗暴、特效给力的大批量聚变弹头鱼类的轰炸啊。

　　“大日极阳闪！”

　　“如此密集的大日极阳闪！”

　　当梼杌老祖一边心说“啥时候老夫的机关兽也能用上这个神通”一边大呼小叫的时候，神棍白毛女本体不动，用绿萝藤蔓做出了好几个“要淡定”的手势，然后方蔓萝解释了这么说的原因，无非是这一波攻势应该伤到了那个妖孽，但还远远不够“沉重打击”的级别，所以过一会儿再激动总是没错的。

　　“六位炮手请看，‘虫巢大妖’在身周形成了非常坚厚的泡沫状粘液凝胶层，灌注了巨量的妖力，这种凝胶层和之前大妖子体体表的不甚相同，所以我不能保证‘虚光凝剑波’还能够势如破竹，但是我有另一种攻击方式，你们只要按照我所说的方式去轰击即可……”

　　“水产六人组”已经被绑上神机营的战车，现在他们的思维模式正不可逆转地从“九墟修士”向着“地球战士”的方向转变，巨大的威力差距，对于这些还没有完成“本质蜕变”的金丹期修士是无可抵挡的诱惑，而那无与伦比的攻击效果，更是让他们有“之前都是修的什么仙”的三观重组。

　　当然了，接下来的攻击，让六个炮手产生的是“还能这么玩？”的震撼性感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