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说完“命心诅咒”后，黑发琥珀瞳的少女长出了一口气，面对无相门的礼物时高度紧张的心神一下子放松下来，毕竟七首魔姑在她眼中虽然依旧强大，却失去了“预知一切”的无敌光环。

　　“不要慌，不要怕，沉着应战，我们会胜利的。”小丫头片子一遍遍在心中重复这样的话语，而与此同时，她看到西门戎开始了新一轮的功法比对。

　　“那是……赤元燃血功？还有血煞邪瘟？您怎么得到这些血魔宗功法的记录的？”

　　“事实上他们只要在我面前露一手，就不可能逃脱被仪器记录的命运，虽然这种记录可能是浅表的，只包含了终末混沌之道的一点点皮毛，但如果用来寻找和太初鸿蒙之道的相似性的话，这个样本量是足够的。”

　　此后的一段时间内，西门戎和阑珊都不再言语，而是认真地观察比对过程进行。太初鸿蒙之道和域外天魔功法的同源性有所波动，但总体上呈现上升趋势，而终末混沌之道和太初鸿蒙之道的比对……让他和她产生了一些古怪的感觉。

　　“嗯哪，有点繁霜式和真炎式互相切换的意思，但是还是有些不同……”这是阑珊的评价。

　　“同分异构体？应该说更接近对映异构体……如果说旋光性可以替换成法术效果的话，倒是可以构筑新的模型……”这是西门戎的评价。

　　又一幅虚拟影像显示出来，上面是两个怪模怪样的物体，它们高度相似，却又有本质的不同，见识过妖廷空间神通的阑珊很容易理解了它们的关系——在立体结构上互为彼此的镜像。

　　然而这种和谐的、容易理解的图像迅速被光怪陆离的存在所取代，那混杂在一起的场景再次让阑珊想起妖廷空间神通造成的莫名之物，然而当她尝试用“高于三维”的数学模型去解读的时候，那种莫名之物彻底消散，变成了可以解析的存在。

　　“如果把灵气相关的能量流动分解、替换为虚拟空间中的维度，那么我们很容易发现太初鸿蒙之道和终末混沌之道的关系了……应该说魔血帝也算是个足够聪明的人物，能用终末混沌之道勉强和七首魔姑抗衡，除了因为得到无量幽冥血域之外成功拐走红莲华外，自身的实力和狡诈程度也必不可少。”

　　“西门先生的意思是，终末混沌之道低于太初鸿蒙之道么？”

　　“至少在七首魔姑和魔血帝的功法体系内，确实如此。终末混沌之道很可能最初是作为太初鸿蒙之道的‘极招’、‘变招’而萌生，后来慢慢才作为单独的大道而存在。无论从法术的复杂性还是广博性看，太初鸿蒙之道都并非终末混沌之道所能比拟……不过这并不意味着终末混沌之道就比太初鸿蒙之道更远离世界本质。”

　　已经增长到一百二十七维的虚拟影像隐去，而另外一些虚拟影像显示出来——“这是万毒金蟾妖王败亡时候的样本……这是血煞邪瘟感染者的样本……它们看似差别很大，但有一点是高度相似的。”

　　“乖戾，暴虐的气意？”

　　“不够本质。”

　　“吞噬，毁灭一切的野心？”

　　“依然流于浅表。”

　　“那么……难道是混乱程度的激烈提升？”

　　“说道了点子上。”

　　虚拟影像再一次变化，无关细节隐去，关键部分凸显——“如果说‘鸿蒙’这个词语的定义非常明确的话，那么‘混沌’这个词语至少有三种含义——其一是和鸿蒙一般，说的是万物之初，尚未定形的状态，其二则是高度复杂，对微小扰动非常敏感的体系，至于其三，则和体系的‘混乱度’，或者说熵值密切相关。而终末混沌之道中的‘混沌’，怎么看都是第三种定义。”

　　一杯热水和一杯冷水在充分混合，得到一杯温水，虽然从总热量的角度看或许没有什么变化，然而“一堆普遍高速运动的水分子”和“一堆普遍低速运动的水分子”混合成了“更大的一堆部分高速运动、部分低速运动的水分子”，体系的混乱程度增加了，或者说的更明确一点，混合后产生的温水的熵值高于混合前热水和冷水的熵值之和。

　　“太初离火之道本质上是对热能的控制，但并不能违背热力学第二定律，而终末混沌之道则是通过额外的熵增来提升破坏力……就这个提升幅度而言，不得不说魔血帝还是挺有想法的。”

　　西门戎共享给阑珊一段有关血煞邪瘟感染体的数据，里面有关同位素丰度比例的细节引起了她的注意——“碳14和钾40的丰度都出现了明显下降，这也是终末混沌之道的影响？”

　　“很有可能。放射性同位素衰变的能量释放虽然无法和聚变、裂变相比，但如果能够在极短时间内完成，确实是法咒威能加大的助力。考虑到无论是万毒金蟾妖王还是血煞邪瘟都只是用到终末混沌之道的一点点皮毛，所以我们就算以后发现魔血帝和红莲华能手搓冷核聚变，也不要太过惊讶。”

　　“那么这种操作到底是如何完成的呢？”

　　“具体过程还需要研究，不过我目前想到一种解释。”西门戎点出一个“圆球从山坳滚落至山脚”的示意图，“你应该明白这是在描绘什么……”

　　阑珊点了点头，她知道无论是在地球所在的宇宙还是在九墟所在的宇宙，能量释放、熵的增加都是大趋势，然而事实上各种能量并不会在一瞬间释放完毕，熵也不会在一瞬间增加到极致，毕竟各种能量释放的反应都需要先“爬山”，抵达“活化能高峰”的顶端，然后才可能一路滚下山，把蕴含的能量释放出来。典型的例子就是，你没有雷管提供能量，炸药就不会老老实实地爆炸，你没有几千万乃至上亿度的高温，也无法触发核聚变，至于那些看似不需要“特殊条件”的衰变，其实也是需要原子核内部的弱相互作用力形成某些特定结构才能开启的，外在表现就是释放能量相当的“憋屈”，半衰期可以长达数十亿年……

　　“然而终末混沌之道却似乎绕开了这座高峰，用另一种方式诱使蕴含的能量释放，物质结构遭到破坏……果然是诡异而强大的力量，西门先生，我想将它命名为——‘熵之原力’！”

　　西门戎尊重阑珊的命名，并将终末混沌之道的潜力推导至更远——“血魔宗虽然整体上弱于无相门，但毕竟还能分庭抗礼，‘熵之原力’可能比我们想象的更加强大，比如说……那种诱发衰变和熵增的能力，是否能针对于法术实体呢？”

　　“就算可以，也应该有限制才对，否则魔血帝应该完全不怕七首魔姑，什么法咒打过来让它衰变就是了，天天躲在无量幽冥血域中干什么？”

　　“这可不一定，魔血帝和红莲华不是单纯的‘躲’在无量幽冥血域，而是在谋划什么惊天的邪恶计划，其中大概率包括了终末混沌之道的终极应用。譬如说如果魔血帝可以诱发同阶修士的功体衰变崩解，那么就算是七首魔姑也不能无视他的招数。”

　　“那么域外天魔呢？无相门与域外天魔联合，甚至可以说是带路党，依靠域外天魔的威势，血魔宗绝对不敢对无相门造次。”

　　“不错，指望血魔宗硬抗无相门，两个魔门两败俱伤是不现实的，毕竟魔血帝和七首魔姑也是老相好，说不定哪天就复婚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也不是这个意思。我说的是无论是无相门还是血魔宗，都是祸害九墟的邪恶魔门，都是我们必须消灭的对象，他们的功法也是邪恶的、扭曲的，对人类有害的，但这从来不等于我们不能从其中获得一点有用的资源。”

　　“……这样很危险的说。”

　　“没错，这样是很危险，不过平心而论，来到存在九大仙门、四大魔门、一个妖廷和若干个超级老怪物的世界上，我们还真不能怕危险。魔鬼手中的剑也是剑，魔门的功法也是功法，只要我们解析的方法得当，还真能从这些心理生理双重变态，人不人鬼不鬼的家伙身上压榨出一些有用的东西。我把未来的一个很重要的计划命名为‘与魔共舞’，或者叫‘师魔长技以制魔’，你参加不参加？”

　　“这个危险的计划有助于真正意义上的‘净天讨魔’，守护九墟么？”

　　“当然有助于，而且可以说是必由之路。不管你愿意不愿意承认，九大仙门那套唬人的玩意儿是根本不足以‘净天讨魔’的，他们连九墟本土的妖魔鬼怪都清理不干净，更不用说九个大乘期修士一旦有了突破封锁的机会，第一反应都很可能是自己飞升，置九墟于不顾。如此这般的局势，需要我们寻找更多的力量。至于如何在获得力量的过程中保证是控制力量，而不是被力量所控制，我对我的小姑娘还是很有信心的。”

　　“我选择参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