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应装甲确实不是一种“结构”，而是一种“思路”。

　　地球古代坦克上的反应装甲是反应装甲，地球联邦主力战舰上的反应装甲也是反应装甲，虽然两者在技术含量、防御性能上是天壤之别，但是思路却是一致的——装甲在收到强力攻击时会被强制启动，干扰、抵消掉强力攻击，而装甲的这种启动对坦克、战舰本身没有什么额外的损害。

　　因此西门戎把这种思路引申到了给渊魁甲制作的铠甲之上，当攻击力度超过一定界限时，构成铠甲的微型傀儡结构单元会联合发动一次灵气层面的爆震，扰乱攻击的后续力量，让其不足以对渊魁甲本身的外骨骼构成威胁……这种机制在虚拟建模中模拟了许多次，下面需要的就是现场试验。

　　“我有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三的把握认为这种反应装甲足以抵御这种级别的攻击，就算是那百分之零点零七的悲催情况，反正你也是个化形期大妖，命硬死不了。”西门戎努力向渊魁甲表达这一内容，看着这大家伙一脸“我相信你”的表情（外骨骼动物有表情？好吧，不要在意这些细节），试验直接进行，一枚理论上能把渊魁甲外骨骼打个对穿的穿甲弹骇人出击，然后……然后当然是触发了反应装甲，后续的力道让渊魁甲感到了“疼痛”，但并没有受伤。

　　“很好，很强大。”西门戎一边把数据发给阑珊一边说，而小丫头片子在处理数据的同时感受到了反应装甲削减攻击的价值——“我还有一个问题，西门先生，这样一击过后，微型傀儡结构单元的损失如何弥补？”

　　“很显然，以流动的方式补充。”西门戎发出一个指令，渊魁甲身上穿的那层黑色铠甲的“缺口”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蠕动”起来，然后“缺口”消失了。

　　西门戎发给阑珊的电波密信：“虽然理论上有‘以妖力来构造微型傀儡结构单元’的办法，不过我现在更愿意把‘铠甲’做成一个需要到舰队来补充的消耗机制。”

　　阑珊表示理解:“这是考虑到让渊魁甲无法脱离神机营的势力么？”

　　西门戎说：“更多的还是为了效率，既然我们可以通过批量生产的方式，较为廉价地获得微型傀儡结构单元，那么让渊魁甲拥有一个‘妖力驱动小型生产系统’就意义不大了，这就和地球古代的重装铁甲步兵并不需要兼任铁匠一个道理。”

　　西门戎只是随口一说，但阑珊想到了更多，更深入的东西——她似乎找到了“地球模式”和“九墟模式”的另一个本质上的区别，“地球模式”讲究的是分工协作，越是高级、发达，就需要越多的人，就算是西门戎这样的星际开拓者，他所拥有的技术力量也是基于整个地球文明的，而那些妄图完全脱离社会的“终产者”，最终都被历史的洪流碾成了碎片……

　　而在九墟，情况似乎是完全相反的，“惟我独仙”之人，和地球文化定义下的“终产者”高度的类似，而“黑锅”上的那个坤艮宫修士，虽然远远没到飞仙的境界，却有着“惟我独仙”、“我就是世界”的思维方式，因此虽然此人在太初坤艮之道上的专研深度，让西门戎都发出了赞叹，但阑珊依然对那个“黑锅之王”感觉不太好。

　　“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如此害怕孤独的？”黑发琥珀瞳的少女喃喃自语道，她从未想到这样的感伤会收到回应，但是她确实“听”到了什么。

　　另一个，不同于当初说“有趣”的声音，用冷冰冰的语气“说”道：“居然害怕孤独？你这样古老的存在不应该有这样的感情。”

　　“你是谁？还有之前的那个是谁？”阑珊诚恳地发问道。

　　“无尽的记录者：䬔，以及永恒的观察者：䬓。”尽管那个“声音”说的如此冰冷，阑珊却分明感受到炽烈的兴奋热情。

　　某个宏伟的猜想，被证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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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远超过一百万个大日呼吸的漫长时间中，䬓提出的问题浩如烟海，而䬔提出的问题则寥寥无几。但有一点是可以确认的，无尽的记录者需要主动提问的，绝不是什么小的问题。

　　当永恒的观察者还为两个“小小生物”有趣之处而兴奋的时候，无尽的记录者已经发觉了细思恐极之处——两个小小生物只是某种更大的存在的一部分，不是简单的分身，而是……某种更高明的方式。

　　“那个看起来稍大的雄性小小生物还好说，那个看起来更小的雌性小小生物，似乎是某种极为庞大、非常古老存在的微小碎片……”无尽的记录者非常善于透过现象看本质，但随后，䬔也感受到了陌生的迷惑。

　　她惧怕孤独？

　　她居然惧怕孤独！

　　孤独对于群居的小小生物或许是必要的情绪，但对于修士来说，随着修为的增高，这种情绪会越来越淡漠，最终消失，䬓和䬔在九万个大日呼吸之前，曾经接触过的，自称“坤艮帝”、“流形帝”的小小生物，他们虽然长期在一起，却从未因为短暂的分离而感受到孤独，对于即将长生和已经长生的存在来说，孤独根本就是从凡俗之体上遗留下来的弱点，而如果是一个极为古老存在的微小碎片的话，她惧怕孤独不可能是真实的。

　　无尽的记录者展开宏伟的灵识，把其中微末的一点点探入“微小碎片”的魂魄，由于这个碎片只有相当于强力金丹、弱小元婴的修为，所以她甚至不会察觉到这种探知。无尽的记录者早已做好了看到“宛如归墟般深邃黑暗”的景象，但实际上䬔看到的是一个年轻的雌性小小生物的心神。

　　这不可能！

　　这绝对不可能！

　　相比于好奇、躁动的䬓，䬔自诩是一个沉稳的存在，但这一次，无尽的记录者确实感受到了出乎意料——要么是判断失误，这个雌性的小小生物并不是什么古老存在的微小碎片，要么是那个古老存在实在高深莫测，伪装的滴水不漏，要么是那个雄性小小生物有什么特殊的办法，居然让微小碎片的有了“人”的思维方式？

　　“人”在䬓和䬔的眼中，只是小小生物含义单纯的自称，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不过䬓和䬔都承认，人类的思维模式和妖类有巨大的区别，而无论是人是妖，只要还没有获得长生果位的，在思维上都和真正的长生者有本质的差异，而微小碎片所来自的古老存在毫无疑问是长生者，而微小碎片本身却是典型的短生者思维？

　　这不正常……这非常的不正常。

　　䬔开始了与微小碎片一对一的交流，随后䬔感受到了非常标准的短生者式的求知狂热，长生者拥有无穷无尽的岁月，从来不会操之过急，所以这个微小碎片……她真的把自己当做“人”看待了？

　　在䬔来自创造者赐予的记忆中，不乏长生者扮演短生者为乐的故事，但这些故事中的长生者从来都是很清楚“自我”和“扮演的角色”的区别，强大的本质确保他们绝不会弄错。但这个微小碎片……她的魂魄、法力都确实带着古老存在长生者级别的气息，但她的思维简直如同亚成年的短生者个体。

　　迷失的碎片？忘记了自我？永恒的观察者说出了自己的猜测，而无尽的记录者表示否认，因为䬔很明确地知道，微小碎片的思维非常的“清澈透明”，她没有沉睡，她没有迷失，她醒着，精神饱满地醒着，她提出了很多问题，她渴望得到回答。

　　（阑珊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一毫秒？一微秒？反正在她的视角中，西门戎和渊魁甲、以及“黑锅”与水妖之战都仿佛处于冻结的状态，而两个庞大到难以置信的意识，正在与自己交流。䬓和䬔，一个是永恒的观察者，一个是无尽的记录者，它们从远超过一百万年的古老岁月中就存在，它们观察和记录着九墟表面发生的一切的一切，不过奇怪的是，这种古老、宏大、几乎不可能被战胜的存在，并没有深渊意志给自己的那种压迫感。

　　“所以你们是善意的，是么？”黑发琥珀瞳的少女在魂魄与法力的层面上呼喊，“那么请回答一些问题好么？我想知道，我真的很想知道的说！”

　　漫长的主观时间之后，䬓好像叹了一口气，而䬔好像下定了什么决心——“说出你的疑问，本质上古老的年轻者。”

　　“……”阑珊对这样的称呼简直无语，但旺盛的求知欲压倒了一切，以及一切的一切，她如同一百二十八发霜炎烈弹齐射一般地宣泄着问题，到后来自己也说不清问了多少。在这个过程中，黑发琥珀瞳的少女感受到了两个强大存在越来越难以抑制的情绪波动，那感觉……就两个大佬在观看什么奇葩的熊孩子一般，不过紧接着，阑珊感受到了更多，更复杂的情愫，似乎䬓和䬔并不是把自己当做熊孩子，而仅仅是“奇葩”而已。

　　不过，如果能得到那些问题的答案，就算被视为“奇葩”又有什么！

　　䬓和䬔混合在一起的“声音”：“你问了一千一百七十五个问题，自认为年轻的古老者，不过没什么，有一个很古老、很漫长的故事，你想听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