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玩意儿？”

　　“这味儿好甜！”

　　这是在墨潭沼基地，西门戎和阑珊听到的最初的两句来自攻击目标一带的语音，由于超长波传递信息的“流量”有限，所以这两句话的“保真”程度很一般，但“被攻击者嗅到‘甜味’这个事实”，足以说明他们已经吸入了足量的毒气。

　　“置人于死地的剧毒，气味却是香甜。这真是一个很可怕的事情。”黑发琥珀瞳的少女幽幽地说道，面色有些苍白。

　　“不如反过来说，‘气味香甜’恰恰是‘置人于死地’的一部分，我的小姑娘。味道太过呛人、刺鼻、恶臭的物质，容易引起敌人身体的本能拒绝，不管是逃避也好，屏住呼吸也好，把头脸没入泥土也好，最终多少会影响目标对毒气的吸收，所以毒气自然是没有气味或者气味香甜比较好了……”

　　在西门戎说以上的话同时，一个倒计时的虚拟图像正在他身旁闪动，阑珊清楚，那是“以凡人的体质计算，吸入毒气到发作的时间”，而当它清零的时候，通过超长波传回来的音频中仍没有“中毒倒地”之类的内容。

　　“看来就算是练气期修士，对毒气的抗性也比凡人强很多，值得研究。”西门戎说着，点开了一个图表的虚拟影像，内容赫然是凡人和不同境界的修士对“七六三”号毒剂的抗性比较。

　　阑珊问：“西门先生，这种毒剂究竟是通过什么方式杀死目标的？”

　　“经典的毒杀手段，阻断呼吸链。”西门戎一脸淡定，阑珊却听的出这句话中的杀气——在完成“本质蜕变”之前，修士的本体仍然是肉身，虽然法力的运转能取代部分肉体功能，但也不是全部，这就是为何修士直到元婴期才有在大气层外的真空中生存的能力，而阻断呼吸链，就等于把中毒的目标变相地置于真空中，虽然肺部在拼命呼吸，但基于氧化还原反应的能量代谢链条却被硬生生地切断，因此在中毒者的主观感受上，他/她/它是活活憋死的！

　　“那肯定不好受，不过我并不可怜他们。”通过音频已经听到拜夜教经文的阑珊，在那一刻居然有舒畅的报复快感，而黑发琥珀瞳的少女可以确定，现在那些练气期修士已经毒发了。

　　————分割线————

　　“可恶！卑劣的无信者！你们必须死的一干二净！”

　　“屠邪灭异！终末审判！”

　　“杀！杀杀杀杀杀杀杀！”

　　狂信者梁非凡发出愤怒的咆哮，这种咆哮本质上是元婴期的法力驱动空气，掀起一场小规模但相当强烈的风暴，虽然在效率上远远不如那些善于御风的候风道修士，但用于驱散那气味香甜的剧毒已经完全足够了。

　　然后问题就变成了——驱散毒气驱散的太晚，已经有不少人中招了。

　　无论是作为“工事”存在的防御阵法，还是作为“单兵护盾”存在的罡气，其防护必然有偏重。既然百战门是个“大力出奇迹”的武修宗门，所以悍刀帮修筑的“工事”主要防御的也是剑气、拳风和各种飞来的兵器，至于叶良辰那厮会不会用毒？悍刀帮当然考虑过，不过就算武器上淬了什么足以伤害到修士的剧毒，只要把武器本身挡住，就没有什么问题了。

　　因此当梁非凡通过灵识感受到“百战门在近二十里外(而不是通常的几百丈)就发动了攻击，而且飞过来的似乎并不是法器”之时，第一反应是“这群无信者果然魂魄有恙”，第二反应是飞来的几个玩意儿在防御阵法上炸开了，第三反应是“这一定扰乱心智的‘软毒’！”

　　九墟之毒功，有“硬”、“软”之分，所谓硬毒，那是直接杀人，见血封喉，而软毒往往和幻术一起使用，夺心摄魂，十分阴险，不过既然有拜夜教天师在侧，蒙“星空真神”护佑，什么乱七八糟的幻术都没有卵用。

　　“至心朝礼，星空真神！”

　　“九墟救主，万古至圣！”

　　随着一声又一声的吟唱，澎湃的信力将在场每一个人都包裹、浸透，形成某种类似于“饱和”的状态，除非施术者比“星空真神”还要强大的多，否则在精神层面上确实是万法不侵。不过这种精神层面的“免控”还没持续多久，就听见天师阿卜杜长啸一声：“咄！这居然是硬毒！”

　　仅仅一个呼吸间，梁非凡也察觉到某种猛烈的毒素在迅速夺取自己肉身中的生机，而与此同时，那群练气期的家伙已经倒了一片。

　　“我……我喘不过气来……”

　　“啊……呜哇啊啊啊……”

　　九墟世界自然也有毒功见长的修士或者妖类，但直接置人于死地的毒往往是以毒针、毒刺的方式进入血液的，由于“工业化生产”遥遥无期，所以地球古代战场那种毒气弥漫的场景并不常见，再加上“没有法力气息就是弱鸡”的思维惯性，这导致了梁非凡、阿卜杜对毒气攻击烈度的误判，其后果……非常惨重。

　　阻断呼吸链的毒剂在中毒者主观意识上非常可怕，但在其他人看来却“走的安详”，毕竟呼吸链被阻断之后，肌肉也难以产生收缩的能量，中毒者不是不想挣扎，而是根本挣扎不动。当然这是对于凡人而言，而修士不同于凡人的要点就在于——他们的体内有正常人体的新陈代谢外的另一套能量体系。

　　作为后果，这群倒霉蛋中毒之后的反应，可比凡人夸张多了。

　　在筑基，也就是形成“法术操作系统”形成之前，修士的法力是以离散的方式在经脉中运行的，由于灵气-法力的转化，在修士主观感觉上确实会有“气”在流动，这正是“练气期”的由来。而如果一种猛烈的毒剂破坏了正常人体的代谢系统，却没能破坏灵气-法力的代谢系统的话，后果就是剧烈痉挛……俗称抽筋。

　　如果是普通的仙道练气期修士，由于体内法力相对稀薄，这种抽筋还被限制在一定程度上，但他们同时又是拜夜教信徒，信力的基础作用就是放大法术效果，信力越强大，放大倍数越高……然后效果一下子就荒诞起来。

　　“嗷……嗷……嗷……嗷……嗷……”

　　“呜哇……哇呜……哇哦哦哦……”

　　由于发音本质上也受肌肉控制，而被信力放大多倍的法力乱窜导致了肌肉异常收缩，所以一群中毒的练气期修士开始不由自主地发出一些奇怪的声音。直肠括约肌和膀胱括约肌基于同样的原因也陷入混乱，而这帮家伙显然还不能完全辟谷，后果就是大小便失禁，屎尿横流。

　　这种无厘头的惨状只是悲催的一部分，由于人最发达的肌肉群位于四肢和躯干，在法力乱窜的影响下，一群练气期修士开始手舞足蹈的乱爬乱跳，再加上发出怪声和屎尿横流的特效，完全可以让人联想到邪魔附体。

　　“天师救我！”

　　“天师啊，快快驱逐邪魔！”

　　“星空真神保佑……救命啊！”

　　发出这些声音的是筑基期修士，相比于那些不成人样的倒霉蛋，他们的反应“从容”了许多，法基在体，灵气-法力的流动受到严格的管辖和约束，所以虽然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他们还能坚持的住，一些筑基后期的修士还试图用法力排出甚至分解毒素，但由于地球联邦化学武器的分子结构对九墟修士开始太过陌生，这种解毒的速度不敢恭维。

　　“真神降世，万魔退散！”伴随着拜夜教天师的呼号，悬浮的“真神翠目”发生了变化，从光学角度看那是数量繁多的“翠绿色溪流”从眼中涌出，每条溪流的末端都和一个修士连接，而从灵识的角度看，这却是两种完全不同的过程——对于筑基期及筑基期以上的，是灌住信力协助解毒，而对于那些已经狼狈不堪、无可救药的练气期中毒者，则是简单粗暴的收割魂魄。

　　短短几个呼吸间，可憎的毒气已经被人造的风暴驱散，那些金丹期、筑基期修士已经基本上恢复了战力，至于那些肉体死亡，魂魄被“星空真神”吞噬的练气期倒霉蛋，已经没有人关心他们的处境了。弥漫在这一票拜夜教信徒心智里的，只有狂怒，最纯粹的狂怒。

　　“屠邪灭异！”

　　“屠邪灭异！屠邪灭异！”

　　这四个字，在短暂的时间里被重复了成百上千遍，这并非单纯的情绪宣泄，而是具有法术意义。“星空真神”的“祝福”，正以某种极为暴烈的方式施加在这群拜夜教信徒身上，罡气、遁光全开，这群“人肉导弹”们以修为允许的最高速度扑向他们的对手。近二十里的距离，在这种狂飙突进中显得近在咫尺。

　　当距离缩短到两里以内的时候，持续不断的射击声响起，考虑到子弹远超过音速的速度，其实远在听到枪声之前，枪击作为一个事件早已发生。

　　一场对于九墟世界来说前所未有的战斗，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