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所来自的世界里，虽然没有那种足以编织出法术实体的信力，但讽刺的是，地球人类还真可以算是靠信力起家的。”

　　广义上的“人类”，也就是人科人属的动物，数量有十几种，但狭义上的人类（晚期智人）则只有一种，至于其他的那些“似人非人”的动物，基本上都被人类给灭绝了。

　　至于你问真正的人类相比于“虚假的人类”有什么优势？答案并不是智力更高或者身体更强壮，譬如说晚期智人北上期间遭遇的劲敌——尼安德特人，一个个在脑容量和体能上都超越真正的人类，但以尼安德特人为代表的“虚假的人类”还真是输的的非常彻底，因为他们缺乏抽象思维，因为他们不懂得忽悠。

　　“原始人以单纯的血缘和蛮力为纽带，至多能形成几十人的群体，这个群体再膨胀下去，就会出现手下太多，酋长管不过来的情况，于是乎各种‘祭司’、‘萨满’、‘巫医’就应运而生了，在我所来自的世界，这些神棍确实没有真正的法力，但这没关系，只要神棍们能够让普通的原始人以为他们真的有神灵撑腰，那么部落就可以在原来的基础上继续扩张，一百多人、数百人，甚至上千人的大部落、部落联盟在‘信力’的纽带之下形成，而心眼太实，缺乏抽象思维能力，无法理解‘神灵’是什么玩意儿的尼安德特人（以及其他的“虚假的人类”），就算一个个壮硕如同山丘之王，也抗不住晚期智人无穷无尽的大军围剿啊。”

　　“这是故事的开始，不是故事的终结，是么？”

　　“没错，我的小姑娘，地球人类依靠原始宗教的‘信力’强化了部落的规模和秩序，由此击败了那些‘似人而非人’的家伙，然而原始宗教的‘信力’，往往局限于部落和部落联盟，最终被那些更容易广泛传播的后发宗教‘信力’所取代，原始宗教崇拜的‘神灵’，运气好的可以成为后发宗教的主神，运气一般的成为后发宗教中的神使、护法，至于那些运气差的，往往沦为后发宗教典籍中被镇压的妖魔鬼怪了。”

　　“西门先生说的这些，是在变相地表述拜夜教在墨州东南部传播的过程么？”

　　“没错。”

　　秩序打败混乱，没有组织的打不过有组织的，这句话在九墟依然成立。墨州东南部地形破碎、河网密布，长久以来是各路散修和妖类出没的“猎场”，其中凝聚神灵，收割香火的为数不少，然而当拜夜教渗透进这一片地带的时候，这帮曾经的“枭雄”，分明是“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五个哲学僵尸前往的镇子被称为‘乌衣镇’，而之前这里的地名是‘巫医镇’。地名的改变其实是拜夜教势力扩张的后果，原来盘踞在巫医镇的六毒教巫医势力，被拜夜教轻而易举地扫平了。”

　　“六毒教……这好像是一帮来自蛮州、荒州交接之处的蛊修的组织，为首的似乎自封‘蛊真人’或者‘蛊君王’什么的……按理说蛊修招数阴毒，不容易在斗战中落败，然而按照拜夜教的说法，那个‘蛊君王’根本就是被拜夜教天师一击致命的下场，而且剧毒无比的蛊虫也无法真正伤害到拜夜教信徒。”

　　“那是当然，因为就算‘蛊君王’本人的实力很强，他背后的信力规模也远远不能和拜夜教天师相比。如果用数据来比喻，那就是六毒教‘蛊君王’本身的战斗力可能是100，在信力加持下为200，而拜夜教天师本身战斗力可能只有50，但在信力加持下飙升到400，这还有的打么？”

　　“就如同后发宗教压着原始宗教打一般，拜夜教也把六毒教势力打的落花流水，从此‘巫医镇’改名为‘乌衣镇’，说的就是拜夜教天师们穿的那种，装饰着‘星辰’的黑色法袍。”

　　阑珊柔性机械臂微动，通过五个哲学僵尸“拍摄”到的乌衣镇内景投射出一幅虚拟图像，这图像并不是完全拟真的，而是故意加了特效——流淌的信力，汇聚的信力，越来越庞大的信力。

　　“这并非全部，我的小姑娘。”西门戎又在乌衣镇的虚拟影像上加了“外延”，“六毒教巫医势力虽然被拜夜教天师击败，但并没有灭亡，他们流窜到另一个被称为‘血潭溪’的地方，看起来依然拥有数量不小的信徒和蛊虫，然而这种残留只是表面上的，从信力的角度很容易发现，六毒教其实早就沦为拜夜教的一部分。”

　　西门戎的解说继续：“六毒是蜈蚣、毒蛇、蝎子、壁虎、蟾蜍和杀人蜂，虽然沿用了动物或者说妖类的外形，但这六个东西本质上是六毒教巫医凝聚出的神灵，然而这六尊小神在信力层面已经彻底屈服于星空真神，换句话说，残存的六毒教巫医势力其实是拜夜教下属的‘发电机’。”

　　“六毒教的巫医知道这个真相么？”

　　“他们估计真不知道。”西门戎投影出那些通过混进蛊虫堆里的机械昆虫拍摄出的图像，那些拼命养蛊练功，一脸苦大仇深的六毒教巫医令人感觉深刻，“他们还以为能够反攻拜夜教，而他们越是努力，提供给星空真神的信力就越多……”

　　“真是可怜……”阑珊的同情心只维持了很短的时间，因为她很快看清楚那些被六毒教巫医折腾的不似人形的可悲信徒，“好吧，这群人应该是可恨才对。”

　　“墨州东南部，看似一片庞杂、混乱，各种小神都在分一杯羹的地区，其实早就沦为了拜夜教的‘信力发电厂’，现在我真的很庆幸派出的是五个哲学僵尸，而非隶属于亥客帝国的信力凝聚体，否则……真不好说后果如何……”

　　阑珊点了点头，然后感叹说拜夜教果然是以信力为核心的魔门，之前所谓的“信力污染计划”，确实有些班门弄斧、自取其辱的作死嫌疑，弄不好“污染”未成，反倒让星空真神反过来炼化了“亥客帝国”的信力，到时候可真是“呜呼，无法可想”了。

　　阑珊的话并没有说完，因为她分明看到西门戎脸上那一抹一看就是有内容的笑意：“西门先生，您不会还没有放弃那个‘信力污染计划’吧？”

　　“确实没有。”

　　“但是这个计划要实施起来，难度估计相当于练气斩大乘的说。”

　　“谁说练气斩不了大乘了？你给练气期修士操纵行星级战舰编队的权限，集火揍死一个大乘期修士并不是不可能。”

　　“……？！”

　　阑珊已经不记得自己是第几次无语了，或者说，自从（各种意义上的）从了西门戎之后，“无语”已经成为她的某种常态。西门戎这个人，真不好说他是理智还是疯狂，或者说的更露骨一些，神机营大将军的想法往往是疯狂的，但他偏偏有足够的理智来完成这种疯狂的想法……

　　“‘信力污染计划’并没有废除，也不会废除，但我们显然需要更多的采样，更多的建模，更多的分析才能真正实施这一计划。拜夜教虽然迟早被我们掀翻，但我们并不能否认他们现在依然足够强大的事实。”

　　虚拟影像猛的变化，从乌衣镇、血潭溪这些小小的“节点”，扩大到整个墨州东南部，然后越过海洋，一直蔓延到位于九墟南半球的荒州。“或许我们不应该把拜夜教看成一个庞大的组织，而应该把他们看成一个庞大的信力生物，这个生物的本体位于荒州，而渗透进墨州的无非它的一条‘触手’而已。因此就算我们把墨州东南部的拜夜教势力洗一遍，对拜夜教的主体依然没有什么伤害，甚至反倒有利于它的‘进化’。”

　　“那么我们能做什么？就这样让五个哲学僵尸混在拜夜教信徒里么？”

　　“等待本身就是一种策略，随着时间的推移，拜夜教的各种秘密也会逐步暴露出来，不过或许我们可以在这种等待中增添一些‘佐料’，早一些接触到荒州，对我们的计划非常有利。”

　　“这是要五个哲学僵尸主动提出去荒州朝圣，是么？”

　　“主动提出的话太显眼了，被动提出更好一些。”

　　“西门先生是准备让五个哲学僵尸在某次袭击中立功，然后受到嘉奖，被拜夜教天师提拔去荒州？”

　　“差不多就是这样。”

　　“这种太过显眼的表现，不会引起星空真神的怀疑么？”

　　“如果星空真神真的能细化到每一个信徒身上，那它就真的是神，我们也不要玩什么‘信力污染计划’了，直接去拜它，早死早超生算了。另外我们其实根本不用主动制造一些袭击，因为墨州东南部本来就是各种袭击频繁出现的地段，虽然那些小神大部分已被星空真神炼化，但神灵之间的争斗依然有意义。”

　　“所以我们要等待一场来自其他神灵对拜夜教的袭击？哪怕本质上只是演戏？”

　　“正是如此，不过也不用等太久，按照目前收集的情报推算，三到五天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