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门戎所来自的世界的古代历史中，贵金属长期充当着一般等价物的角色，而小额交易中，贱金属货币也是不可或缺的存在。甚至到了星辰大海的时代，比铁重的金属元素依然是重要的战略储备。

　　至于九墟世界的一般等价物是啥？西门戎问过阑珊这个问题，然后迅速得出了结论——她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

　　由于有修士这个掌握绝对武力的阶层存在，九墟人族在语言和文字上早早完成了大致的统一，但长期宗门割据，无法形成大一统帝国的事实又导致了经济上的割裂，而修士阶层和凡人阶层所需的资源不同，则导致了这种割裂变本加厉。

　　对于占九墟绝大多数人口、还处于自然经济状态的凡人来说，一般等价物是一个陌生的名词，铜钱甚至铁钱就是他们对货币理解的全部了，至于真正的硬通货……其实就是果腹的粮食。就算是凡人中的大商巨贾，囤积的往往也是粮食、布匹，极少有大量积攒金银的，毕竟贵金属在九墟世界也是重要炼材，凡人大量积攒黄白之物，是等着被修士随手卷走么？

　　而在修士阶层这边，最基础的流通物品似乎是灵石，但灵石这玩意一方面大小、质量、属性都参差不齐，作为货币的话“面值”很不稳定，更不用说随着修士修为的增长，越来越倾向于直接从“天地呼吸”中大量抽取灵气，灵石对于高阶修士来说，“面值”实在太低。至于丹药、符篆、炼材之类的存在，虽然面值比灵石高，却存在严重的“匹配”问题，譬如说“养元丹”对体修、剑修的意义远远超过对术修、器修的意义，而“回气丹”则恰恰相反，一大块在地火中浸渍了无数年的极品炎铁，对炎宿派来说可谓价值连城，但如果你拿着这玩意儿去雷狱镇魔宗，那得到的回答只会是“呵呵”。

　　由于上述一系列原因，九墟世界的修士阶层始终没能产生真正的、作为一般等价物的通用货币。实力相当的派系、个人之间的交易，更接近以物易物，至于实力相差悬殊的，你确定那是交易，而非施舍或直接抢?

　　罗洪烈也算是个经验丰富的老江湖，明白在对方不说明支付方式的情况下，啥生意都不能答应。而西门戎提出的支付方式让罗洪烈略感意外——“人，矿，书”。

　　所谓“人”，说的是霹雳堂治下的凡人，没有任何修为要求，可以是灵觉期也可以不是的凡人。罗洪烈对此感到有点奇怪，毕竟以西门戎、阑珊的实力和势力，直接绑走一大批凡人没人敢说啥，至于他们居然还从罗洪烈手里买，那只能说是太客气了。

　　所谓“矿”，刚提出来的时候罗洪烈倒吸一口凉气——霹雳堂旗下确实有铁矿、煤矿、铜矿、硫磺矿若干，这可都是安身立命的老本儿，如果神机营要强占去，霹雳堂就要拼……问题是拼不过呀。

　　不过西门戎的后续解释让罗洪烈松了口气——神机营并没有从霹雳堂手中购买正在运行的矿山的意思，大将军只是希望能稳定地购入矿山出产的矿石，当然也包含那些伴生的天材地宝，仅此而已。

　　所谓“书”，说的是并非功法秘笈，而是在九墟世界相对不那么敏感的地图、史书和星图，这个要求听的罗洪烈百思不得其解，毕竟要提高宗门势力的最佳书籍就是功法秘笈，地图也就算了，可史书和星图这种无法直接转化为战力的玩意儿，在霹雳堂堂主眼中就是无用的闲书。

　　“这些图册、书籍，仔细找的话确实有，但不知道大将军要用它们来做什么呢？”罗洪烈非常客气地对西门戎提出了疑问，但回应他的却是阑珊。

　　在某一个瞬间，罗洪烈眼中的阑珊竟然化作了一条流动的璀璨星河。

　　好吧，那其实只是阑珊的机器人替身的功能之一，不过投影出的动画特效渲染够华丽，唬人效果一流，再加上罗洪烈一直觉得这个把一头青丝当兵器用的少女太过神秘，咋看咋不像人，多少也有心理上的加成，于是乎在某一个瞬间，罗洪烈还真产生了“这丫头不会真是天星转世吧”之类的心思。

　　既然来头不浅，那就更没有不帮的理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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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机器人替身忙着各类物资的交接之时，西门戎和阑珊的本体正在仰望星空。

　　好吧，“仰望星空”只是“天文建模”的另一种说法而已。

　　“在你眼里，天上的星星是什么？”这是西门戎的问题。

　　“敌人。”这是阑珊的回答。

　　“……好吧。”西门戎明白这不仅仅是“无语”那么简单，毕竟地球人类历史上并没有外星人长驱直入攻打地球的事情，人类第一次和外星生物交火是在距离地球一百七十五光年以外，而九墟世界确实处于外星生物，也就是域外天魔的进攻状态下，用《死神永生》里的话说，那就是“对无边暗夜的恐惧”。

　　当然实际上，阑珊对“来自天外之敌”的仇恨是大于恐惧的，如果她现在有元婴期以上修为，可以单人大气层外作战的话，那么她估计除了“死回来”都不太可能回九墟。现在的阑珊之所以投靠(或者你说委身也行……)西门戎，除了报恩外，最大的理由就是西门戎能斩妖除魔了。

　　“斩妖除魔固然重要，但我们也得打个明白仗。”西门戎把这些天来的观测资料汇集而成的天文模型点开，运行，“首先倭们要确定的一点就是——九墟是一个直径十万多里的巨大球体，这一点算是大家都认可的事情。”

　　阑珊点头，九墟世界由于高阶修士可以在九霄罡风层外作战，看清楚他们所处的世界是“球”而不是平面是很早就完成的事情:“九墟有十二月，虽然不清楚具体细节，但我至少知道它们的名字……”

　　“十二月？”西门戎指着虚拟影像中缓缓运转九墟卫星系统，“疑似卫星的天体足有四十多个，但直径大于三千里的确实是十二个，如果按照我的命名方法，那么这些都是‘九墟卫一’、‘九墟卫二’……一直到‘九墟卫十二’。”

　　“还是赤月、雍月、霜月、黯月、乌月……这种风格的名字听起来舒服。”阑珊挺熟练地把九墟、九墟卫星系统的虚拟影像缩小，视角调到更大的范围，“西门先生是通过几个月的观察，得出九墟所在的‘星域’有四个行星，是么?”

　　“没错，我的小姑娘。”西门戎加快了虚拟影像的运转速度，让这个系统更有行星系的感觉，“九墟世界的太阳，是一颗光变周期在三百六十多天的长周期变星，被称为‘大日’，不得不说这个名字还是挺贴切的，因为长周期变星属于红超巨星，在体积上确实十分庞大，根据我的推断，‘大日’的直径在地球太阳的二百八十多倍到四百六十多倍之间，来回震荡。”

　　西门戎再次加快了虚拟影像中的时间流速，于是乎“大日”真的如同一颗巨大无朋的心脏一般跃动、涨缩，颜色也在暗红和橙红之间来回变换，没有了九霄罡风层的“滤镜”效果，那种红色让阑珊想到一些不太好的存在，稍微过了一会儿，黑发琥珀瞳的少女问道:“大日这么不断地涨缩，真的不会散架么？”

　　“问到点子上了，我的小姑娘。”西门戎直接调出赫罗图，上面标注着恒星演化过程，“长周期变星，或者说渐进巨星是地球太阳质量零点六到十倍的恒星演化的倒数第二个阶段，长期的脉动会让它们逐渐失去庞大而稀薄的包层，逐渐蜕变为白矮星，而抛射出去的包层会演化为行星状星云……当然了，这种天体演化过程都是以百万年甚至千万年为单位的，我们暂时不需要为此担忧。”

　　西门戎暂时淡化了心脏般搏动的大日，把注意力转移到行星上来——“经过几个月的观测，我基本构筑起一个行星系的模型，围绕大日旋转的行星，至少有四个，我等下描述的时候，如果你记忆中有对应的名词，说出来吧，我的小姑娘。”

　　“第一颗，也是最接近大日的行星，若不是大日的外层大气足够稀薄，它早已因为摩擦减速而陨落。极高的温度让这颗岩石与金属组成的行星处于熔融状态，整个星球就是一大团直径一万七千里左右，笼罩在火焰中的岩浆……”

　　“金乌。”

　　“第二颗行星，是一颗有着繁荣生态圈的星球，它的体积很大，但密度小的有些不正常，它有十二个较大的卫星和三十多个较小的卫星……”

　　“九墟。”

　　“第三颗行星，是一颗非常庞大的气态巨行星，它的直径超过了四十万里，围绕它运行的卫星数目不低于七十个，目前尚无法确定这颗巨行星上有没有生物，但它似乎和域外天魔来袭有莫大的关系……”

　　“巨阙。”

　　“第四颗，也是最后一颗行星，距离大日非常远，温度非常低，这颗直径不小于两万四千里的行星上，几乎一切的一切都处于冻结状态……”

　　“霜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