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叶宗教审判;梅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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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不安的流言在帝国大学逐渐流传出来。
“你们听说过三一学院的波西-斯赛璐吗?就是那个经常在悲喜剧中扮演女性角色的文学院美少年?——他上宗教法庭了。”
“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鸡奸犯啊!听说,他被情人抛弃之后,还经常扮成女人,勾引学生呢。”
“扮成女人?”
“在码头巷,他会乘着一辆黑色的马车,穿着寡妇的衣服,专门勾引帝国大学的学生,他还有一个淫窝,里面全是昂贵的天鹅绒。供他们饮酒嗑药寻欢作乐。”
“哪里是勾引学生,你们都不知道,他有梅毒,这是在报复社会呢!”
“梅毒?”
“就是花柳病!”
“那不是妓女才得的病吗?”
“听说他的情人特别变态,拿他做实验,他自己都不知道……但他在法庭上死活不肯说出情人的名字——据说,也是三一学院毕业的!”
“这么痴情吗?”
“那里是痴情啊,是被恐吓了!威胁他说如果他招认,会让他的整个家族都会身败名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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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共休息室。“Nick,你病不是好了吗?为什么还不搬回来啊。”雷蒙德愈发撒娇地开始往Nick身上蹭,简直像一只树懒一样。“我给校医工作。”“哎,我被选作陪审员了,受审者是波西-斯赛璐,斯赛璐家和我们家有点亲戚关系,我还有点犹豫,要不要去探望他呢。”“我和威尔有课,你跟马布里一起去啊。”“说的也是。”
庭审当日,正装革履雷蒙德和马布在看到波西-斯赛璐出庭后,都脸色惨白。
虽然昔日的美少年涂了很厚的粉,但仍掩饰不住他皮肤上的梅花大疮——梅毒二期。昔日的绝世容颜已经被病痛所毁坏。
“这是神对禁忌之恋的报应,但是我甘心承受——这是我心灵的选择,即使面对上帝的审判,我也只能如此回答。我们每个人都是不完美的,我也是。只是我不完美的点,罪就那么重吗?”雷蒙德被他的演说所打动,身体前倾。
他的心已经动摇了——他渐渐意识到,那天让他感到内心春潮连海的,不是梦境,而是Nick。可是——就算我自己能够不顾一切,我的感情不会对他造成困扰吗?他使劲摇摇头,Nick搬走的这几天,他发现自己开始强烈地思念他——甚至会做一些五光十色的、不能说出口的梦。
马布里则是在看到那张脸的瞬间——是那个和他共度良宵的美妇人!
两个人都脸色惨白。
“梅毒,会传染吗?”马布里突然觉得某个部位痒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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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一学院的某间不公开的教室。
Simon-霍普跪在地上用蜡烛和木炭画出的六芒星阵的中间,浑身颤抖着,虔诚地祈祷。他光着上身,用浸泡过的枝条抽打着自己的后背。那枝条经过处理,非常柔软,不会擦破皮肤,但他背上的淤青显示了他自戕的不遗余力。
在他终于完成了抽打之后,他脱力地趴倒在地上,眼泪从眼角流下:“造物之神啊,你为什么这么残忍!为什么要给我如此的痛苦和惩罚!为什么我只能爱上那些美少年,而对女人无动于衷呢?
哦,波西,我美丽的波西——我把你当做天使崇拜,可是你的心灵是如此的肤浅;你的美貌又是多么地短暂啊!
交媾的那一瞬间的高峰,瞬间过后就只有灵魂的空虚——这是背神的!这是背神的!
我知道这是有罪的,甚至有时,想和前圣先贤一样,彻底解决痛苦和罪恶的根源(他低头看了一眼双腿之间)。但我怎么能毁坏造物主创造的一切!
我勤奋地学习、游历,就是为了更加深刻地理解世界,理解造物主的原意——是的,是的,伟大的造物主!造物主所造之物都是不完美的,都是有生有死的——我们都只不过是柏拉图那个山洞里模糊的光影——只有追求和神比肩的绝对完美的理念世界,才能到达神之境界——完美之物必然是不生不死的,必然会获得完全。
是心灵的完全,也是身体的完全,是美的完全!
所有的人类,心灵合而为一;所有的肉体,都不生不灭地永恒地存在!
爱情不会枯萎,心灵不会转变——人类的心灵是多么脆弱而善变啊!是多么容易流转啊!这是和神的道路如此背离的!
我一定会完成这次献祭,完成这完全!
按照大母神预言的指示,
以圣处女的纯洁之力,求得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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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马布里得了梅毒?”
温斯洛医生偷偷找到威廉,告诉他:“你搬去和斯图亚特先生一起住吧,不要沾染马布里的洗漱用品,尤其是不要共用洗浴用具。”
“那马布里怎么办?能治吗?”
“马布里有点抑郁,你们盯着他,别让他想不开。这病能治,只是盘尼西林很贵——一支一锭黄金,一共要打十二支。”
雷蒙德道:“我们帮他想办法。”
威廉突然想到:“新大陆盘尼西林的价格,只有这里的五分之一。我去问问科莫,说不定,他能帮忙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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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叶科莫提前到达,赫克托尔最惨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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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木林镇的咖啡馆,威廉-赫克托尔的对面,坐着一个一个身材修长的黑发少年。他剪着一头干净的短发,有一张活泼而讨人喜欢的脸,很喜欢笑,鼻子皱起来很可爱,——真是个讨人喜欢的男孩,不止一次有圣玛丽学院的女生向店里张望了。
从巴比伦的圣伯丁学院分校刚到银京都的科莫-虞侯-周,像个刚进城的小孩子一样好奇地看着红木林镇的一切,不时露齿而笑,露出一排整齐的白牙。
他递给赫克托尔一个小箱子,打开,里面是十二支安瓿瓶。
“所以,塞西莉亚到底怎么了?”
科莫呷了一口咖啡,有点为难地,好像很难开口:“其实——其实我姐姐已失踪近一年了。”
“什么!?”威廉腾地一声站起来。
科莫赶紧把他按住:“说好了镇静呢……其实和你婚约的事,我姐姐本人并不同意。”
“什么?——那她是不同意?对我不满?”
科莫摇摇头:“她那时候不想嫁人,和家里闹得很厉害,离家出走了。”
“科莫,你还得等等,付钱的人还没来。”科莫笑呵呵地点头等着,望向窗外。
突然,他愣住了,因为有一位非常美丽的淑女学生在对着窗户,好像直勾勾地看着他。
科莫愣住了,盯着那女生看了半天,才发现,原来那个女生是在对着玻璃的反光照镜子——克莱尔!
原来是雷蒙德听说有巴比伦的男孩子来,特意让克莱尔盛装打扮,要给他个下马威。“真是的,你们好幼稚,克莱尔为什么要答应你?”“要到人家地头去混的话,输人不能输阵!”
温斯洛医生敲门:“斯图亚特先生,你答应过的,给我当苦力换取对你朋友的治疗!”
“哎——Nick,我走了,留你去接药。”“ok,是威尔搞定药的事情对吗?你们在哪儿碰头?”“蔷薇之所的草坪上。”
科莫正愣着,克莱尔已经袅袅婷婷地走进来了。
威廉站起来:“我来介绍,克莱尔-斯图亚特小姐,我们可爱的赞助人;巴比伦的科莫-虞侯-周。”科莫也腾地一声站起来,脚撞到了桌子,满脸通红——但是他有点自卑地捏着裤缝——他的脚轻微地有点跛。
克莱尔听到科莫的名字,吃了一惊,“科莫-虞侯-周?”
“克莱尔小姐,我跟你提到过他的名字?”威廉有点奇怪。
“不,有人要我自称是你的女朋友。”克莱尔道,希望唤起科莫的某些信息。但科莫脸更红了。克莱尔看他没什么反应,只能掏出脖子上那串黄金的项链:“你认得这个?”
科莫的眼睛像是饥饿了很久的老鹰,突然看到了地上的兔子,眼中放出几乎是饥饿的光,他顾不得初识的礼仪,几乎是冲上前去握住克莱尔的手:“是谁给你的?!主人在哪儿?!告诉我!”
克莱尔被弄得莫名其妙,她不知道科莫为什么突然这么激动:“你认得这串项链?”
科莫点点头,他伸出手,手腕上是一串纯金的串珠,上面缀着一个一模一样的家徽。那是一个篆体的“虞”字。
克莱尔有点脊背发凉,尼克告诉过她,当初来银京都上学,家里人都不同意。——但既然让自己找科莫,那科莫应当是可以信任的,但为什么气氛会这么奇怪呢?
“好,我带你去见他。”克莱尔说。
威廉没问道自己想问的话,也一头雾水。站起来跟着克莱尔一起走向他们约好的碰头地点,蔷薇之所前的板球草坪上。
球门旁边,Nick百无聊赖地靠在门杆上,看到他们一行人,抱怨道:“好慢啊你们!”
但是随着来人的靠近,他有点疑惑的表情逐渐凝重——他看清了科莫的脸。于是,他脸上那种轻松的漫步精心的表情冻住了,双手抱胸——这是一种防御和随时准备逃跑的姿势。
但是他不能跑。
而科莫也认出了她。
科莫脸上那种欢乐的表情逐渐消失,像被冰冻住,露出了一种震惊,科莫不可置信地道:“Cecilia?”
“你认错人了。”尼古拉斯面无表情地转过身,快步走开。
科莫追了几步,但由于跛脚明显追不上,他大口喘着气,露出他们姐弟俩发怒时如出一辙的那种,像狼发怒时鼻子会皱起来的表情:“cecilia-虞侯-周!你给我站住!你为什么不敢看我,你看看我的腿!是谁,造成了今天!是谁,把我从船上推了下来!”
Nick的背影冻住了。她不能逃避了,做过的事情,造成的伤害,无法挽回了。
她抱着手臂,缓缓转过身。
但更让她吃惊的是威廉-赫克托尔的表情,他不知所措地喃喃地抬起眼睛:“Nick,他叫你什么?科莫为什么会认得你,他为什么叫你Cecilia?”
这下轮到科莫吃惊了:“你们认识?威廉,你认得我姐姐?”
“姐姐?你说Nick是你姐姐?”
“Ci?怎么了?”克莱尔冲到Nick身边,“怎么了?我做错什么了吗?”
克莱尔的称呼一下子就可以确定了,威廉不可置信地望着克莱尔:“克莱尔小姐,你早就知道,Nick是,是女孩?什么时候的事?”
“去年圣诞节,Nick到多乐庄园的时候……”
威廉-赫克托尔绝望地吼了一声,艰难地问:“雷蒙德知道吗?”
“威尔你问这个干什么?你要去举报我吗?”
“够了!”一向最冷静克制和温文尔雅的威廉-赫克托尔爆发出一句忍无可忍的低吼,“不要叫我的名字——Cecilia-虞侯-周,Necholas-Grey-sukhoi!无论你是谁——你根本就不认得我。”
“come on——威廉-J-赫克托尔,我当然认得你!你的床就在我隔壁,马布里记不住电码,你晚上敲墙的密语都是我给你翻译的好吗?!”
“oh——不!”科莫捂着头跪倒在地上,“你们,你们还住一起!”
“住隔壁!”Nick不知道她还在坚持什么。
威廉-赫克托尔突然荒谬到笑起来,他抬起头,以一种极度荒诞的态度,眼睛里已经有了泪水:“Nick,不要再嘲笑我了。一切原来都是我自作多情,——你能相信吗?我的未婚妻,为了逃避和我的婚约,从巴比伦千里迢迢逃到银京都,逃到我隔壁寝室,跟我最好的朋友,一起睡了两年!我一向重视名誉,What a shame!——而我还为了照看他和你换床。
——还因为你身上的味道一整晚都睡不着觉。
是我疯了。
是我以为我爱上了一个男孩子,我决定永远不说出来。”
永远最理智,最克制,最温暖,永远站在他们这边的威廉,他已经无法控制自己,极度克制的威廉,汹涌的情感像决堤的洪水,眼泪顺着他通红的眼睛一串一串地淌下来。
“为什么,为什么,我遵守了一切的约,神的和人的,为什么你们还是更爱他——为什么连你的心也属于他。”
他绝望至极,转头走开了。
北海公爵家的二公子,原来名字叫做威廉-赫克托尔——为什么,她从来没有问过呢?她那时候只是想逃跑,对方是谁都不重要了。
可为什么偏偏是威廉呢?
克莱尔大叫道:“威廉,我哥哥他不知道!他什么也不知道!”
威廉一边回头一边流泪,他努力咬着嘴唇,一个无奈的笑:“可是Nick自己知道。”马布里说得对,爱情是排他的,我要你第一个看见我,我要你只看见我。
当还是友谊的时候,友谊也会有嫉妒。可是威廉总是以很好的秉性,柔和地调节于二人中间,并且温和地退隐自己的光芒,甘心站在Ray后面的第二位——其实很多时候可以看出来,如果没有威廉的努力,四人团体不会结合的那么好,尤其是他们三人还更加中心化一点——但一旦演化成爱情,占有欲、嫉妒和排他性都变得十倍百倍地激化。原来是稳定的三角友谊关系,变质成爱情之后,威廉和雷蒙德这条边,就先崩了一半。
(威廉这位同学就是失去的时候才觉得好的类型。)
“药呢?!——这,这是怎么了?”后知后觉的雷蒙德冲到草坪上,看到地上颓然坐着的科莫和抱着球门杆双目无神的Nick。
“怎么哭成这样了?威尔呢?”雷蒙德蹲下来,像安慰小孩子一样,去擦Nick脸上的泪痕。科莫一看就明白为什么威廉那么伤心了,他暗暗地想,如果是我,在他面前也会自惭形秽而毫无胜算。
被神偏爱的少年啊。
“怎么了怎么了怎么了?难道是因为把药的玻璃瓶都打碎了吗?”Nick以前一直很好强,是个倔驴子,Ray第一次看见Nick哭成个泪人,手忙脚乱的,不知道该安慰他还是逗他。
Nick揩干脸上的泪痕,拎起科莫手中的箱子,朝温斯洛医生的办公室走去。
克莱尔跪在地上:“Ray,你就是个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