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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重启世界的间断点

  灰色的城市,天光阴沉分不清时间,仿佛某个凌晨间半梦半醒,摩天楼在远处现出嶙峋的灰色轮廓,沉寂而空无人烟。镜头垂直俯视,灰色的城市公路面上,大字形平躺着一个穿了一身国中生水手制服的少女。

  镜头很低,首先看见的是她穿着学生短袜的双腿,她躺得十分开,右腿自然屈起,这使镜头照到她的内裤,少女系的三角内裤,黑色的,紧贴在平坦的小腹和雪白的双腿之间。镜头渐渐拉近,可以看清她腹股沟处肌肉收缩的线条和内裤底部隐约的凹陷。

  镜头突然一切(这时候观众都有些失望),转到她脸上——她睁着眼,水晶一样透明的眼珠,睫毛很长,眼皮有微微的运动。她是清醒的。(观众开始好奇,)为什么她要躺在这里?她在等什么,是一个人,还是一场雨?

  You are waiting

  For someone or something

  That can take you away

  Away from this routine,no-miracle life

  Out of this boring, bound time

  Out of your fragile,mortal life

  轻微的脚步声响起。她眼睛一颤,右腿突然一蹬,一个翻身,平伸在地上的手臂抡成半个圆弧,然后双手护胸平趴在地上。

  被她掷出的手雷飞过五米开外瓦砾的街垒,轰地一声炸开,灰色的烟尘慢慢爬过街垒溢出来。

  她跳起来,拎起一把AK,兴奋地冲上街垒的顶端。

  硝烟散去,街垒底部露出浑身弹片的全副武装的迷彩陆军作战服,横七竖八倒在地上的年轻的脸,有男有女。少女从街垒顶端走下来,镜头随着她的目光从他们身上一一扫过,停在最后一个男青年脸上,下颌骨很清秀。(剧透:这个模型是上部的梅司。)

  他睫毛颤了颤,最后合上了眼。

  他在这一轮死了。

  “呃——!”镜头的视线骤然移动,废墟中的一具满是白色烟灰的青年的身体,连他的睫毛上也布满了烟尘,仿佛是在上一场粉尘爆炸中丧生的尸体。那眼皮突然颤抖,骤然张开了。他一个轱辘爬起来,然后就是大声的喘息和呻吟,像从噩梦中被猛然惊醒一样不知所措,又像是溺水的人被猛然拉上岸一样贪婪而惊恐,趴在地上大口地呼吸着空气。

  等到他终于能够抬起头,我们才能辨认出那是Anin-LIu的脸。——他像是个突然坠入梦中,或者是突然被梦中被叫醒的人,上一刻他的记忆,还是他们在泰勒斯的裹挟下登上了被泰勒斯连通控制的踏浪号,不,准确的说是帝国海神33号,追着天使的蜂群向云端的禁猎区上升。

  蜂群察觉到了跟踪者,开始加速和旋转摆脱他们的跟踪,海神号随即加速,在多次的加速冲击和高速下左右转弯的离心力和多次失重下,他开始陷入一种噩梦般的混沌——

  是恐惧。

  经过前庭习服训练的他应当早就忘记了这种不适——简直仿佛幼年的自己第一次坐过山车时候的感觉,恐惧,不适,可他强忍着,不肯承认自己的不适。

  等到黑暗和不适过去之后,眼前却骤然是这片充满迷雾的世界。

  “hello?!Anybody here?”Anin站起来,对着这空无一人的世界喊着。回声像幽灵一样在迷雾后反射着,偶尔听到一两声模糊的少女笑闹的笑声,他猛地转过头去,却发现那只是薄雾。——这里有一种让他似曾相识的感觉。

  像是清晨太阳未升起之前半梦半醒的晨风,凉风吹散了他脚下,他发现自己竟身处一座冷却塔似的构筑物上。

  他犹豫了一下,沿着冷却塔的钢楼梯走下来,仿佛在追着那笑声。下面却连着一个罗曼风的修道院,穿过一个个半圆拱围起来的庭院,尽头本应是悬崖,但一条玻璃钢结构廊道不伦不类地伸过来,通向对面的帝国大厦,大厦旁边叠着摩天轮,慢慢运行着停靠在一面小房子密布的梯田状山坡上,山坡下端凸出来一截半埋在土里的斗兽场,斗兽场顶部横斜地穿插着几座长长的十三拱桥,通向对面一个小学校,操场上还飘着黯淡的旗帜,操场对面的教学楼旁突兀地并排着一座很小的现代主义音乐厅。学校和音乐厅的地面下却是空的,是由像高铁轨道那样的混凝土柱撑起来的,轻轨和立交公路在柱子间穿梭,立交公路下面似乎看见居民小区和沈园的假山,假山似乎坐落在阶梯金字塔上,但是雾涌上来,遮盖了他的视线。

  他于是踏上玻璃廊道,转乘摩天轮,沿着山坡的水泥路往下走。横岔上一条通往斗兽场的小路,路边的每户人家院外都有花坛,盛开着月季百合和郁金香,爬满了南瓜藤和葡萄,院门有开有阖,里面的摆设充满了旧年代的暑假气息,仿佛生活在里面的人只是离开串了个门子,马上就会回来。

  也许永远都不回来了。

  他冲进小学校中,尽力向远处眺望着,远处的世界似乎也没有什么逻辑,它们虽然作为废墟,甚至不按照城市的街区那样组织,更像是把各种模型随意地、胡乱地堆叠起来——雾中还有几条十三拱桥是通往左手侧更远的城墙,里面的青瓦很低矮,地面都是土面,仿佛是古时候的城市。城外伸出很多临水的亭榭,雾的水面上停着一艘——飞船?

  仔细看,那里的雾仿佛凝成了水面,上面起伏着纯白色的像是岛屿般的东西。

  是踏浪号?

  不,不光是踏浪号,好像还有企业号、雪风等等虚构的飞行器,而且它们都是纯白的,没有一丝材质和颜色,纯粹的形状和体积。

  “这里是世界的废墟。迷路的人叫这里,cloud city。”一个声音突然响起来,Anin骤然转头,发现小学校操场的音乐厅台阶上坐着一个人:“你是泰勒斯?”

  对方很奇怪,有着泰勒斯的外貌,却比泰勒斯整个人都明亮一些,神请中的淡漠更像是Haku。对方站起来,摇摇头:“我是一个完整的人格,也是一个空虚的幽灵。”

  Anin不明白。对方显然了然他的困惑:“我们先看你。”

  小学校的操场上突然长出玫瑰花墙和雕镂女神雕像的遮阳亭——小学校的彩色硅胶跑道上怎么会长出玫瑰呢?Anin有些迷茫,这里就像梦境一样不合理而自然。那花墙和台阶状的花园像马丘比丘的金字塔一样向下延伸,直到白色的沙滩和静谧的海浪。

  一个小孩子从花园跑过去。在凉亭中张开双臂迎接他的,是一个美丽的少妇,她头发柔软,如同被春风抚摸的玫瑰花瓣。

  “mama?”

  那小孩子的背影在奔跑中骤然拉长,显示出一个英俊少年的轮廓。少妇的眼角暗生了皱纹,她用柔腻得要滴出蜜来的眼神看着少年,默默为他翻了琴谱,旁边的壁炉上的照片,是和少年的脸一模一样的一名英俊警官的照片。天光变幻,女人侧身倚在床上,痴迷地看着沉睡的少年抽条的树枝一样伸展的身体。少年眼皮微动,惊醒了,他们争吵起来,女人歇斯底里地哭起来,少年又不得不安慰她。他们最终和好了。

  雷声,好像过去了时间,歇斯底里的妇人散着头发,时间和疯狂冲刷去了她脸上所有关于美的辉光,披头散发、面容严厉而冷峻女人,深刻的黑眼圈和仇恨的眼睛:

  “你本来就是属于我的!”

  雷电和海啸,吞没了他们。

  Anin眼中的光芒逐渐变得冷峻。

  “我……记不清了,他们说,我妈妈是个疯子,她离开了我父亲,她是因为和我父亲跨越阶级的爱情而不得善终……不,我记不清了。”

  “你的记忆是虚假的。这是第一个AL克隆人的记忆,伊莎贝拉-克伦威尔-刘易斯生下了她已故丈夫的克隆人,你只是用身体继承了那些回忆的碎片。”淡漠的泰勒斯上前,用手蒙住了Anin的眼睛。

  海水骤然上升,淹没了他们。

  当他们再次在水下睁开双眼,隔着晶亮的页面,变形的透明器皿,外面是冰冷的冷光,传送带和造人工厂,无数的罐装克隆人士兵。

  “那,什么是真实的?”

  他隔着玻璃,尽全力向外张望。是穿梭的T12,是当他完成任务时和他拥抱为他欢呼,是他的僚机战友戈登;是巨神兵号上,当他志得意满时敲他脑袋,却在当他遇到危险时一言不发咬牙切齿的red舰长;是先对他不屑一顾,后来和他并肩作战的高仙用。

  巴比伦的热带天气和喧闹的阳光,总是让人睁不开眼睛。

  还有在爆炸中,不肯蔑视新人类生命的克洛伊-赫克托尔。他双眼无神地望向停泊在港中的白鸟01.

  该死,我本来打算永远不原谅这个家伙的。

  隔着巴比伦喧闹的阳光,sisi对他笑了笑。他伸手,碰触到了她的脸。

  “你在哪儿?”

  回答他的是迷雾。突然发现自己凭空站在高高的晴空之上,围绕着他的是四个人,sisi,felix,虚空的tyles和Necholas。

  “你已经在云巅之国之中了。”

  ******

  蝉鸣。

  克洛伊-赫克托尔在过曝的窗边醒过来,绿得太过耀眼。他抹了一把脸,茫然地看看四周,奇怪自己为什么在午后的图书馆睡着了。

  当他抬头仔细看了这高阔的柱厅和被无数像树枝那样纤细的肋撑住的天棚之后,他突然发现,他不认得这座图书馆。

  这大厅的尽头,竟然耸立在一片高高的悬崖之上,柱廊的尽头,是浪涛不断拍打着岩壁的,在阳光下波光粼粼的,蔚蓝的大海。

  带着咸味的海风涌进他的鼻腔。

  他想抓住一个人问问究竟,可那些微微的噪声和人声,都变成了彩色、迅速略过的人影。

  突然,仿佛镜头快速划过而对焦,在一排书架旁边,他看到了踮着脚努力想要够到上层书架的sisi。那书并没有被放稳,眼看要落下来了。

  “sisi!”他起身拉开正要被击中的女孩。对方一个踉跄,他伸手扶住了她。对方抬起玻璃一样的眼睛看着他,眼神中是她从来没有对他展露过的平静和好奇,似乎她从来没有见过、从不曾认识他,又好像一瞬间看穿了他的一切思想和情绪:“先生?”

  午后的图书馆里阳光过分刺眼,窗外浓绿如浪的香樟树被阳光照射得像一片片镶了金的祖母绿,反射的绿光鲜艳到失去真实——而那一本本本应该跌落的书,散开纸页悬浮在半空中,像是悬浮在水里的幽灵。而他自己,也像浸入了水中,连听觉都开始变得迟缓起来。

  “恕我冒昧,女士,您认得我吗?”

  “Well,br /erhabr /s it was in a dream.”对方透明的眼珠端详着他的脸。

  “Then,what habr /br /ened between us?”

  “My memory is fading ,it might just be a dejavu.”

  “So in your dream,do we have a habr /br /y ending? at least don’t hate ,or hurt each other?”

  “No,we won’t.”

  “That is quiet enough.”他伸出手,想要触碰少女的脸。

  在他的手碰触到她桃子一样毛绒绒的脸颊的同时,天色突然乌云压城暗了下来,铅色的云翳中一道闪电,像宙斯的红色鞭子一般炸开,发出噼啪的声响。

  就在这一震之间,那充实的女孩突然干瘪。简直像是一片光滑的天鹅绒窗帘,本来掩盖在那尊钢铁的雕像之上,突然被他的轻触所震动,毫无阻力地、顺滑地流泻委地,像一张人皮的外套蜕了下来,颓然地散落在那形体的脚边。

  在闪电的阴影中,一切清晰的夏日景象变得风云大作、黯淡而模糊,而那个逐渐变高的人形像是灵体一般发出白银一样耀眼的光芒,银色的长发流泻下来,天神一样的脸庞、淡漠、嘲讽的眼神,战士一样的躯体:

  “Come,we have a long way to go.”

  在瓢泼的冷雨和神的鞭子一般的雷电之中,克洛伊-赫克托尔像个没有灵魂的僵尸,默然地跟随着泰勒斯的脚步。他们沿着柱廊走到了悬崖尽头,然后——

  凭空踩在了虚空中,像是天空中有一座看不见的桥梁,他们踩在上面似的。

  他们脚下,翻涌着怒涛的大海。那怒涛中不时浮现如同人脸一般的形状,又忽然如同伸出千万只手臂,要将人拖入海底。幽深的海水中出现巨大的史前动物的阴影,它们生存着,游弋着,逐猎着,然后消失。

  “我为什么要跟随你?”克洛伊-赫克托尔茫然地问,像是处于半睡半醒之间。

  “那是潜意识之海,它们已经快要发现我们了。”

  “潜意识之海?”

  “呵——(嘲笑),先生,您以为您是什么?人类?——不,你们只不过是人格化的一段段回忆。”

  “我们身处云巅之国?”

  “云巅之国?这只是你们的叫法。”

  虚空中的道路突然像玻璃砖那样变得可视,成为一圈圈旋转楼梯,直往海中延伸而去。

  海水中出现了一个缺口,他们一只下行,来到了一个位于水下的,完全透明的大厅。

  “该死,他们原来把C400藏在这里了,来来去去的图书馆。”

  “来来去去的图书馆?”

  仔细看这个透明的水下大厅很像是水族馆的水下隧道,不过形状完全忽略了力学结构,呈现出一个正欧几里得立方体的形状——这代表边界和顶点上的应力会很变态——但水和这个空间的边界没有折射,就好像只是一个个抽象的面将水和空气隔开了。

  抬起头,在幽暗的电光之间,居然看出它顶部也像刚才所间的图书馆柱廊那样具有束柱和肋拱结构,但被分割成一个个蜂巢式的六边形,像是一簇簇的六边形的透明的水做的幽蓝森林。

  在这些水柱之间,高耸的书架上堆叠放置的不是书,而是一个个——门!

  泰勒斯打开了其中一个,把克洛伊-赫克托尔关了进去。

  蝉鸣。

  克洛伊-赫克托尔在过曝的窗边醒过来,绿得太过耀眼。他抹了一把脸,茫然地看看四周,奇怪自己为什么在午后的图书馆睡着了。

  他的时间开始循环。

  ******

  Anin所在的海域,惊涛恶浪也开始翻涌,风云变色。

  围绕着他的四个使者看着脚下的怒海,道:“我们要通知 the great mother,她有危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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