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所有人类包含着绝望的眼神中,the great mother向‘世界’展示了第二次打击即将到来的倒计时——他们还有半个月的时间。
赫克托尔看着陷入地狱般的世界和王巢中女神像艰难的蠕动。
“Haku的量太大了。
Haku的体液含有大量的放射性元素,如果任由它们散入大地,会造成巨大的污染。如果海洋生态系统崩溃,会进一步导致生物圈的大灭绝和大洗牌——原初人类根本无法在这样的环境下幸存。
而‘世界’的运行,原来非常依赖Haku与云巅之国的沟通。而每次打击下来,Haku都几乎全数陨落,‘世界’像是一个被闷死了盖子的玻璃瓶,完全得不到星魂的支持。女神像产生Haku的速率又因为泰勒斯在各层的入侵,星魂的能量衰弱,制造Haku和白巢的速率而大大减弱。
这非常危险!如果这样的打击,接连进行六次,‘世界’一定会承受不住而崩溃的。
如果将泰勒斯用这样的方式清除干净,‘世界’却已经不再适合任何一个原初人类生存,那对于我们来说,付出如此惨痛代价的目的又是什么呢?这种打击波及范围太广——一定有什么其他的方法,可以将泰勒斯与Haku区别出来!”
“可星魂已经告诉我们,Haku和泰勒斯是同源的,就像一个个体中的体细胞,因而没有足够的特征片段可以识别出泰勒斯。”
“不……我们一定漏掉了什么。——格林-苏。尼古拉斯-格林-苏第一次看到云巅之国的泰勒斯时,他对她说过什么……他是她的阿尼玛斯形象的具现化。
现在的这具由sisi生发出的泰勒斯,极有可能是符合她的阿尼玛斯原型的。”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女神像问。
他们在同一时刻明白了,这是末世中微末的爱情,却被命运绑上火刑架拷问。
“为了世界的存在,我必须知道弄清楚,是你们其中的谁。”
长久以来,争风吃醋、微不足道的小事,终于在命运的机缘巧合下放大出戏剧的味道。
被那个美丽的女孩选择,是你的荣幸;却是命运之神的剪刀——你们会像Haku一样面临鲜血淋漓的死亡,面临被大母神剪除——为了神自身的安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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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克托尔的手有些颤抖:
当一个美丽的旧日世界最终迎来了落日黄昏,回忆最后的一抹晖光在地平线消失,命运女神宣告了她的终焉,你会选择和她一起沉沦吗?
面对死神黑暗的羽翼,你害怕吗?
我的心颤抖了。
不,不是因为畏惧死亡,而是,我一直害怕听到那个答案。
虽然每个人都在对我说,一个很可能是复制出的克隆人的新人类女性有什么值得稀罕的呢?男女之情只不过最现实的条件的比拼、家世的掂量、容貌的权衡,在末世和战乱中微不足道。你过几年就不会再如此狂热了,新鲜劲过了你就不会再那么迷恋她,甚至还有可能喜欢上新的女性。所有人都劝我成熟一点。
可我还是将理想主义的辉光悄悄藏进心底,像是一个要把美丽的蝴蝶装进玻璃瓶,以为在温暖的家中她就能度过寒冬的,天真的小男孩。
我将她视为某种理想的投射——是人类和新人类可以和平共存,重新融合成为一个物种,然后带领种群在漫长的时间中继续往下延伸的那种希望。
我把她看作我的女神,在前方为我吹响号角。即使她有时候脆弱、敏感、偏执、卑鄙,我也看到了她的聪慧、狡猾、智慧和坚强,一个完整的灵魂。
——我一直害怕她爱的那个人不是我。因为在我的内心,我深深地知道我的卑鄙,因为曾有一次,我鄙视了我的灵魂,利用强权而不是真诚征服她,让她低下了高贵的头。
我一直害怕她是因为命运和权势的压迫而委身于人,像是这个世界上“不得不”,“凑合”的一切。
像是一艘美丽的船,由于漆碰掉了,又不能全更新涂装,只拿相近颜色却还是能看出来,掩耳盗铃歪歪扭扭地画上去的一块布丁——像是这个世界上凑合的一切。
我害怕。我害怕听到那个答案。
在the great mother检视我们的时候,我几乎因为恐惧而震颤。那时间变得如此漫长,漫长到宣判对我来说反而成了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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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in-liu:
明知道这样不对,这样想很卑鄙,但还是忍不住这样想了。我不想成为这场决斗中的输家,哪怕赢家的代价是死亡。
Sisi她一定会不满意我这一点,怎么可以将她作为赌注呢?她一定会生气的,虽然在漫长的时光中,在她最危险、最困难的时候,我不在她的身边、没有完成她对我的期望和嘱托。
荣誉对我来说就是那么重要的吗?因为在‘世界’的权力压迫中,我不得不做了输家,失去了她,失去了一见钟情的女孩;我如此渴望胜利,如同沙漠中的旅人,哪怕面前是一杯毒酒,也要举起来将它一饮而尽。
那个新人类朝阳初升的世界,不应该就这样被放弃。他们还有未来,他们蹒跚学步的族群才刚刚升起呀!
在the great mother检视我们的时候,我几乎因为紧张而恍惚。那时间变得如此焦灼,焦灼到宣判对我来说反而成了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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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不必担心你们的安危,我已经将你们带入了王巢,就是保护你们的存在,无论是谁,我保证你们的灵魂和肉体永存在控制层,和控制系统这些行星寿命一样的意识,就像机体中的神经细胞,与机体享有同样的寿命。那将真的完成与天地兮比寿、与日月兮齐光的荣光了!”
Anin(屏息):这正是我长久以来渴望的!
克洛伊-赫克托尔:没有荣光,只有我在灵魂中对于自己卑鄙的拷问。我知道我已经永远地失去她了,如果还有一次回答的机会,我会想要真诚地发问……
他们都期待着那回答,泰勒斯的回答,如同等着最终宣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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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之间,王巢褪色,由生物体搏动的血肉恐怖变成一片失色的白,只剩下女神像还保持着像是涂上去的颜色——泰勒斯侵入了这里!
“不要相信她的话,只要下一次打击发起,被选中的人一定会死。”泰勒斯道,“为了活下去,她撒谎了!她不惜牺牲上亿的Haku,又怎么会在乎你,一个区区的虚拟的人类?”
克洛伊-赫克托尔先是对突然到来的泰勒斯感到惊讶,但他脸上随即露出了一丝虚弱的微笑。
“谢谢你告诉我——我知道答案了。”
他的眼睛亮起来,像是第一次去商店购买玻璃瓶装汽水的小男孩,打开后却发现“再来一瓶”的那种意外的惊喜,眼睛发出亮光。小男孩张开手,是一个等待兑换的瓶盖。
“泰勒斯,是她让你来告诉我的——我知道了,我终于知道了。她的灵魂不曾毁灭——她不希望这个美丽的世界灭亡。而因此,我会帮她实现她的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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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次打击发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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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洛伊-赫克托尔站在白山已经被损毁的指挥大楼上,那里几乎已经是完全的废墟。Viki屈尊窝在一台小小的手提电脑中,抱怨自己的内存不够。
夕阳将暮,残阳如血。
“我在等红色的浪升起来,我知道这是我的终结。
天使六次将灾难的碗倾倒在地上。世界将会越来越虚弱。
但是六次之后,世界将会慢慢恢复,就像是被剪断的树枝发出新芽,受伤的红隼、翅膀折断飞羽被剪去,还会慢慢长出全新的飞羽和尾羽。
那里有新的天空等待翱翔。
会是新天新地。”
人类和新人类啊,我是爱你们的,你们还有自己的路。
(这里隐喻六次化疗和六次大灭绝。)
(同时暗示这个‘世界’是人类和新人类最终融合,没有灭绝的世界。
原因却是非理想主义、很残酷的,因为六次打击造成了人口的大量减少,新人类个体因此被作为人口的补充和人类进行了融合,新人类耐辐射等特征因此改良了原初人类的基因库,为人类向宇宙扩散和机械飞升提供了更多可能性。生命演化就在于多样性、可变和柔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