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郑杰磊等人就走到了跟前,晓彤蹦蹦跳跳的跑到几个人面前,一头扎紧他爸爸的怀里。郑杰磊见到自己的宝贝儿子,顿时高兴的把儿子举过头顶,然后驮在自己脖子上。再看夏玥也到了跟前,他转身从轧道车上去过一个背包递给了她“这是你嫂子和你的东西。”
夏玥接过背包,往里看了一眼,两腮立刻泛起一片腮红,只轻轻点了点头,倒是骑在上面的晓彤好奇的问道“爸爸爸爸,你给姐姐的什么东西?是好吃的吗?”
一旁的邹鑫,听了这话哈哈的笑道,“晓彤,来,到伯伯这来,你这小脑瓜里怎么算的辈分啊。”
几人回到道班站,夏玥领着晓彤先进了屋子,郑杰磊则和邹鑫、小风一起把货物从轧道车上办了下来。
“老哥,晚上就在我这里吃吧,我那还有半瓶子多高粱酒,晚上咱们哥三个喝点?”
邹鑫扭头看了眼,他身后的小风,这小子的眼神始终跟着夏玥走,完全没在意前面二人说的啥。“那也好,反正明天也没啥事情,只是不好意思这么打扰你。”
“老哥说的啥话,都是自家兄弟,走,先去院里歇会。”
太阳下山后,整个山谷里立刻褪去了白天的炎热,当天空中出行点点星辰时,清凉的山风已经彻底驱逐了酷暑,小风和夏玥从屋子里搬出了一扇方桌和几把凳子,几个人刚刚围着桌子坐定,郝春秀已经将做好的饭菜一盘一盘的端了上来。听着墙外蛐蛐的叫声,大家围坐在一起,吃着简单却可口的饭菜,如果不是不远处大桥下面那厚重的浓雾,真的给人一种恍惚隔世的错觉。
晚上9点多郑杰磊之前拿出的半瓶高粱酒早已见底,他本来还想再开一瓶白酒,几个男人喝个痛快,却被邹鑫劝阻了。几个人闲聊间,说起邹鑫的那条看家护院的狗。
这狗名叫麦克,是一条大概4岁左右的纯正牧羊犬,自打邹鑫当兵后,被分配到这里驻守仓库以来,一直陪在他身边,别看和邹鑫是半路结缘,但是麦克却是正经受过正规训练的。
“本来,这里是要有两人驻守的,但是临调到这里来之前,另一个家伙听说是这山沟沟,楞是托人花钱走关系,把自己给分配到别的地方了。结果这一没门路,二没钱的我就只好只身一人来到这了。”
“草,真是欺负老实人!”郑杰磊愤愤的说道。
作为过来人的邹鑫,反倒已经释然了,他夹了几颗花生米放入嘴里,继续说道“临走的时候,我们头可能觉着有点对不住我,就问我个人上有啥要求。”
“你提了啥要求?”
“我跟他说,那荒山野岭的,就我一个人,闲了也没个说话的,要不给我装个电话啥的吧?闲了我还能打个电话找人聊聊天。”
“那后来给装了吗?”夏玥托着腮帮子坐在对面,好奇的问道。
“哼,装个屁,等我上车那天,他就拿绳子牵着麦克来送我了。还和我说,考虑了你的要求,但是认为仓库重地,需要保密,不能随便与外界有联系。但是我们也考虑了你的实际困难和人身安全,特别从养犬基地挑选了一条快退役的狗,让它陪你做个伴。说着就不太好意思的把绳子递到我手上。”
“他们可真行。”郝春秀说道。
“我当时心里那个气啊,心想着我非把它做了狗肉火锅不可。结果老大估计是看出了我的心思,又赶紧补充了一句,这狗可是公家的财产,你要认真喂养,把它当做你的同伴对待!得,这下我可下不了手了,总不能因为吃了顿狗肉火锅,背上个谋杀的罪名吧!”
众人哈哈大笑起来,但是这笑声中掺杂了一丝无奈。
邹鑫接过小风递来的毛巾,将额头上的汗珠擦掉,继续说道“我在这山谷里一待就是两年,每个月除了这个道班例行巡查的时候能到仓库和我吃顿饭,其他时候,见过的活人用一个手指头就能数过来。”
“那老哥你平时的吃用怎么来啊?”郑杰磊好奇的问道。
“一开始,还有补给列车顺道路过仓库门口的时候,会有专人给我放下几袋子大米、青菜和罐头啥的,我也能借着卸货的机会,和几个老兵聊聊天,后来,外面局势太平了,这趟列车也给取消了,上面就派人给我送来一张银行卡,每个月不定期往里面打上2、3千块钱,让我自己拿卡到几公里外的镇子上取钱,自行采买,回头保留票据啥的统一销账。”
“那也还行,2、3千一个人过活差不多。”
“呵呵,每个月钱都能到账那是理想状态!这两年整个系统大调整,管司务的人换的和走马灯一样,好几次连续2、3个月都没给我打钱。”
“我去,那不出人命了?”郑杰磊惊讶的问道。
“哼,后来我也学聪明了,反正仓库里面地方大的很,水电齐全,我就专门划出一片地方,自己种蔬菜,自己养鸡,总之就是除了粮食自己买,其他的都靠自己种。”
“邹哥,你可够厉害的。”
“我到能应付,但是就是连累了麦克,有时候一个月没钱,见不到荤腥,它就得和我一起啃白菜帮子,吃白薯。那个月,我眼瞧着,麦克瘦了好久斤。”说到这里,邹鑫不禁抬头望着天上探了口气。
“也是那个月,正赶上秋天,我寻思着山上的野物长肥实了,不如去山上打点野物打打牙祭,于是就背着81杠,带了点罐头干粮就上山了。结果早晨出门的时候,还是万里无云,当我走到深山的时候,突然就下起大雨来。那雨下的,路都看不见,我又没带雨衣,山上也没个躲没个藏的,只好就这么硬着头皮从山里回来。”
“哎呀,老哥,这淋了秋雨可不得了呢!秋雨寒着呢!”郝春秀插了一嘴。
邹鑫将酒杯端起来,一饮而尽,然后点点头,“确实是,回了仓库,当天晚上我就发起了高烧,整个人趟在床上一闭眼就天旋地转的,药箱虽说就在几米外的墙上挂着,可我就连起床的力气都没有,好几次咬紧牙关想要下地,结果还没爬起来就栽倒在床上。”
“这可要命了,你这兴许是打了秋摆子了,一个人咋扛啊!”郝春秀又插了一句嘴,郑杰磊示意她别打岔,让邹鑫继续讲。
“是啊,我当时就想,完了,我这岁数就要交代在这里了,媳妇没娶过,家里的老娘还没照顾,死的太冤了。等到真有人发现我的时候,估计我都就剩下一堆骨头了。我当时就想,如果以后人家发现我这堆白骨,猜测这个人怎么死的,会说啥呢?就当我趟在床上胡思乱想的时候,奇迹发生了。”
“麦克守在我身边足足2天,它一开始只是陪着我,用舌头舔舔我是脸,后来大概是发现了我情况不好,急的在地上绕啊绕啊,着急的不得了。”
“正巧那会我烧的口干舌燥,用仅剩下的那么点力气指了指挂在墙上的水壶。要不说是军犬,麦克立刻就明白了,腾的一下就跳上墙,楞是用嘴把水壶给我从墙上摘了下来,送到我手边上。”
“真是有灵性!关键时候帮了大忙!”众人听后唏嘘不已。
“那后来呢?”夏玥拖着腮帮子追问道。
“后来,我想叫麦克把药箱也给我叼过来,但是无奈药箱挂在墙上的勾着太结实,麦克试了几次都拽不下来。我就靠着这一壶水,在床上又挣扎了2天,到了第三天头上,身体终于恢复了点力气,才挣扎的下床走到药箱那里,吃了药,又扔给麦克一个窝头,然后把门给它打开了个缝。我当时琢磨着,就算我死了,也不能把这救了我一命的狗兄弟给饿死。就这么着,我又在床上昏昏沉沉的躺了2天,烧才退了下去。等我能下床的时候,整个人都折腾的脱了相了,足足瘦了10斤。”
众人听了邹鑫的话,都静静的点点头,试想郑杰磊去年在幸存者营地时,也是多少次眼睁睁的看着别的帐篷里,生了重病的幸存者,没人照顾,没吃没喝的,而自己每天做的,就是进去看一眼对方还有没有断气,有的时候,甚至不顾对方哀求的眼神,将翻出来的一点点干粮直接拿走。现在想起来,自己当时活的真像个畜生,确切的讲,和邹鑫的麦克比起来,自己还不如个畜生。
“等我好了后,我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抱着麦克大哭了一场,那是我这辈子哭的最厉害的一次。”说完,邹鑫将杯中的烈酒一饮而尽。
坐在旁边的夏玥,听完邹鑫的经历,忍不住哭了起来,在这里的大家都是曾经在生死边缘徘徊过的人,这种感受只有经历过,并且活下来的人才能深刻体会到。
“老哥,来,我敬你!”郑杰磊端起酒杯,高高举起,然后一口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