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互相看了一眼，纷纷点头。老吴道：“既然都承认对方原本是好心，那么自然可以推论出一个观点：当年玉女峰双方大打出手，杀了个天昏地暗，这件事情双方都办错了。至于还在比试前耍阴谋搞手段，那更是大错特错了。这个也没问题吧？”

　　几人沉默不语，暗自思量：“既然他们确实是出于好心，那么就确实罪不至死，所以不应该杀掉。咦，这么推论好像也没什么漏洞，那么当年两宗为何又是为了什么打死打生的？”

　　老吴让他们消化一下，叹道：“其实用不到我提醒，你们都能想到，华山派眼下最好的办法，当是气剑二宗摒弃前嫌，重新携手合作。那么即使不算上风老，你们也有五位不字辈高手，即使仍然不如嵩山人多势众，但也足够撑一下场面了。”

　　五人面面相觑，他们自然知道“合则力强，分则力弱”的道理，但几十年来的观念又岂是三言两语能够纠正过来的？所以他们既不敢出言反驳，也不好满口答应。

　　老吴道：“归根到底，你们是不是还在纠结这‘气剑之别’？是不是还在固执地认为自己所修习的才是正路，对方修习的是邪路？”五人无言，但脸上的表情一览无遗，无不在说老吴猜测的正确性。

　　老吴道：“如果从修炼的角度看，其实练气还是练剑，根本没有什么正路邪路的分别。我刚才不是说过吗，天下武学，殊途同归，练气练剑，更无高下。但要是从经营门派的角度看，气剑两宗，都是邪路！这邪路不是指别的，就是指你们眼光短浅、心胸狭窄，不能容人容物。再加上独断专行，同门相残，为了一点点小事，就对同门喊打喊杀，不是邪路是什么？”

　　见到五人惭愧中带着不服的表情，老吴道：“岳掌门，既然你身为掌门，我就拿你来举例。我来问你，为何天下这么多门派这么多人，左冷禅练嵩山剑法你不管，余沧海练青城剑法你也不管，封师傅他们三位练华山剑法，你就这么不服不忿？对外人这么宽容，对同门反倒喊打喊杀？”

　　岳不群道：“我也没不让他们练剑，更没有对他们喊打喊杀，只是不想让他们来败坏。。。来影响我门下的众弟子。”

　　老吴反问道：“为什么不呢？说道底，你还是对剑宗的修炼方法有偏见？还在认为他们的修炼方法不如你？”

　　岳不群道：“天下不论哪一门、哪一派，都讲究‘以气御剑’之道。剑术是外学，气功是内学，须得内外兼修，武功方克得有小成。”

　　老吴道：“不，你错了，天下只有你才固执地讲究‘以气御剑’之道。你说须得内外兼修，武功方克得有小成，这倒是说得过去。但是封师傅，你们三位是不是一天内功也没练过？”

　　封不平道：“怎么可能？我们三人固然是勤练剑法而不重视内力，但也是几十年寒暑下来，内功从来没有放下。”

　　老吴道：“岳掌门听见没有？剑宗门人也没有禁止弟子们练气。”

　　岳不群道：“我也同样没有禁止弟子们练剑，只不过是要让他们分清主次。”

　　老吴道：“这主次真的这么重要？各人有各人的缘法，有各人的资质，高明的师父讲究的是‘因材施教’，而不是千人一面。就拿门口那个令狐冲为例，我看他就很适合剑宗的路子！他为人聪明机灵，练剑法很有天赋，但是心性跳脱练气反而事倍功半。你现在强求他练气，他继续坚持下去，恐怕此生能否达到你现在的高度都很难说。倒是近几天风老指点他学剑，他的实力突飞猛进，继续精进下去，超过你不成问题。至于他的内功，反正基础已经打下了，等到他年纪渐长，心性更加成熟，再进一步精研不迟。”

　　岳不群脱口而出道：“那怎么行？”

　　“为何不行？”

　　“那他内功何时才能练成？”

　　老吴笑道：“与其练个二流内功加上不入流的剑法，顶尖剑法加上三流内功反而更强一些吧？”

　　岳不群沉默了，老吴道：“武林中没人不希望自己拥有绝世的内力，但是这个真的不是随便哪个人都能练的出来的，与其在自己不擅长的领域苦耗时间，不如多在自己擅长的领域努力。绝世剑法的威力，未必就比绝世内力要差，何况内功还未必能练到绝世。”

　　岳不群道：“可是绝世剑法也不是随便哪个人都能练成的吧？”

　　老吴点头：“没错，但令狐冲这小子在这方面有天赋，我觉得他是有机会的。至于那些在剑法上没什么天赋的，你这个师父更应该做的是发觉他们的天赋，而不是强求他们必须要按照你的路去走。我记得你们华山派，以前是出过用刀高手的，甚至好像还有过练奇门兵器的，怎么现在统一用剑了？当然，话说回来，如果是那些性格沉稳，修炼内功天赋好的，继续照现在这样做，苦练内功就完全没错了。”

　　岳不群再次沉默，陷入苦思，老吴决定再加一把，说道：“其实门派内部有争议，本来是件好事。竞争能够促进双方所有人的进步，但那只限于良性竞争，如果陷入恶性竞争，甚至发生内讧，那就失去了原本的目的了。你回想一下，当初气剑之争刚起，但还没陷入内斗的时候，是不是华山派发展最旺盛的时候？”

　　岳不群仔细思索，突然发现老吴说得不错，当年的气剑之争，并不是一开始就带来祸害。一开始的时候，确实是华山派高速发展的阶段，但后来竞争愈演愈烈，终于爆发大规模内讧，华山派才中断兴旺之路，反而是一落千丈。

　　想到这里，岳不群心中振兴门派的执念，终于战胜了气剑之别的门户偏见，抬起头来说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岳某知道该怎么做了。”他来到封不平三人面前，施礼道：“三位师兄、师弟，岳某为之前的言论道歉。确实，如今华山派在我的经营之下，已经危在旦夕。岳某诚心邀请三位返回山门，共渡难关。”

　　封不平之前被风清扬一顿臭骂，早就觉得自己被嵩山派戏弄，有些无地自容。如今见岳不群已经让步，也就不为已甚，说道：“师兄言重了，我们三人也有过错。正如风师叔所言，我们被那左冷禅稍加挑拨，便来与师兄为难，思之不胜汗颜。既然师兄不怪罪我等，在下愿意重返山门，为华山派复兴贡献微薄之力。”

　　风清扬道：“这不就全都好了么，老朽也就放心了。吴小子，老朽代表华山派列祖列宗，感谢你的所作所为。接下来就交给你了，老朽要功成身退了。”

　　华山派五人一起挽留道：“师叔别走，我等还需要时刻聆听师叔的教诲。”

　　老吴也道：“风老，他们几个刚刚和好，正需要您老在此做门派的定海神针。如果您老抽身便走，他们争端再起怎么办？这刚刚好转的形势，恐怕又起波澜。您就是想功成身退，也要全始全终，等到真的大功告成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