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吴这番话说得可算是相当中立了,如果他偏帮慕容复,力证慕容复为正人君子,众人还有怀疑他与乔峰、慕容复互相勾结。现在他反驳乔峰关于慕容复是君子的观点,提出慕容复是武林之害,却仍然说他不是凶手,这就让众人怀疑大减。乔峰说道:“替武林除害之事不急在这一时,吴先生现在能说说杀害马二哥的凶手到底是谁了吗?”
老吴说:“刚才我说过了,此事牵扯很多,一时说不清楚,乔帮主还是先处理一下自家杂事,再抵抗了西夏人的挑战再谈不迟。那凶手就在现场跑不了,主谋也在赶来的路上,现在说出来恐怕她就不敢来了,他们为了让你身败名裂,自会说出部分事实,到时我再补充一下也就是了。”
乔峰遍观全场,段誉和三女绑在一起也不是马大元的对手,那岂不是说凶手是丐帮中人?丐帮众人也有好几位想清楚了此节,不由得疑惑大生,也有人觉得老吴挑拨离间心怀叵测。白世镜坐不住了,因为他不知道老吴到底知道了多少,于是对乔峰说:“帮主,还是听他的先处理了自家事吧。”吩咐弟子道:“执法弟子,请本帮法刀。”
乔峰道:“白长老,西夏‘一品堂’人马顷刻便到,此时哪能自损战力?让他们戴罪立功也就是了。”
吴长老说道:“帮主,白长老,我吴长风不是怕死之人,你们让我与西夏人力战而死,我死而无憾。如果打退了西夏人之后我还活着,我在帮主和白长老面前自行了断。”
白世镜说:“既如此,四大长老的处罚暂且押后,但大智分舵舵主全冠清,造遥惑众,鼓动内乱,罪当九刀处死。”
乔峰道:“全冠清,你有何话说?”
全冠清道:“我所以反你,是为了大宋的江山,为了丐帮百代的基业,可惜跟我说了你身世真相之人,畏事怕死,不敢现身。你将我一刀杀死便是。”
老吴在旁插言道:“乔帮主,别忘了答应过要把此人给我个交待。”
乔峰盯着全冠清看了良久,见他全无惧怕闪躲,心下狐疑。他转身问老吴道:“吴先生想要个什么样的交待?”
老吴轻笑道:“乔帮主,是不是看他与你对视时眼光没有闪躲,心中起疑?那是你被他骗了。他要真是眼光闪躲,那起码还证明他良心未泯。现在这样,才说明此人大奸大恶,已经为恶到理直气壮了。”众人听了若有所思,许多江湖经验丰富的人,见过良心未泯者为恶,一旦遇到正人君子斥责,则心下惴惴不安;反倒是大奸大恶者,越作恶越理直气壮,肆无忌惮,不怕与任何正人君子为敌。
老吴对全冠清说:“反正你今日已经必死无疑,还不老老实实地交待自己的问题,死个痛快,总比受尽酷刑再死来的舒服。别以为自己咬紧牙关受尽折磨而死,就能保住名声。我告诉你,你那些龌龊事我全清楚,本来那些不到紧要关头我也懒得说出来,但是从你得罪我的时候,我就没有替你隐瞒的义务了。幕后主使就快到了,她一来你可就没机会了,连死个痛快都难了。”
全冠清仍然负隅顽抗,只是不说,此时忽然马蹄声响,北方有马匹急奔而来,跟着传来一两声口哨。老吴说:“看来你没把握住机会,接下来的事情,我也没有把握了,你自求多福吧。”
片刻之间,骑马之人已经到来,先是丐帮弟子传来紧急军情,乔峰拆开没等观看,另一匹马上的徐长老制止了他。
乔峰立即左手一紧,握住纸团,躬身施礼,道:“徐长老安好!”跟着摊开手掌,将纸团送到徐长老面前。
老吴再次插言道:“乔帮主,我劝你还是赶紧就看,别听那个老糊涂的。”
徐长老听了气得直吹胡子,怒道:“小辈,你又是何人,在这里大言不惭!”
老吴不慌不忙,回答:“你要说什么我知道,那纸上写的什么我也知道,所以我当然知道哪个更重要。不像你,只知道一边就自以为是,那边那位传信的兄弟不值啊,还有那匹马死的更冤啊。要不咱们打个赌,你把那张纸拆开给大伙看看,要是没有你要说的话重要,我当场给你磕头赔罪;要是比你的话更重要,看你这个年纪,我也不让你磕头了,只要承认自己是老糊涂,别在那儿倚老卖老就行了。”
众人听他如此说,全都不淡定了,包括乔峰和众长老在内,全都看向徐长老。徐长老此时不可能不接招,从乔峰手里拿过纸团打开,只见上面写着:“启禀帮主:属下探得,西夏赫连铁树将军率同大批一品堂好手,前来中原,想对付我帮。他们有一样厉害毒气,放出来时全无气息,令人不知不觉的就动弹不得。跟他们见面之时,千万要先塞住鼻孔,或者先打倒他们的头脑,抢来臭得要命的解药,否则危险万分。要紧,要紧。大信舵属下易大彪火急禀报。”徐长老还没搞明白,老吴说道:“念出来,不念出来大家怎么会知道是什么?”
徐长老只得大声念出,众人大惊,老吴道:“那东西叫‘悲酥清风’,悲酥是指中招之人满面流泪,身体酥软;清风是指无色无味,就如一道清风。西夏人顷刻便至,到时如果此信未公开,在场各位有谁会提防一阵清风么?丐帮全灭就在今日。大家说说这赌约谁赢了?”
徐长老还想强辩道:“可是我的消息也很重要,如果处理不当,会让整个丐帮蒙羞。”
老吴道:“那又怎样?怕在江湖朋友面前抬不起头来?这些借口刚才已经有人说过了。你要是隐瞒了这封信,倒是不用怕在江湖朋友面前抬不起头来,因为你们就没机会活着见江湖朋友了。”
众人议论纷纷,老吴再说道:“何况你自己也说了,你那是‘如果处理不当的话’,你让大家把那个处理妥当了不就好了?如果被西夏人全灭了,还有什么当与不当的?”
徐长老沉默半晌,终究还是知道轻重的,只得说道:“你赢了。”
老吴见他认输认得也算光棍,也就不为已甚,因为从此版原著轨迹看来,此老倚老卖老是有的,但其实也并不是坏人,并不像新修版中那样龌龊。于是他说道:“先前晚辈有所得罪,其实我们并没有本质上的冲突,晚辈只是想告诉老人家,你所见之事未必就一定是事实,哪怕是事实也未必是全部,如果仅凭着一鳞半爪,就妄下结论,难免会做出后悔终生的决定。”
如果他开始时就如此说,徐长老必然不会听从,甚至会大怒,会胡搅蛮缠。但他已经赢得赌约,再说这番话,哪怕以徐长老的年纪身份,也会仔细斟酌。
徐长老思索了一番道:“受教。”乔峰和其余一些见识较高帮众的,也点头若有所思。
接下来,老吴又突然一笑,说道:“您老所见的那一鳞半爪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