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把拉住筵向府邸西侧走去,过了游廊,面前是一排厢房。筵和徐福都住在这边,我住在东侧。
靠近左数第三间房的时候,我的手心有些出汗。确认了一下怀里常备的五行火符,又握了握腰间的灵销剑,而后一把推开房门。
不出所料,屋内果然没人,但也没有筵所说的妖物或是炼妖的器具之类。一把烧焦的桃木剑被扔在了地板正中,除此之外别无异样。
我向里走了几步,灵销剑突然发出嗡鸣声。来不及思考,我从怀中抽出一张火符,以最快的速度结印向后推去,果不其然地与正后方袭来的一团黑气撞了个正着。一时间,相交处撞出剧烈的火花,以及鬼哭狼嚎般的凄厉吼声。我踉跄地退后几步,黑烟抖闪了一下,倏忽间穿门而去。
筵被眼前的景象吓呆了,过了好久才想到要来扶我。我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他一眼,对方是只魅,按理说筵不应该看到,难道他真的也拥有异能?不过眼下的关键还不在这里。
“哥,你没事吧?”筵扶着我站了起来。
“不用管我,你先去正堂看看父亲是否无恙,我随后便到。”
“那……君房兄呢?”
这个时候他还在记挂着那个方士?我叹了口气。“他的事交给我。”
筵应了一声径自离去。刚刚受到煞气的冲击不小,我深吸了几口气,感觉可以走动后,从腰间解下灵销剑,握在手里。
这把灵销宝剑是祖父留下来的,一直由家里最权威的巫祝配备。祖父走后,不管我权不权威,家里的巫祝只剩下我,只好由我来保管。介于我这半吊子的能力,不得不说这宝剑确实不可或缺。
巫的血统可以通天地,也容易招来一些觊觎灵气的妖灵鬼怪。灵销据说是泰伯的独子被妖魔所害后,其魂魄寻到一铸剑高人处,要求其将自己作为剑灵封入剑内,再送至泰伯手中,以保日后家人无恙。剑灵我是没见过,也不知是真是假。不过灵销在接近妖灵鬼怪时,的确会作出异乎寻常的反应。
我开始在府内四处寻找那只逃掉的魅。不知为何,心里总隐隐有种不安,好像有些事情被我疏忽掉了。我打算先去大门外检查下结界有没有损坏,路经正堂的时候,灵销突然振颤了一下。
我停下脚步,想起让筵去察看父亲的情况一事。有疏漏。我只想着鬼魅遇阳刚之人总是会远远避开,没想过万一。应该给他几张驱邪咒符的。
推门步入正堂,灵销的嗡鸣声果然又剧烈了几分。窗子都是合上的,屋内没有点灯,只有开敞的门以及我掌心祭起的火符散发着些许光亮。我看向大堂正前方的坐席,发现父亲正端坐在一片阴影里,对于我的到来,一点额外的反应也没有。死寂之中,我缓步向父亲走去,灵销嗡鸣声如同怒极,震得我虎口生疼,几乎要握不住了。
我口中默念咒文,让身前的火符发出更盛的光。阴影被驱散,我终于看清了父亲紧闭的双眼,以及攀附在他肩上的那团黑雾。
之后发生的变故在我的记忆中都是一瞬间的——
随着我的一声怒喝,灵销出鞘。黑雾受惊般腾空而起,离开了父亲的脖颈,撞在我预先设置好的火符阵上。我一把扶住失去支持摇摇欲坠的父亲,回过头时,恰好与筵四目相对。
被烧伤的魅嚎叫着穿破火阵,直冲蹲坐在角落里的筵而去。
我顾不上思考,举起散发着森冷紫光的灵销,两步上前将那只魅从正中劈成两半。
黑雾消散,濒死的嘶嚎回荡在梁柱间,震耳欲聋。我是过了一阵才意识到的……
意识到那遮天蔽日的灰色羽翼,意识到徐福闯进屋内,意识到他扑上来按住了筵——那个不知何时冲到我面前,钳住我的脖子的人。
然后那双手失去了力气。我的弟弟像布偶一样仰面倒在了地上,背后的鸟翼消失,只留一地的破碎羽毛。充血的眼睛失去了光彩,直愣愣地望着前方,脸色白得像死人。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恍惚之间,一把将徐福推到一旁,扶住筵的肩膀不住地摇晃起来。
但是他完全没有反应。我刚一松手,他就瘫软地倒在了我的怀里,将往日的刚强丢失殆尽,我的意识也跟着一点点从身体里抽离。眼前的一切正在天边的一角与我隔海相望,让我毫无实感。太快了,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喉咙深处有一股热浪往上涌,我理解不了,不知道是哪里搞错了。
这个时候,身后响起了徐福自言自语的声音,带着剧烈的颤抖,将我游离在外的一半灵魂硬拉了回来。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