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东昌府卞牛医的女儿胭脂,聪明美丽,还没有许配人家。对门龚家的妻子王氏,是胭脂的闺蜜。爱开玩笑。
这一天,胭脂送王氏出门,只见南巷的秀才鄂秋隼从门前经过,胭脂看得目不转睛,直到他的背影消失,还在出神。
王氏笑着说:“看上他了?这人原先是我邻居,新近死了妻子,你要是喜欢,我叫他找媒人上门提亲。”
胭脂羞涩地不开口,王氏笑着走了。
好几天过去,王氏没有音讯,胭脂却得了相思病,病倒在床。这一天,王氏来看她,得知病因,解释说:
“我家老公出门做生意去了,没人带信给鄂秋隼。你都病成这样了,要不叫他来悄悄相会?”
胭脂忙说:“只要他不嫌弃我,派媒人来提亲,我的病马上就好了。如果偷偷约会,有违礼节,那是万万不可的。”王氏笑着走了。
王氏出嫁前,就与邻居书生宿介相好。得知她老公出远门了,宿介天天来和王氏私会。这天夜里,宿介来后,王氏把胭脂的相思病当做笑话,讲给宿介听,还开玩笑让他转告给鄂秋隼。
谁知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第二天夜里,宿介偷偷地跑到卞家,敲着窗户,冒充鄂秋隼要和胭脂约会。胭脂拒绝道:
“你如果真心喜欢我,就派媒人来我家提亲吧。如果妄想私会,绝不同意。”
宿介假装答应下来,苦苦哀求握一握她的手,作为约定。胭脂勉强起床,刚打开门,宿介冲进来抱住求欢。胭脂怒说:
“你再这样,我就叫喊了!”
宿介急忙住手,要胭脂给个东西做凭证,胭脂不肯。宿介强行脱下她一只绣花鞋,走了。
宿介到王氏那里歇宿,一摸袖子,绣花鞋不见了。只得把实情对王氏讲了。然后提着灯笼出去寻找,还是没有找到。大清早,他起来在路上寻找,依然没有找到。
那么,绣花鞋到了谁的手里呢?在无赖毛大的手里。毛大早想和王氏相好,被王氏拒绝后,知道她和宿介有私情,想来捉奸要挟王氏。
这天夜里,他来王氏家里偷听,发现门没有关,走到窗户下,踩到一个东西,正是绣花鞋,急忙放进袖子里。他偷听到宿介和王氏的对话,知道绣花鞋是胭脂的,大喜过望。
过了几天,这一天夜里,毛大怀揣绣花鞋,跳进卞家的院子里,去推胭脂的门,却走错门户,到了卞老汉的卧室里,他抽身就跑。
卞老汉拿着刀出来追赶,毛大无处可逃,回身夺刀。此时,胭脂的母亲也赶出来,高声喊叫。毛大情急之下,夺过刀把卞老汉杀死,逃走了。
胭脂和母亲提着灯笼来到墙边,发现卞老汉已死,旁边遗落一只绣花鞋,是胭脂的。
母亲逼问胭脂,胭脂只得哭着招认了鄂秋隼。她为了不牵连王氏,只说是鄂秋隼自己找上门来的。
天亮后,母亲报官,县令派人把鄂秋隼拘来。鄂秋隼胆小羞怯,上了公堂不知道说什么好,一个劲地发抖,县令认为这是杀人犯的表现,对他动用重刑,将他屈打成招。
官司申报到府里,知府审案和县衙差不多,动不动就用刑。鄂秋隼要求和胭脂当堂对质,可是总是被胭脂骂得语无伦次,有口难辩,于是被判处死刑。后面经过好几次复审,经过好几个官员的手,都认定鄂秋隼有罪,维持原判。
后来,这个案子转给济南府复审。济南太守吴南岱,见鄂秋隼不像一个杀人犯,只不过口齿不伶俐,叫人私下里慢慢问他,鄂秋隼讲了全部经过。
吴太守思索了好几天,才开堂审问。他从胭脂和鄂秋隼的口供里,找出了破绽,牵扯出王氏。
过了几天,王氏被拘到,吴太守升堂单独审问王氏。吴太守问道:“杀人凶手是谁?”
王氏说不知道。吴太守骗她,说胭脂已经招认了,杀人的事王氏都知道。
王氏一急,就把她和胭脂之间的玩笑话讲了出来。吴太守问她这事还对谁讲过?王氏说男人不在家,没有对人讲过。
吴太守见王氏讲话闪烁其词,下令用刑,王氏受刑不过,只得招出宿介。于是吴太守释放了鄂秋隼,派人拘捕宿介。
宿介到了大堂,承认确实拿过胭脂的绣花鞋,但是后来绣花鞋丢了,对于杀人的事,他不知情。吴太守不相信,下令用刑,宿介受刑不过,只得招认是他杀了人。
案子了结后,官员们都夸吴太守断案如神。宿介被关在监狱里,只等秋后问斩。宿介听说山东学使施愚山才能过人,就写了一份状纸,托人送给他。
施愚山把案宗调来,查看招供材料,认为宿介确实是冤枉的。施愚山找到抚台、臬台,得到同意,由他重审此案。
施愚山问宿介,绣花鞋掉在哪里?宿介说:“实在想不起来,不过可以确认的是,敲门的时候,绣花鞋还在袖子里。”
施愚山审问王氏,有几个情人?王氏说:“我和宿介是结婚前好上的,婚后没有和其他人好了。”
施愚山下令用刑,王氏说:“只有毛大找过我几次,我没有答应,确实没有其他人了。”施愚山又问:“你老公出门后,有没有找借口上你家的?”王氏招出几个曾经骚扰她的二流子。
施愚山下令把这几人都拘到城隍庙,说道:“前几天城隍菩萨告诉我,杀人犯就在你们几人中间,速速招来。”
那几人都说没有杀人。施愚山假装要用刑,他们都喊冤枉。施愚山说:“既然你们不招认,那就请菩萨指认吧。”
他让人把大殿的窗户遮挡,不透出一丝光线,把人犯的背都裸露着,端来一盆水,让他们洗手,然后用绳子拴在墙下,面对墙壁站好,说道:“菩萨会在杀人凶手的背上写出名字。”
过了一会,打开窗户,透出光亮,施愚山指着毛大说道:“你就是凶手!”
原来,施愚山事先叫人把墙壁上涂上灰,又让犯人在煤灰水里洗手。凶手担心背上被菩萨写上字,把背紧紧地贴在墙上。临出来时,又用手擦背,背上沾上煤灰色。
施愚山宣判,宿介降为青衣,毛大判为斩刑,让县令做媒,促成胭脂和鄂秋隼的婚姻。后来,县令替鄂秋隼送了聘礼,热热闹闹地为两人举行了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