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春一听还得指着要红包的人起名字,心想这可是大事儿,赶紧说道:“奴婢这就去准备,保管他们都高兴。”
说着急匆匆出门而去,九斤让巴彦和岳托给医护人员和丫鬟婆子发了赏银,这一镇之主,发赏银都抵她们两三年的工钱,各个眉开眼笑,好评如潮,不对,好话如潮。
好容易等着三位师姑和沈江维出来,九斤迫不及待的往产房走,大师姑说道:“名字早就有了,还没乳名。”
二师姑说道:“这么好的儿子,便宜小九了,不拿红包,没名字。”
三师姑说:“头回见这么俊俏的婴儿,如此根骨精奇,道门有后啦。”
九斤脚下踩空,差点摔倒,沈江维赶紧说道:“着急忙慌的,这么好的儿子,出手可不能抠门。”
九斤脚下生风,快步进了产房,白芷抱着小棉被包裹的婴儿,凑到九斤面前,九斤看着半个巴掌大,皱巴巴的小脸,心想,这就能看出根骨精奇?真能瞎扯。
心里砰砰直跳,这还真是神奇,竟能造出小人儿,这就是自己的儿子啊。
从白芷丰满的胸口接过孩子,抱进怀里,九斤的心都化了,听得婴儿睡觉的平稳呼吸声,九斤心里无比平静。
走到灵儿面前说:“你看看咱儿子,睡得正香呢。”
灵儿说:“怎么头发那么少?将来别是秃子吧。”
“管他秃不秃,是咱儿子就成了,刚大师姑说名字有了,不给红包不给名,这还得起个乳名才是。”
灵儿说:“我好困呐,你想吧。”
“行,”九斤看看白芷说:“没问问生下来多重?”
“刚刚问过产婆,说是八斤半。”
九斤笑道:“当年师傅捡着我的时候才九斤,这小子一生下来就八斤半,得啦,就叫八斤吧。”
灵儿听到乳名有了,没起个狗儿猫儿啥的,就放下心,沉沉睡去。
九斤守着坐了会,将孩子交给白芷,招呼雪梅出门准备红包,这大师姑有了名字不给说,端的是吊尽胃口。
随着快马疾驰,九斤有了嫡长子的消息,传遍各工坊码头,并随着客运马车,逐渐向莱州府外传播。
在分发了每人千两红包后,大师姑眉开眼笑的对参加宴席的北海镇‘高层’人士,宣读了小公子的大名‘洪慈烨’。
九斤也才知道,自己姓洪,不过为什么给孩子起‘慈爷’这名?沈江维解释到,主要是以后,希望你儿子将来做个慈祥的爷爷。
九斤撇撇嘴,甭管怎么说,也是有名字的人,众人虽然都觉得名不怎么样,但在九斤宣布孩子乳名叫八斤的时候,还是高呼乳名起的有才学,仙台居的酒宴气氛才算热烈起来。
翌日辰时,九斤先去医院看了小八斤,随后跑去北海书院。
王铮现在忙的脱不开身,只能由沈江维这‘看大门’的人暂时管理书院。
北海书院靠近新四村,五百亩的场地绿树成荫花草繁茂,回廊,凉亭,池塘,小舟,假山都已建设完成。
北海镇幼童过万,这是九斤想象不到的,三年制的蒙学班有教室五十栋,五年制的研习班教室十栋,能同时容纳六千多学生就读,分为南院和北院。
教师的生活楼,办公楼,学校的综合楼都是两层,与教室分列在操场东西两侧。
九斤的马车到达南门,值守的乡勇跑上来推开拒马,带班的乡勇躬身施礼:“拜见老爷,恭祝您喜得贵子。”
北海镇的主人得子,所有北海镇的公职人员都加发一个月薪水,此刻见到本尊,自然恭敬有加。
九斤下了马车,对这殷勤的小伍长问道:“你们是哪个村的乡勇?”
“回老爷话,这个月轮到新二村值卫,村里分了四个队,每个队值两天,八天一轮。”
“村里开办识字班,可有参加?”
“小的家里七口人,现在千字文都能写出来。”
“这么说,平时读报写书信都不求人了,很好,这北海书院今年将陆续开班入学,名额有限,只能优先保障你们这些有公务在身的子女入学,来不了的,先在村里参加识字班。”
“是,能读书识字,管吃管穿还不收束脩,这是想都不敢想的好事,咱心里都感激老爷的恩德。”
聊了几句,九斤沿着林荫大道向综合楼走去,巴彦领着六名内侍,牵着马赶着大车跟在后面。
学校里的门窗正在上漆,南北通透的窗户全部镶了玻璃,黑板和粉笔,课桌板凳,炉子炉具正在陆续到位。
院子里,护工正在修剪花草树木,一切都有条不紊的进行,京师张府求人编撰的教材,发来两次,九斤审阅后又发回去重新编撰。
聘请的讲师至今没有确定,让九斤有些着急,各村的识字班已经有几十个秀才在授课,也仅限于文言。
分科教学,不仅要编写教材,还要有专业性强的讲师,这远比盖房子难的多。
综合楼在操场东侧最南端,一栋上下各八间的独立小楼,负责整个校区内衣食住行吃喝拉撒等事务。
以前各驿站的账房和秀才,经过选拔,有五十五人来到此处任职。
现在正忙着校服,餐具,床铺,教具,绿化等采购和施工,沈江维暂代总管,经手银钱核对,物资勘验的事务。
九斤和在楼下迎接的沈江维等人寒暄几句,二人来到沈江维的一楼东首书房。
这里的条件比西河镇强太多,又不用走楼梯,沈江维已经准备在此过冬了。
坐在宽大的羊皮沙发上,沈江维摘下金丝边老花镜,两人磕着瓜子将教室划分,桌椅板凳,学生食宿的事情都汇总了一遍。
看着九斤情绪不高,沈江维放下瓜子,喝了口茶说:“咱这里是蒙学班,研习班就分科,不是单学一科的书院,大部分孩子学完入工坊务工,讲师方面,倒也不必遍访各科名家。
文言方面,子诗经集注解都有权威版本,府衙里就有现成的书籍,找几个秀才举人便能胜任。
若有励志于仕途之人,可酌情开办科举备考班,专修八股,不过一要自费,二不能再研习数学、物理等课程。
数学方面,研习班结束通常会进入各工程队,或从事珠算行当,也不必非要数学大家前来。
成化年间数算大家王文素,能解高次方程,代数方程以及微积分导数,他主笔编撰的《算学宝鉴》是各府衙必备存书。
他之后还有程大伟,编撰的《算法统宗》现在多为数算者的自习教材。
现在数算方面排进前三的名家也有,比如今年刚晋升礼部尚书,内阁参赞的徐光启大人,不过他如今已是古稀之年。
小辈里有他的弟子孙元化,在数算方面,颇有建树,可惜尚在拘押问罪中。
还有一位江西举人宋应星,在科工方面理论不俗,现在的官场非是这种务实的人涉足之地,听说归乡种田去了。
物理方面也有一些,比如安庆的方以智,西夷传教士毕方济,汤若望,王嘉仪这些人。
地理科学的勘探,测绘,冶金,力学等方面人才,都在道门之中。
沈某认为,教育不能贪大,贪快,要注重学以致用,培养出的人才,不但能养活自己和家人,还能为北海镇作出贡献,这才是这书院的宗旨。”
九斤放下瓜子笑道:“我这郁闷小半年,您这几句话就给开解啦。
是我想窄了,总想找几位宗师圣人啥的,多教出些文能安邦武能定国的学生。
看来是好高骛远啦,办这学校的目的,本就是让人们识字明理,为工坊培养合格的工人。
不如这样,直接发出招募令,广为张贴,这上千名讲师,如何甄别选拔,还得拿出章程,怎样?”
沈江维点点头:“最好先用一年,再决定是否聘用,再一个薪水住房也是项大开支,得和王铮商议。”
九斤知道现在聘请讲师,不能光有银子,这柴米油盐酱醋茶都得分发到家,这叫里子面子都有,若是再配发专用的服装,穿着走在街上就更牛逼。
没了心事,九斤问道:“刚才说考科举的学生班要自费,还不能同时参加数算物理课的学习,有什么讲究?”
沈江维笑道:“你是当局者迷,各级衙门都有劝课班,资费每人每月最低三两,老夫子们不光卖笔墨,还得靠这银子养家糊口。
一代代官吏都是这么走过来的,你这吃穿住全管还不要银子,难道想和天下官吏,文人士子比划比划?”
“我还真没往那想,这么说沈叔您当年科举,也花了不少银子?”
“当然,祖上六百亩水浇田,三进的宅子都卖了,这才进京赶考,总算老天开眼,上了二榜,不然就得要饭了。”
九斤重新抓起瓜子问:大明律明文规定,任何府衙道台都有资助学子的义务,难不成是摆设?”
沈江维鄙视的看了九斤一眼说:“所以才有一世而终的典故,所有书本都骂秦时酷法,你也不想想,书本是谁编撰的,律法是谁议定颁行的。
是大耳朵百姓吗?他们每天都为填饱肚子劳累,哪有闲工夫咬文嚼字?真要按照太祖时定下的律法行事,谁愿出来做官。”
九斤没了嗑瓜子的心情,沉吟道:“现在我明白了,为何道家老子不为圣。
别的地儿咱管不了,这书院山长得找个务实的人担任,沽名钓誉之辈,有多远滚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