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正好,山娃子不慌不忙的在官道上晃着,边走边看。
出了县城大概二里路,放眼望去道路两旁都是一望无际的树林,石寨村便是在这片茂密的林子里。
听汪叔闲聊时说起,林子里面零零散散的分布着大大小小十几个村子,有的属于本县管辖,稍远一些的属隔壁苍山县的——
一个苍河,一个苍山,不知道北元帝国皇帝什么想法,起名字就是这么任性。
一般县城命名都与周边地理位置有关系,就山娃子从别人口中知道的——
除了苍山附近的这两个县城之外,还有海边的盐城和海城,挨着邻国边境的边城,石城和芒城,记起来是朗朗上口。
但一个国家一百多年了城邦却没有丝毫变动,不知是念旧还是固执了,但缺乏创新这顶帽子却是如何都跑不掉的。
午后的阳光正盛,本来深秋的季节碰上今日的温暖也是丁点儿凉意不在,再加上周边官道偏窄,时不时的有骡车马车飞驰而过。
山娃子压根不敢选择背阴的一面走,生怕哪个不长眼的蹄子来上一脚,自己这瘦巴巴的小身板可就一命呜呼了。
阳光斜射下,山娃子越走越热——
汗水贴在衣服上黏邹邹的,风一吹身上格外难受,脸上不间断的滚着两条“水线”,流到脖子里又痒又疼,把山娃子折磨的够呛。
现在的处境下他是真后悔没有早起和石头一块回村里。
正当他快要忍不住坐在路边时,前方一条岔路口弯弯曲曲的伸向远方——
进入石寨村的林子入口,他双眼放光,好似一个沙漠之人久违绿洲,喉咙上下滚动,突然他又想起了李掌柜的话,一时间犯起难来。
就在这时山娃子感觉身体内有一股焦灼涌入脑海:
不能去!
但对于此刻的他来说,与其在这饱受摧残,生不如死还不如进林子凉快一些,只要小心点总没错,狼豺虎豹类的都是晚上出没,上些回走了那么多次也没见什么东西。
想到这,山娃子的内心又仿佛轻松了许多,就连脸上的表情也平和了一些。
一刻钟的功夫,山娃子站在岔路口来回走动,一会儿站起来一会儿蹲在那儿,嘴里还时不时地念叨着什么,半晌终于一拍大腿:
“就走林子!”
说完挺胸抬头,步伐轻快,像是背上突然之间扔了一个沉重的包袱。
初入林子,中间是一条坑坑洼洼的土路,蜿蜒直入深处,两旁三人粗的树木耸上云端,天空在树梢缝隙中透露出片片蓝色,周遭虫鸣鸟叫声此起彼伏,心情瞬间放松了许多。
山娃子顺着这条熟悉的道儿向前走,默默在心里盘算了一下:
二十里的山路最快也要一个半时辰才能到村子里,看看地上的树影,现在应该是未时末(下午三点),深秋的天儿会比往常黑的早一些,真正到了村子差不多是酉时时分(下午五点到七点)。
路途尚远,山娃子叹了口气:
都怪自己在路上贪玩。
多想无益,只能在林子里稍稍快一些,到了村子才算安全。
林子里动静不小,偶尔有兔子野鸡在两边穿梭,不过现在这个节骨点上山娃子对他们可是一点儿兴趣都没有。
眼看天色越来越暗,他可不想在此露宿与飞禽走兽为伴。
正当山娃子着急赶路之时,突然听见身后有一阵隐隐约约的说话声:
声音很小,听脚步声似在小跑靠近,起初他还很高兴,以为是同行伙伴,多了一份人身安全。
刚想停下来等等他们,随着逐渐靠近的俩人手里拿着刀剑似的家伙不像善类。
山娃子还是决定进林子藏一下,可还没等他做好拔腿的准备,后边一声传来:
“前面是姓姚的小兄弟吗?”
听到喊话,山娃子愣了一下,以为是李掌柜派的伙计,答应了一声瞬间又觉得不对,李掌柜怎么会认识两个手持武器的人呢?
只细想的功夫,俩人便到了眼前,上身披了半张兽皮,下身是一条深色短裤,头上系着红头巾,腰间别着刀鞘,不是土匪便是强盗!
山娃子心想不好,刚要转身跑,“彭——”一声,脑后猛地一疼,眼前便是瞬间一黑,恍惚间听到一句:
“娘的,跑的真快,快累死老子了……”
不知过了多久,山娃子眼皮微张,颤动几下醒了过来,一股霉潮味猛地窜进鼻孔,差点又把他熏晕过去。
定神来看,是一个封闭的密室——
面前几丈远处是一个掉了漆的破旧木桌,上面一盏煤油灯忽闪着光,看样子是一个地下室。
刚想动弹几下,发现自己手脚都被绑住了,坐下和一个木凳子捆在一起。
自己被绑架啦!
山娃子心里一惊,直到此刻方才明白自己的处境。
到底是谁?山娃子使劲儿甩了甩头,脑子稍微清醒了一些,回想起被绑经过,自己走在林子半路碰到两个土匪……
等等,土匪?自己从来没有和这类人打过交道,不会无缘无故被绑,除非是和人有仇,有仇?
山娃子想破脑袋也不知道在县城得罪了谁,仔细回顾了这几个月来发生的事:
挖坑捕鱼,贩卖野味,制作阁楼,这些都和别人没有关系,要说是因为几个猎物遭人绑架,山娃子打死都不信,还有一件——
对了!
是制盐,一定是!
只有这件事称得上天大的事儿,无论是商人还是官家都想插一手,李掌柜不可能,富掌柜不可能……
史县首也不可能,自己都已经答应他了,犯不着搞这么一出,还有谁?!
山娃子越想越急——
脑仁被室内的难闻的空气熏得头昏脑涨,身子又酸又疼,微微动一下手都像是要抽筋的样子,两只手腕被反手固定在椅子后面,脚踝也被绳索勒的没有一点知觉。
浑浑噩噩中,山娃子听到上面有动静,只听到“啪——”的一声,什么东西被摔在地上。
月光顺着墙壁射了下来,紧接着一股凉风窜进地下,把霉味冲淡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