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这个时空我唯一可以交流和信任的人只有夷玉——如果她现在的意识状态可以称之为人的话。

　　我把情况尽量简单的向她描述完，提出了“最坏情况”下的请求：

　　击败和消除不了“神话终结者”的攻击，我需要躲到“炼妖壶”的载体上。

　　夷玉犹豫了片刻。

　　我突然有了一种表白完了等待答复的感受。

　　“……好吧……”她终于开口。

　　我的整个内核都在燃烧——或许她并不真正知道这句话对我的意义。比起恋爱被拒的“溺水”，我现在真的是命运“溺水”，无路可去而又无人能求助了。

　　我可以离开寄生体——这是我启动“能源查杀”的前提。

　　如果可以类比的话，能源查杀相当于我们那个年代的“女娲符咒”——是防止智能系统在意外受损或被居心叵测者用于非法途径时的预防手段。

　　离开寄生体之前我要留足充足的能量，因为“能源查杀”是一种冷启动的启动方式，对于我来说，这次冷启动不光是电源重启，也是“主动消灭对手”的冷启动式作战方式。

　　但是我失算了。

　　这个攻击我的AI的智能化程度远远超出我的想象。

　　我在攒够足够能量转移到“炼妖壶”后才发现我与夷玉都被一种磁力吸附住了。

　　“怎么回事？”夷玉问。

　　“情况有点不对……”我说。

　　“你们……居然想用这么原始的办法对付我！”神话终结者的声音说。

　　我们落入了一个被人构建好的虚拟网络空间。

　　“磁力陷阱！”

　　神话终结者用代码生成了一支军队，乌压压朝这边开来。

　　我第一次感受到夷玉的温暖，有些茫然。

　　本能意识和神医的记忆在起作用。

　　“我qu——”我终于发出了神医的标志性的长叹，这是《红色警戒2》——一款古老的电脑游戏的幻想兵种：灰熊坦克和光棱坦克群，还有一排排的树木——伪装的“幻影坦克”群。

　　“‘天启坦克’和‘尤里’兵！”神医的记忆在持续起效，我的防御芯片迅速反映并编制代码，“只需要一两个就可以战胜大量的坦克群。”

　　铺天盖地的炮火中我编制的三个‘尤里兵’和两辆‘天启坦克’已经组成第一道防线。但我知道这一点兵力在超高度智能AI漫山遍野的大军面前支撑不了多久。

　　我启动了远程编码——在虚幻世界里构建30世纪才出现的终极防御方案：粒子武器。

　　关于“粒子武器与激光武器的孰优孰劣”的争论曾经长期存在于20世纪人类战争史上。

　　直到2971年一名“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德国组员发明了“超大功率电能连接器磁力平衡系统”之后，粒子武器的所有技术瓶颈被攻破，一跃成为超级武器中的排行第一的全天候瞬时反应防御系统。

　　双线操作一直是我的强项：随机编制炮灰的同时，以卫星为基础的粒子武器逐渐构建成形。

　　在我认为自己已经在战略上获胜了的时候，“神话终结者”突然发动“逆向工程”改变了局势。

　　这是一种推演产品设计技术并再现的过程，它在对我的性能及操作系统行逆向分析及研究，演绎并得出我的处理流程、组织结构、功能特性及技术规格；最后在此基础上产生功能升级、逆向攻击的技术。

　　简单来说，它在用“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手法，盗取我的攻击手段，并再次用强化后的攻击手段反向攻击我。

　　所以在粒子武器建成之前，逻辑学内核的计算结果已显示：我不可能战胜这个对手。

　　这是我，作为一个“系统”、不具备人类感情之前无法体验、无法理解的生物体感觉——人类称为“挫败感”的体验。

　　“现实总不会尽如人意。”我终于明白遗憾和伤感是人类基因底层的内核：每个人在“改变”自己命运的同时又无力对抗“归于尘土”的定数。

　　这是我第一次“真正要死”。也是我第一次瞬间思考存在与毁灭的意义。

　　人类，总是要在需要的时刻保留不避艰难的勇气……

　　所以我决定——用“终结者”毁灭“终结者”的方法：撤去防御，等它完全攻破我的系统时自我毁灭、与它同归于尽。

　　夷玉几乎同时明白了我的想法。

　　“不行！”她忽然喊道，“你不能这样！”

　　瞬间我的情感仿佛决堤。

　　我感到悲凉也感到欣慰、感到痛苦也感到幸福——面对于全面强过自己的对手，用领悟了“人”之伟大的生命寻求一个十分渺茫的平局。

　　死亡。

　　“原来这就是人类的‘基因恐惧’。”我向着夷玉说，“……英雄不乏末路之虞……但是我感谢自己经历和际遇的这一切……你应该知道我的不舍……也应该明白我为什么自愿放弃最为珍贵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