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风吹来,吹起了中年人的发端。
“这风,又起了。”中年人一脸凝重之色,显得很不自然。
棋盘上满是黑白子,只是吕瀚文却不再关注了,他将目光挪开,看向苍天,笑道:“明日我恐怕就要被囚禁了,师弟珍重!”
中年人目露异彩,但是很快又压到了眼底,他看着吕瀚文那倜傥的身姿,打趣道:“虽然我一直还把你看做是我师兄,可是师傅从未承认过你是他的弟子,吕侯现在也这么不要脸了吗?”
天空中飘起了雪花,落在吕瀚文的头发丝上,落在他的衣服上,落在地上……
吕瀚文拍掉肩头的白雪,淡淡的道:“可我比你先入观中,无论如何,总归是你师兄。”
“既然你也知道你是我师兄,那你你为什么要违背师傅的意思,为了权力,还是为他名声?”
吕瀚文笑了笑,道:“权力?名声?你觉得我吕瀚文缺这些吗?不缺,况且圣人尚且会怒,而我远不如圣人。你要是想知道以前发生过什么,就老老实实的待在观里,只管看,不要参与进来,否则就算是老家伙想保你,也难。”
中年人眉宇间流露出一丝异色,他自幼在观中修行,极为讨厌权力斗争,可是他的师傅是三朝老太师,师兄是当朝一等四海侯嘉大丞相,即使他真的清如泉水,也没有人会信。
翌日,吕瀚文早早的就出门去早朝。
途中,他遇到了骑着骏马也正赶去上早朝的刘通。
“停轿!”吕瀚文对着外面的轿夫道。
轿子缓缓落下,吕瀚文掀开轿帘,就看到了已经下马的刘通,还没等他开口,刘通就上前一步,对着吕瀚文拜道:“丞相早安!”
吕瀚文回以抱拳一礼,微笑着道:“上将军,想要刘时回来的话,今天就配合本侯演好这场戏!假如本侯今日死在了朝堂上,吴国大厦将倾,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一听到吕瀚文的这番话,纵然刘通在沙场中能纵马杀敌,勇冠三军,是吴国当下最勇猛年壮的上将军,此刻后背上也是冷汗直流。他怎么都没想到,平日里温文儒雅的大丞相今日竟然会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来。
“丞相,隔墙有耳,慎言啊!”刘通瞧了几眼周围,连忙小声说道。
吕瀚文摆摆手,笑道:“陛下老了,即便本侯什么都不做,可是只要这天下一日还有小人,陛下便会疑本侯一日。建南惨败正是一个大好的借口,陛下曾经也英明神武过,又怎么会错过这大好机会,最后定然会将这笔账算到本侯的头上。”
说着,吕瀚文的眼角竟然有泪花纵横。
刘通想到了朝堂之上那个稳坐龙椅五十载,曾经也挥鞭填海过的老人,又想起了自己那个被周人抓住的不成器的儿子,一时间竟然下不定决心,不知该怎么办了。
吕瀚文没有再说话了,而是道了一声告辞,便重新坐回了轿子当中,慢慢的往内城赶去。
……
内城是天子居所,外面有一条宽而深的护城河环绕,另外还设有用巨石堆砌而成,高大十丈的城墙。
想去上朝的明堂,就要从守卫森严的玄武门进内城。
天还未放光,才刚刚解了宵禁,一顶轿子便从四海侯府出发了。
吕瀚文虽然出发的早,但是轿子终究还是慢了些,比不过那些骑着高头大马的武将。但是在玄武门外,这些武将都需要下马卸甲,改由步行,以示对天子的尊重。
可吕瀚文不一样,他是吴国唯一的一等四海侯,也是朝中的大丞相,文武百官之首,权倾朝野,所以吴国老皇帝为了表彰他的功绩,特地准许他乘轿入朝。
“丞相大人今日怎么来上朝了?”
官员们窃窃私语起来,有人这样说道。
“现在建南惨败之事传遍了大街小巷,要塞城之地,如鸡肋者,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只叹孙进这次领军大败,忠义孙家恐怕要遭殃了。”一名官员这样说道。
就在此时,孙家二叔也来了这里,听到他们的对话后,脸上通红,气不打一处来,喝道:“几位大人,吕侯都已经进玄武门了,你们还要在这议论我孙家吗?”
几名官员在朝中地位非凡,但是毕竟是自己在背后议论他人,所以脸色有些难看,重重的甩了甩袖子,便往玄武门内走去。
孙家二叔看到几人远去的背影,不由在心中一阵咒骂这几人欺人太甚。几个月前,孙进还在都城的时候,孙家深受圣恩,这些官员一个个如过江之鲫奔去孙家府邸,可是如今孙家遭受重创,这些人非但没有相帮,还在这背后议论。
“孙大人,快些走了,今日可是个大日子。”有路过的官员对着孙家二叔问候道。
孙家二叔微笑着回道:“马上就来,马上就来。”
……
“朝!”随着明堂门口的几名年轻太监尖锐的声音响起,大臣们按照尊卑之序,纷纷入了明堂,站列是整整齐齐。
一个身穿黑色朝服的老人在几名宫女的搀扶下渐渐坐到明堂阶梯上的龙榻上。老人真的很老了,就连被搀扶着坐下都已经很吃力了。
吕瀚文站在百官的最前面,手里拿着玉圭,一眼都不去看台阶上龙榻里的那个看起来有些可怜的老人。
“吾皇万岁万万岁。”
“众爱卿……咳咳,平身。”老皇帝太老了,状态已经明显不对劲。
“谢陛下!”/“谢父皇!”
站起来后,站在吕瀚文身边的太子眼神一直盯在吕瀚文身上,丝毫不去掩饰自己眼里的杀意。
只是在吕瀚文心中看来,此太子做了五十年的太子,可终究还只是太子,一点也没有一位即将继位的帝王该有的心术。
“众爱卿,最近可有发生什么事啊?”老皇帝声音沧桑,有气无力的问道。
就在老皇帝话音刚刚落下之际,御史大夫往左走了几步,走到朝堂中间,拜道:“微臣有本启奏!”
“说。”老皇帝眯着眼睛,脸上的皱纹几乎将他的残存的目光遮住。
“谢陛下。”御史大夫整了整自己的朝服,然后突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呼道:“陛下,吕侯与穆池上柱国带兵进攻建南,是导致建南惨败的最主要原因,还请陛下明查,依我大吴律,严惩吕侯与穆池上柱国。”
吕瀚文也眯起了自己的眼睛,只是配上他那丰神俊朗的身姿,反倒显得有些不协调了。吕瀚文又看了一眼太子,他本以为今日第一个向自己发难的应该是太子才对,可是似乎太子背后有人在指点了。
“陛下,我与穆池虽然私交极好,可是在政见上却相差甚远,而这位大人,我吕瀚文以前虽然没有见过你,但是作为御史大夫,怎敢口出如此狂言,莫非是想动摇我大吴朝纲,损我大吴万世基业?”
这名御史大夫一听完吕瀚文的话,顿时,羞愤交加,不由在心底想道:“吕瀚文,既然你如此对我,那就别怪我下手狠辣了。”
只是还没等他开口,龙榻之上的那个老人就有些不耐烦的道:“将御史大夫当庭杖责十五,以儆效尤。”
御史大夫的脸当场刷的一下就惨白起来,大呼道:“陛下,吕侯奸相也,穆柱国乱臣也,唯有微臣才貔貅可坚鉴的忠良啊!”
“杖一百。”老皇帝抬起眼皮,眼底深处浮现一丝忌惮,很不高兴的道。
这么御史大夫听罢,不由向后连退了几步。
两名宫廷带刀侍卫走进明堂当中,架起御史大夫就要往外走。只是还没等御史大夫被托出朝堂,就当场口喷黑血,直挺挺的向后倒去,不省人事了。
只是在场的大臣们并没有所谓的惺惺相惜,御史本就是朝中得罪人最多的差事,何况御史大夫作为御史的头头,更是将朝中上下的官员都得罪了一遍。
所以很多太子党的官员虽然对于御史大夫今日敢参奏当朝最有权的和执掌兵权的两位巨擘而觉得敬佩,但是却并没有出言相求或者同情,反倒是觉得这种人死有余辜。
吕瀚文这时候才开口道:“陛下,臣的确有罪,而且是两条大罪。其罪一便是贸然出兵建南,导致大军惨败,以至于现在更是条约被毁,陷我大吴于极其危险之境地。其罪二,便是瀚文在朝堂当中结党营私,使我大吴朝堂陷入了无休止的党争,所以,瀚文还请陛下另择明相!”
听吕瀚文将话说完,吴国老皇帝又瞥了一眼太子,却见到太子在一旁笑而不语,虽然有所心理准备,但是还是大失所望。
只见老皇帝开口说道:“夺吕侯丞相之职,暂补为太子太傅。”
“谢陛下隆恩。”吕瀚文拜道。
只是太子的脸色却很不好看,吕瀚文虽然被夺了丞相之职,可却成了太子太傅,也就是说日后太子见到吕瀚文,都需要持以尊师礼。这对于一直仇视着吕瀚文的太子来说极为可恨,不由心中大为愤懑。
“太子,街头所传之建南惨败一事,可与你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