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小股的“扶天义士军”并没有在晗城附近登岸,而是在离晗城还有三四十里地的泥洼村上的岸。
毕竟人算不如天算,看似宽敞的驱龙河,竟然因为大旱被当地人给设法分流了,流向鹤郎山的水道,船只根本驶不进去,无奈只好弃船徒步行进。
这不禁让这帮乱匪很是恼火,弃船徒步不仅耽误了行程,错过了绝佳的偷袭鹤郎山的时机,而且最重要的是,竟然还要平白无故的多走三四十里路。
于是干脆就把这火气撒在了当地人的身上,烧杀掠夺,干尽了伤天害理的勾当,却还偏偏吸引了不少地痞流氓,一下子竟壮大了队伍。
泥洼村的惨状很快就传到晗城,特别是听到这帮乱匪正向鹤郎山进发,一下子晗城里的人们就炸锅般的沸腾起来了,人人惶恐不安,甚至富贵人家已经收拾了金银细软,准备举家逃到临县去避避风头。
“这帮天杀的畜生,还厚颜无耻的说自己是什么义军?我呸,我看就是帮土匪。自打进了东田郡,瞧瞧他们干的好事,尽是些烧杀掳掠。”
“就是,打着与天下人共富贵的旗号,却干着猪狗不如的勾当。”
“我可听说了,他们灭人家门,分人钱财,甚至还霸占人家的女眷,供手下玩乐。”
“我看他们啊,就是北野郡的一群穷土包子,见不得我们东田郡的富有。”
“对,这叫,这,这叫仇富。”
现在的酒楼茶馆里人们茶余饭后都离不开一个话题,那就是往鹤郎山赶来的乱匪。
不过晗城里大部分人都不担心那帮乱匪会杀进城里来,甚至这几日,附近的几个村子的人都乱哄哄的挤进了城。
因为刘都尉根据赵县令的请求,带着一千余驻军已经从王母宫赶到了晗城,随着这一千驻军的到来,一下子让城中的百姓安心不少。
不过这人一多就苦了城中负责治安的捕快们了,如今的晗城里乱的很,鸡鸣狗盗之事屡见不鲜,打架斗殴之事更是习以为常。
张先生的学堂也因此停课了,空下来的学舍,如今也已经被人给强行占了去,毕竟乡下到县城里避难的人,都没有遮风挡雨的屋子。
“你俩最近可不准出去,现在外面很乱,人多,鱼龙混杂的,小心被人给绑走了,那可就再也回不来了。”
张先生把哥俩叫到自己身边嘱咐道。张先生家的大门已经很久没有开过了,自从晗城里人多起来,就天天关着,甚至还要用碗口粗的大木棍给顶着,才勉强算是安心些。
陈康和孙启赶忙点头应道,前些日子那些人强占学堂的时候,他俩可是记得清楚,哪还有半点的和睦,那些人的嘴脸尽是丑态百出。而且他们还听说,因为人们争先恐后的抢着入城,光西城门门口,被踩死踩伤的就得有几十人之多。
就在这很多人都想见识一下那群乱匪长什么模样的时候,一位身骑骏马背后插着两杆靠旗的信差入了晗城。
这信使打听到了刘都尉不在王母宫,便紧赶慢赶的赶到了晗城,把马留在县府的门口,他抬腿便要进去。
“站住,你是什么人?胆敢闯县府。”
这信差还没等着迈开步子,直接被县府的门卫给拦了下来,拔刀呵道。
“大胆,敢阻挠本差,你不想活了?”
这信差没想到门卫竟敢拦他,不由得有些恼怒,手一推直接给那门卫推了个踉跄,冲进了府里。那门卫何时吃过这等亏,不禁大怒起来,抽刀便追了过去。
此时的刘都尉正和赵县令坐在厅里喝着茶,有说有笑。突然听到屋外喧嚷,赶忙出来瞧瞧,这一瞧可把他俩吓坏了。竟然看到府上的门卫持刀要砍大鹏金翅二旗信差,赶忙上前呵斥道。
“住手,你这瞎眼的混账东西,快把刀放下!”
那门卫没想到赵县令会高声呵斥他,不禁感到一阵委屈,自己尽职尽责,到头来还要挨训,这找谁说理去?
“谁是刘都尉?”
刘都尉赶忙向前答道,“在下就是。”
“杨安唐家大家主亲笔。”只见那信使从怀中取出一封信交给刘都尉。
刘都尉看完信,大惊失色,赶忙单膝跪地,把信高举在头顶,喊道,“鹤郎山山南都尉刘伟领命。”
那信差丝毫不拖泥带水,他还急着回去复命呢,于是抓起刘都尉手中的信,转身便走,走前还不忘瞪了一眼杵在那儿已经傻了的门卫。
信差一走,刘都尉赶忙起身抱拳,对赵县令说道,“赵老弟,实在对不住了,哥哥我接到了死命令,要我率人死守鹤郎山,抱歉。”
说完,刘都尉全然不顾赵县令在身后叫喊,径直的走了。留下赵县令在原地一下子不知该如何是好,没了刘都尉率领的一千余人,仅靠他手中的几十名捕快和几十名差役,哪能够抵抗那帮乱匪的啊。
赵县令瞅了一眼正愣神的门卫,怒骂道,“你它酿的,还杵在这儿干啥?去,赶紧去把府里的差役全都叫过来。”
此时的赵县令,全然没了平日的威风,失魂落魄的往内院跑去,甚至被路阶给绊了一跤,摔在地上。
于是晗城里的人们在看到刘都尉率领千余名驻军出了城后,又见到赵县令带着家眷被几十名差役护送着出了城。
这下子城里的人全乱了,就连当地的父母官都弃城而去,他们这些平头老百姓哪还敢多呆,黑压压的人群比肩继踵的争先恐后的又抢着出城,还不到两个时辰的功夫,晗城的大街小巷上就已经变得空荡荡的了。
张先生家。
张先生此时正好和孙启、陈康一道,站在院子里,伸头侧耳的听着,那原本熙熙攘攘的外面,怎么一下子突然安静下来,难道是出什么事了?
“砰砰砰”一阵敲门声可吓坏了此时正疑神疑鬼的爷仨,孙启赶紧趴在门缝上看去,原来是一剪子裁缝铺的李掌柜的。
“张先生。”
门轻轻地开了个缝隙,蝉赶紧侧身贴着门缝钻进院里来,整了整衣服,向张先生恭敬的作揖道。
“李掌柜。”
张先生伸手示意让李掌柜到屋里去说,而孙启和陈康两人则把门又给别上,甚至把那个大木棍又给顶了上去。
“张先生,我看您还是和我们一道离开晗城吧。”
蝉急忙的说道
“哦?你们门徒要撤了?”
“您也知道,那股悍匪已经朝着鹤郎山来了,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对晗城下手。如今刘都尉率领着驻军离开了,就连赵县令都带着家眷跑了。青先生临走前托付我们务必保护好先生的周全,现在当务之急就是请先生随我们一道,暂撤晗城,避开锋芒。”
蝉都跪在地上求张先生了,但张先生依旧不为所动。
张先生他不会走,他还要在这儿等着自己的命数,自己谋划了这么长的时间,现在要是逃了,岂不是功亏一篑,说不准下次的命数更为困难。
“你们门徒的人撤吧,我都这么大的岁数了,就不跟着走了。”
张先生伸手想要扶起蝉来,但蝉怎么也不肯起来。
“张先生,那孩子们呢?他们的安危难道您就不担心吗?”
“他们的劫数不在于此,你们放心好了。至于青牙那儿,你也不用担心,他不会怪你们的。”
“既然张先生执意不肯走,那我们门徒东田七堂愿与张先生共进退,誓死守护张先生的安危。”
说完蝉向张先生郑重的磕了个头,站起来便往外走。
“你们没必要为了我一个外人冒如此风险。”
蝉没有回头,但声音坚定的说道,“这是我答应青先生的。”
说完,蝉也不再停留,径直的走了。
张先生也想离开,他也不想在这儿继续待下去冒险,可是为了计划,他必须要在晗城待着,在这儿接受他的宿命。
张先生从屋子里出来,走到院子里,抬头看了看已经烧得通红的天,看着这暴风雨前的安静,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
“陈康。”张先生冲着北屋喊道。
“先生,怎么了?”陈康不禁疑惑的看着张先生,刚刚突如其来的笑声让他有些瘆得慌,心中甚至怀疑先生得了失心疯。
“去,挑一块最大的腊肉,今晚咱们吃肉。”
还没等陈康应声,躲在屋门后面的孙启,便跳了出来,开心的大呼小叫着,对于他来说,没有什么比吃肉更让人开心的事了。
“砰砰砰”门外又传来一阵敲门声,不禁让爷仨有些错愕,今天访客不少啊。
门外高声喊道,“张先生,是我,王乐。”
原来是王捕快来了,陈康赶紧去给王捕快开门。王捕快还穿着一身捕服,只是这捕服已经脏的不像样子了。
“王捕头怎么不出城躲着,跑到我这儿来干什么?”
“我是来抓大呼小叫的孙启的。”
王捕快面不改色的一句话,吓了孙启一大跳,赶忙躲到陈康的身后。看到孙启的样子,王捕快不禁哈哈大笑起来,原来他是故意捉弄孙启的。
“这城里的人都差不多跑光了,留下来的都是些地痞流氓,所以我来看看您走没走,没走也好帮着您收拾收拾东西啊。”
“收拾东西?收拾东西干嘛?”张先生揣着明白装糊涂。
“跑啊,这时候还待在晗城里干什么?那帮畜生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到晗城,现在不跑,等他们来杀啊。”
王捕快看着张先生一点不着急的样子,却倍感焦急,赶忙劝着张先生。
“不走,不走,这小院里就一个老头子和两孩子,没什么好担心的。倒是王捕头,你还是赶紧出城吧,你是官,更何况城里的这些地痞流氓,可都在你的手里挨过板子。”
“我哪算是个官啊,没事,咱这片还有几家没走的,我得留下护着,别到时候受欺负。”
“你这心操的,可比那赵慷强多了,不过话说回来,你还是得多顾念一下自己的安危。”
“知道啦,放心吧,我可是捕快。”王捕快拍了拍腰间别着的牛尾刀,笑着说道。
“行了,也没别的事,既然您不愿意走,那您可得多加小心,有事就让孩子们来喊我。”